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檀兮源木下      更新:2025-10-24 13:11      字数:3215
  沈雩叹了口气:“按计划办吧。”
  郑八原本一马平川的眉宇间皱成了一团:“七爷,就算我们早有布排,可是我们从未与他交过手,可如若还让白露留在这里,只怕……”
  沈雩似笑非笑地呛了一声:“你当赫联烛是死的吗,被人利用了不知道?”
  郑八仿若如梦初醒般惊呼起来:“怪不得他这么久了按兵不动!”
  “行了,别一惊一乍了,小白她应付得了。你老这么乍呼,一会儿把我家小姑娘吓醒了。回去收拾收拾吧,押上你那副将,明早我们就启程回晟都。”沈雩轻柔地用拇指蹭了蹭怀中人的侧颊,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身影渐渐与远处的暮光融为一体。
  晟都,太清殿。
  万籁俱寂的殿内空荡荡的,只是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哀鸣,两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径自而坐,一言不发。
  一位正襟危坐于宝座之上,尽管双目因厚重的眼袋而显得迷离,可周身那威严肃穆的气韵却是不减半分。
  另一位侧坐着闲散地将腿搭在阶上,一手向后撑在软毯上,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指节间的骨戒。
  殿外诸人,有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有的,像是历经沧海桑田的老者,神色自若;有的,像是押对了宝的赌徒,喜上眉梢……形形色色,好似某位大家在长卷上的信笔勾勒一般,符号似的活灵活现。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这位阶上的闲散客估摸着是坐累了,借着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的功夫,绕到宝座后,看着这一字未动的禅位书,扑哧一声地乐起来:
  “皇兄啊皇兄,您这又是何苦?横竖这江山是姓亓,都是自家兄弟,这位置你坐我坐还不都是一样,我看您啊,近来身子也是不大爽利,正好趁此机会歇歇,您说是吧。”
  “朕早该想到的,果然是你!”晟德帝拳了拳自己皮肉堆叠的五指,“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父皇的,留我一条性命?”亓烨索性装也不装了,绕回宝座正前方,双手撑在书案上,盯着晟德帝笑了笑:
  “你省省吧皇兄,如若当初不是父皇的偏心,看我功高盖主,容不下我,你以为,这位子轮得上你吗?”
  亓烨一顿,似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双眸染上一丝狡黠,回正身子,抱臂一哂:“哦呦,说到功高盖主——皇兄还真是跟父皇父子连心,走的都是一个路数呢!”
  “你住嘴!”原本镇定自若的晟德帝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怒不可遏将镇尺砸过去,“朕从未想过伤害沈兄的性命,明明是你!”
  “这么久了无动于衷,提到沈老国公,皇兄倒是着急了。”亓烨侧身躲过,转而倾身向前,重新逼视过来:
  “呵呵,你倒是要假仁假义到几时?你若是心中无鬼,又怎会将沈老国公大材小用派到偏远的西部战场?本王这个做皇弟的只是顺水推舟,帮皇兄除了这个心腹大患罢了。而皇兄这些年明明知晓内情,却仍拢着沈雩让靖国军为你卖命,你扪心自问,你看着沈雩那小子在宁北边境出生入死之时,可曾有悔?可曾有愧?”
  “亓烨!”晟德帝怒声喝止,“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朕?”
  亓烨眨了下眼睛,带着嘴角常态化的弧度,摇了摇头:
  “至少本王不像你,为了权位,连自己的结义兄弟和亲女儿都能利用。原本有了湉湉,本王对你,对父皇的恨意便也算是消减了,我们只想好好的生活。可是你,我眼高于顶的皇兄,偏偏发动了遂宁门之变,骗着沈老国公对我们一家围追堵截,以保证你顺利登基!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湉湉的母亲用性命换来的!你告诉我,杀妻之仇,如何泯灭?”
  “即便朕确有错处,可这也不是你勾结月国的借口!”晟德帝怒目圆睁,厉声叱责着。
  “勾结?他们那些蛮夷之族也配?”亓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乐不可支:
  “皇兄不是一直想培育一支血余大军开疆拓土吗,甚至是不惜让自己的女儿成为血余人。可你是既无德,亦无才,空有血丸和噬夜蛊也培育不出血余人!不过无妨,皇兄所愿,今后就由皇弟代劳了。”
  “真是难为你,陪朕演了这么久的戏。”晟德帝平静下来摇了摇头:
  “你能攀上楚贵妃借机不但收了文绍这元大将,还拉拢了西丹势力倒也不足为奇,朕不解的是,你偏偏还总大费周章地让慕容匪接近灵儿,岂不是出力不讨好?”
