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檀兮源木下      更新:2025-10-24 13:11      字数:3210
  再说了,那个文绍——
  别说小九瞧出了端倪,自己这数年来也总觉他有些不对头,可又寻不出是哪里不对。
  他是虚长了自己十来岁,此前于朝中亦有过几面之缘,倒也算个中规中矩之人。只是不知,这位多年稳居于礼部要职的大人,还是否一如从前,两袖清风。
  亓辛早先便有所发觉,沈雩每每思至要紧之处,皆会以食指指尖叩击某物。见此情状,她只觉消息也几近互通有无了,也致过谢意了,自己还须依圣命去见母亲,虽说自己不大愿面对,倒也得做做样子,不得再耽搁了。
  她撑着矮榻两侧起身,识趣地说:“若无他事,我就先走了,皇叔帮父皇找了台阶下,我也理应去拜会母后请罪了。”
  沈雩又不咸不淡地“
  嗯”了一声,她只好自己先行离开了。
  亓辛方离开片刻,沈雩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七拐八绕出里间,骤然拉开了霜降的房门,命令道:
  “快,快去追,小九一会儿进宫,你寻个由头陪着她,经过梓蔺宫时,务必留心着点儿楚贵妃和敬和四公主。”
  “是,七爷。”霜降扣好袖口暗器囊袋,箭步如飞地追了上去。
  亓辛方出密道,来到地面,正寻摸着如何转动这“鳖”形机关关闭密道闸门之时,就瞧见了霜降陡然跃出的身影,便干笑两声道:
  “你们这机关过于精巧了,我不太会用,辛苦你复原了。”
  闻言,霜降上前两步,一边飞速地操作着,一边说着:“听闻杏儿去送了湘凝郡主,七爷忧心您安危,让属下陪您进宫,而后再将您安然送回长公主府。”
  亓辛默然地点点头,便领着她上了来时为掩人耳目租来的马车,向着宫中方向,长驱直去了。
  亓辛令她将马车停至皇宫侧门,弯身掀帘而出,候在宫门前的内侍公公瞧见她后,即刻迎上来,将帘口的阶梯足踏在地上置稳当了,这才搀扶着她下了马车,欠身恭维道:
  “长公主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已在坤和宫恭候您多时了,请您这便随咱家来。”
  内侍公公说这话的同时,用余光瞥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操着那快要断气儿的声音说:“敢问殿下,这位是?”
  亓辛听着他那不男不女的话音儿只觉别扭,又不得拂了这位父皇身边红人的面子,只得依声敷衍着:
  “本公主归都不久,府上人丁稀少,便添置了些,公公觉着面生,倒也属情理之中。”
  “杏儿姑娘何故未能相随?”内侍公公不依不饶,穷追不舍地问。
  “她护送湘凝郡主回渔阳王府去了。”亓辛着实不愿过多搭理了,便言简意赅地应着。
  内侍公公伸长了脖子张望了许久,愣是没瞧出什么异样,继而结束了盘问,领着她进宫了。
  从皇宫侧门去往坤和宫的一路上,必然经过梓蔺宫,父皇此前没寻着自己,想必已然是去过梓蔺宫了。而亓灵不知出于什么,有一点倒与自己有些相似,那便是,不常进宫。可若说她与楚贵妃关系不洽,却也寻不出任何缘由以佐证。
  如此说来,送走父皇之后,这母女俩少不得要说些什么,自梓蔺宫至坤和宫又有些距离,这二人断是要确认父皇已达坤和宫,才得说些体己话,她还真就奇了,这平日里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母女俩,在此节骨眼儿上,能说些什么出来。
  “哎呦!”亓辛即刻停步,一边佯装着痛不欲生的表情,一边按住自己的腹部,弯下了身子。
  内侍公公瞧着她皱巴巴的小脸,连忙撤回来搀扶起她的小臂,慌不迭地问:“殿下呀,您这是?”
