第69章
作者:飞天刺梨      更新:2025-10-24 13:10      字数:3164
  方轻茁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屏息,也许是撞上她以无法对焦的眼神审视他那会,也许更早,在管思奇错愕到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木然注视此刻魂不守舍的骆姝,左手轻颤的毛病不合时宜发作。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她究竟听到了多少?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她实实在在,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最后一句,他要甩了她的一时权宜之策,光是意识到这点,整个后背都在冒冷汗。
  他尝试推翻那句决绝证词,话到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事情败露的方式太出乎意料,他机关算尽,防这个防那堆,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到头来却在自己挖的阴沟里翻了船。
  嘴角不自觉地抽搐,扯开又放下又扯开,所有的辩驳在真相面前都显得格外苍白。
  言语这东西,表达爱意的时候像罐子里齁甜的蜂蜜,表达恨意的时候又像无比锋利的刃剑。
  微凉的冷空气沁入鼻腔,像嚼了薄荷糖一样提神醒脑。
  骆姝向前半步,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厉声表达,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收不住想哭的失态欲望:“什么叫……我脚踏十只船?什么叫……看不上我?什么叫过几天把我甩了?”
  “我……”
  指甲陷进皮肉:“方轻茁,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你说话。”
  他真的还有机会吗,方轻茁不敢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搂住那止不住发抖的赢弱肩膀,只不过刚有迈腿动作就被眼尖的管思奇一把扯回:“真是可笑,谁给你的勇气来质问我们的?
  等他想出言阻止时已为时过晚。
  “那小爷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阿茁接近你都是我们报复计划里的一部分。”
  回音飘浮在四周不愿散去,搅乱了此地并不祥和空气。
  方轻茁的高大身形因断了某根支撑而垮了下来,那种武装出来的镇定和侥幸心理如泡沫般一个个被空气稀释。
  “报复?计划?”骆姝反复咬着这两个词,本该搭配电视剧小说反派的词竟有一天安在了她头上。
  她到底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罪人值得他们这般大费周章。
  看向默不作声男人,“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开始……但我……”
  “够了。”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拜他所赐,骆姝人生第一次体会痛到极致的感受,大脑像摁下倒退键开始走马观花依次回放往昔酸甜苦辣片段,纷繁的思绪犹如团杂乱毛线,千辛万苦让她寻到线头,再一点点捋清然后牵出真相。
  为了验证猜测,她拿出手机再次拨通半小时前打过的号码,一秒,两秒,三秒,电话铃声从顾扬的外衣口袋里传出,摁断,铃声随即戛然而止。
  诡异的不谋而合。
  忽冷忽热有了解释,试探和那些听不懂的暗示也有了原因。
  再次面向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男朋友,第一个音甚至发不出完整。
  “所以从一开始的吃火锅,篮球场的不认识,谈恋爱不许公开,会所那晚,还有看流星雨那次,都是你故意的?”
  每说出件难过往事,就仿佛在伤口的血肉上撒下一把厚盐,换来锥心刺骨的疼。
  “你到底什么是真的?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的?”
  她每声嘶力竭诘问一句,方轻茁的心脏就像受到凌迟鞭打下坠一分,他做的每一件糊涂事,算过的每一笔糊涂账就像钉在耻辱柱上,桩桩罪状无所遁形,暴露在天光之下接收审判,接收地狱来使的凝视惩罚。
  “你说啊?我何德何能让你们这样轮番来设计我?”
  此情此景,管思奇的护短劲又一股脑迸发:“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也不瞧瞧你做的缺德事。”
  骆姝:“我做什么了?”
  管思奇瞪她,大有不依不饶架势:“你一边欺骗顾扬的感情一边骗他的钱,还翻脸不认人。”
  骆姝深吸口气,平复激动情绪:“我说过我真不认识他。”
  阴影里的顾扬自后头浮出:“都落到这副田地了,你究竟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我没演。”
  “不认识我,那剩下的九个人也不认识?”