  “皇兄知晓的还真不少!”亓烨愣了一瞬,而后即刻恢复如常,“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十日之期将至,届时,本王如若还见不着禅位诏书,就休怪本王不念及兄弟情分了!”
  谷一票号,杏儿将字条递给霜降,恳切道:“这是我家主子从宁北传回的字条,估摸着主子担心有人截获,写的很隐晦,故而在下只得来寻霜掌柜。”
  “雨水探花,沾衣欲湿[1],清明既往,雁自月来。”霜降看着这十六个字,神情并未有任何异
  常,“这字条没什么。让你歪打正着上了,应是宁北有变,你家殿下让你来报信。”
  “那我家主子她——”杏儿双眸染上了几分焦灼。
  “能有什么事儿?有七爷坐镇,你家主子安全得很!”霜降摩挲着字条心不在焉地打断她,而后不知是闻到了什么,继而神情骤变,“这字条上有血余人的气息,你被人盯上了!”
  “啊,对,对不住!”杏儿少有的慌不择路到舌头打结,“在下着实是不知……”
  “别废话了,你是普通人,未曾发觉实属正常。”霜降三两下发动机关,拉着杏儿进入密道,“这里不安全了,先撤,至少撑到七爷他们回京!”
  “主上。”晟都皇城,万象殿内,来人卸下面具,露出来了梅娘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
  主座上的人慵懒摇着这扇,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你最好是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梅娘面目扭曲地忍受着体内万蚁啃噬之感,吊着一口气儿道:“找,找着了。”
  主座上的人“啪”的一声收了折扇,眸光犀利地射下来:“哦?哪里?”
  梅娘身上的镇痛也随之消散,她端正了身子,恭敬地答:“谷一票号。”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一听,仰笑着坐会宝座,“好小子,确有几分能耐,居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人将晟都内每个分号都围了,保存实力,不要起正面冲突。”
  “是,属下这就去办。”
  是夜,静谧的皇城上空闪过一道白芒,而后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白尾海雕在高空盘旋了许久,终究是并未入城,而是降在了城郊密林。
  霜降身着轻巧的软装版瘊子甲抱拳跪地:“是属下办事不力,让谷一票号暴露了,还请七爷责罚。”
  沈雩扶着她的双肘将她拉起来:“无妨,人没事就好。”
  杏儿见状,忙不迭地扑上来,拽着他的衣袖道:“国公爷大义,那那那,我家主子——”
  “小九无事,有郑八护着她,不必担心!”沈雩静静地说,“待晟都尘埃落定,她会回来的。”
  消息传到月国腹地,赫联烛气急败坏地摔打扔砸:“亓烨那个背信弃义的东西,说好的将孤的太子妃送回来,什么和孤共享天下,他么的都是放屁!自己不择手段地爬上皇位了就想兔死狗烹,休想!”
  “殿下消消气,宁北驻扎着有靖国军,您这般急火攻心地动手,只怕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啊!”巫医担忧地安抚着。
  “怕什么,你以为沈雩放得下他爹拼尽一生换来的太平盛世吗?”赫联烛冷嗤一声,“他早就跑回晟都伸张正义去了。还不趁着月黑风高,他们自己内院失火,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啊。”
  巫医拱了拱手:“殿下英明。”
  赫联烛:“清点全军,即刻出发!”
  “得令!”
  宁北边陲,乌泱泱的铁甲战队散发着血余大军压迫性的气息,浪潮一般地翻涌而来。白露好整以暇地立在重舰边,转动了旋钮,扬了扬眉角道:“来了。”
  一时间一个庞然大物自峰峦而出,缓缓出现在了大众视野,一时间,仿若地动山摇,一如排山倒海之势。
  “殿,殿下,这——”月国水军首领被吓的不清,骤然湿了裤子。
  “装神弄鬼!空城计罢了。”赫联烛强行同时催动上百万噬夜蛊,目眦尽裂地怒嚎,“火攻火攻,都给孤上!”
  几个打头阵的六成血余人即刻弯弓搭箭,一时间,万箭齐发,好似流星一般刺破了黑夜。
  “起!”
  白露一声令下,重舰外凭空升起一道水帆,暂时抵挡住了那些喷涌而来的火舌。而后,随着齿轮转动,数以万计的兰桡从重舰中分离出来潜入水下,暗暗向着对方逼近。
  “白统领,他们的箭端淬了血余人的酸性血液,正在一点点儿腐蚀我们的水帆!”身边的副将惊得后退了两步,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望着白露,“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