  亓辛维持着弓身状,一手仍旧按着腹部,一手不着痕迹地甩开内侍公公的搀扶,摆摆手说:“许是,许是方才急了些,岔了气,还烦请公公先行通报一声,本公主歇歇就来。”
  内侍公公眯缝着双眼,心底不确定她这身体骤然抱恙,有几分真几分假,只得假意关切地道:
  “当真,不用请太医吗?殿下您若有什么闪失,咱家可万万担待不起啊!届时,咱家就是有千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公公言重了。”亓辛如鲠在喉,此前也没发现这位公公这般长袖善舞,明面上是奉承,实则是替父皇看着自己,如此,倒比那大理寺审犯人的手段都更为高明些,她忙说:
  “您这般就是折煞本公主了,这不,本就是来给父皇母后认错的,莫不得再耽搁了,又恐殿前失仪,还望您行行好,就说本公主已然进宫,请您先行报备一声,就当,本公主欠您个人情,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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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ps——
  宫斗剧鼻祖想必就是《甄嬛传》啦,早先学业忙碌,还没机会看看,以后倒可补上。我这里的公公发声,实属啊哈哈哈哈,是晚上刷rednote上一个小视频,是一个小哥,他分别学了新晋太监和老手太监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调啊,真就超级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注:
  [1]斥鴳——
  “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庄周《逍遥游》
  第28章 意趣
  内侍公公终于是乐呵乐呵地应下了:“殿下您哪的话,您身体不适,咱家还能强迫于您不成。您且慢些来吧,咱家这就去向陛下娘娘呈明情况。”
  “如此,那便谢过公公了。”亓辛望着内侍公公碎步远去的背影,松下一口气儿,转过身来对霜降说,“霜姐姐,我还有他事要办,你可帮我留神下,莫让那位公公或是其余闲杂人等往梓蔺宫去。”
  “殿下是想做什么,可需属下去办?”霜降听得敏感的“梓蔺宫”三个字只觉心头一震,可面儿上仍是维持着云淡风轻。
  “你初次入宫,各处方位皆不熟,若是鬼鬼祟祟,易为人瞧出端倪,且候着吧。”亓辛言罢,左顾右盼地向着梓蔺宫去了。
  然,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行至后窗侧耳倾听之时,霜降已然跃至檐顶,屏息关注着其间的一举一动。
  亓辛一眼就望见了端坐于主座的楚贵妃,这么多年了,她竟一如自己儿时初见她那般明眸善睐,顾盼生辉[1],即使已近中年,肤质却不显松态。
  可真,是个妙人啊。
  楚贵妃正襟垂目,也不看跪坐于地上的亓灵,瞧着自己赭红的美甲,徐徐开口:“你,怎么敢的?”
  亓灵往昔的骄纵跋扈荡,一时间,竟然无存,反倒似受惊的小鹿一般凄凄切切地小声嘤咛:“母妃,您为何这般在意他?您在意他都有胜过父皇,胜过女儿吗?”
  “灵儿,你又不乖了。”楚贵妃偏头示意一旁的两位嬷嬷,那位两位嬷嬷立刻会意,一人一边,向着相反方向拉扯着亓灵胸部固定下裙的绑带。
  亓灵倏然间气息不畅,红着脖子哽噎:“母,母妃,是,是灵儿错了,灵儿再,再,再也不会了,求,求您,求您放过灵儿。”
  楚贵妃伸出纤纤素手,微翘着食指向后小幅度一摆,两位嬷嬷这才会意地卸下力道。
  “灵儿乖,你跟亓辛怎么闹我都不管,可你莫要再牵连到他……”楚贵妃语调极其平缓地开口,然内容却是骇人入髓,她用无名指和小指的金长指甲一点一点蹭过亓灵的侧颊,柔声说: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本不愿与你为难,可你如若仍是这般任性,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只好日日请你来这梓蔺宫学学规矩了。”
  楚贵妃收手后,亓灵小心翼翼地收了下颌,惊恐道:
  “灵儿,灵儿定谨记母妃教诲。”
  亓辛惊诧非常,冷汗淋漓,贴紧了墙面才未闹出异动来: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幕。
  亓灵,这个连父皇都不怕的刁蛮公主,竟在楚贵妃面前如此低声下气、战战兢兢。
  而印象里,楚贵妃一直以来温婉可人,对父皇爱慕有加,只不过碍于西丹贵族的身份,父皇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
  她有想过,是父皇,负了这么一个背井离乡的悲情女子,可却从来不知,她原是那只可远观的罂粟,致艳致毒。
  她在筹谋什么?
  他又是谁?
  她面对父皇的谦良恭顺,都是,都是,装的!
  她会跟月国细作有关吗?难不成,西丹已然不知何时,与月国同气连枝了?可是,可是,两国相去甚远,若此事不假,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细细想来,真是心思极恐。
  亓辛轻轻地捻起裙摆,蹑手蹑脚地预备撤离,却好巧不巧地惊动了窗棂的喜鹊。它们原本在后窗处排排坐着,观赏着这“母女情深”的戏码,却被亓辛下意识贴墙的摩擦
  声激得四下散去了。
  屋内的母女注意到这边响动,还未来及反应,那两位嬷嬷已然先行向着这边去了。
  亓辛不敢撒丫子阔步开溜,闹出更大的动静,只得祈祷着转移到仅余一臂距离的墙角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