  “什么九个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整整聊了一个暑假,开了学你就以各种理由冷落敷衍我,要钱倒是很积极,我甚至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你就单方面删除拉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践踏我的自尊否认我的存在。噢,校外的九名受害者,联合署名做出了满满100多页的pdf来声讨谴责你的不耻行为,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早身败名裂了,所以说你脚踏十只船,一点都没冤枉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顾扬掏出手机里的确凿证据结束对话。
  证据内容皆为双方一点一滴的聊天日常,从每早的嘘寒问暖到每晚的诉尽衷肠,从每天的老公长老婆短到最后的“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朋友”。
  一模一样的套路对应十位不同“男友”。
  整个过程骆姝花费了十分钟浏览完这些受害者对她的一致控诉。
  她难以自抑地一阵颤栗,这荒诞不经的世界,竟真有她另外“十位男友”的存在。
  账号不是她的,收款却用的她个人信息,可怕的是这个人的朋友圈1:1还原了自己的朋友圈,文案照片直接复制粘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少,最洗不脱嫌疑,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人私发的一些照片不乏她相册里最隐私照片,从未发
  布过任何社交平台,而且从聊天信息也对得上,这个人十分了解自己的课程,且非常熟稔。
  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她的四肢百骸,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游戏是一座海市蜃楼,难不成是她人格分裂,不可能,她是被陷害的,可为什么是她?她从不与人交恶,为什么偏偏是她?
  顾不上他人的鄙夷眼神,骆姝径直走到方轻茁跟前,尽管竭力保持平静,可越到后头越语不成调。
  “我现在和你说,这个人不是我,是她盗用我的照片去做的这些事,我没玩弄人感情更没哄骗人钱财。”
  顿了顿,一字一句,“你信不信我?”
  方轻茁纠结地打量她无助的惹人怜模样,或许是眼下她的一腔孤勇过于浓郁感染到他,又或许这张脸在示弱的时候太有说服力让周围的世界褪去颜色,黑白颠倒,本就偏颇的跳动心脏驱使着他引导着他要无条件相信她,刚想松口。
  “方轻茁。”眼见好兄弟被三言两语蛊惑动摇,管思奇怒其不争,大声呵道,“你别被她蒙蔽了,见铁证如山摆在眼前没戏,就打感情牌,我们那么多年交情,你一定要是非不分,信她不信扬子吗?”
  信抑或不信,一字之差,就能摧毁来之不易的三方平衡。
  方轻茁沉默片刻,握紧骆姝双手,缓慢抬头盯到她的瞳孔深处:“我没打算真要分手,我说的誓言也是句句发自肺腑,不是假话,可我夹在你们两头中间,就好像根被不断拉扯的橡皮筋,不知道哪一天会断,每笔钱我都替你还了,每个人我也都处理善后好了,你好好跟顾扬道个歉,让这件事翻篇,以后我们该怎么过还那样过,我也保证不再和他俩有任何交集,好不好?”
  听到这里管思奇首先不乐意了,方轻茁要为了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人与他们分道扬镳,正欲上前讨个公道被顾扬出手阻拦。
  因为骆姝哭了,一颗汇聚了委屈积攒成失望的豆大泪珠无声地自眼角砸在方轻茁虎口位置,烫得吓人。
  她不可思议地直视眼前男人,心口裹挟的窒息感好似数不胜数的玻璃碎片灌满了胸腔,至今为止,她仍记得初见时的那份悸动,如今却直教人喘息困难。
  太戏剧化,太可笑了。
  丝毫不拖泥带水抽出双手,摇着脑袋跌撞后退,眼底一派坚毅:“我没做过的事,我不道歉。”
  以往的一幕幕浓情蜜意画面与眼前男人不断重叠,骆姝顿时觉得自己既傻又天真,倘若他真肯相信自己,就不会有今天的对峙,想通的刹那,每一时如刀割每一刻如针扎。
  “证明清白的证据我自己会找,方轻茁,恭喜你,你解脱了。”
  方轻茁被甩开的手心空荡荡地摇晃在身侧无处安放,俊逸完美的面庞出现瑕疵,他清晰地感知到有些东西超出了他的可控制范围,拉扯他许久的紧绷源头有人宽宏大量撒了手,他没断,完好无损,可为什么还不如断了好呢。
  抢在奔溃前,骆姝输了感情绝不能输气势地撂下句:“你没打算真分手,不巧,我真有这个打算。”
  说完,头也不回地保留仅剩体面转身离开。
  和顾扬辩不明情绪的神色相比,管思奇彻头彻尾放松,这场友情保卫战终究是他们赢了,用着混不吝语气回怼:“放狠话谁不会,咱们走着瞧。”
  说着一手去搭顾扬一边去揽方轻茁,愉悦说道,“事情完美解决,回去吧,我晚上订个位置我们好好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