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作者:辛有芥子      更新:2025-10-24 13:12      字数:3172
  季寒临没说出口的是,这宫里水深,那个宫女怕早已被灭口,未必能找到。
  温浅宁终究还是被保护得很好,纵然从小在宫中长大可能见识过不少冷酷的手段与暗算,有聪慧也有胆识,但她心底依旧保留着几分纯净与天真,总觉得对手再狠,也未必会做得太绝,至少会留下些许余地。
  可若换作他是郑贵妃,定然不会冒半分险。那宫女不过是个随手可弃的棋子,不管事情有没有成功,斩草除根才是最稳妥的手段。只要人死口闭,便再无人能供出幕后主使。
  这些疑虑,季寒临终究没有当面告诉温浅宁。毕竟总有一天,新仇旧恨总要一并清算,郑贵妃与她背后的大皇子,绝对会为今日种种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一天,不会太久。
  果不其然,得了温浅宁命令去秘密寻找昨日那名宫女的追云,不到半日便带回了一个消息。
  “殿下,”追云神色凝重,有些沮丧地对温浅宁复命道,“方才在御水井旁边,有人发现一具宫女的尸体,不好的消息是,打捞上来后……奴婢辨认过,那张脸,正是昨日将您引去那处的那名宫女。”
  温浅宁倏地顿住动作,手中正要端起的茶盏微微一颤,里面的茶水险些溢出。她怎么也没料到,郑贵妃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用过的棋子都能这么无情地立刻抹杀。
  “溺死在井里……”
  宫里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所谓“失足坠井”,分明就是掩盖真相的最好方式,反正对于这些人来说,宫女地位卑微,今日活着,明日消失,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追云见她面容严肃,犹豫着开口:“殿下,这下……怕是再也找不到能指证她的证据了。”
  温浅宁抿紧唇瓣,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无力感。昨夜她原本盘算得好好,只要抓住那个宫女,便能将郑贵妃反噬。可如今人死如灯灭,最关键的证据顷刻间化为乌有。
  寝殿里一时安静下来,温浅宁缓缓阖上眼,扶着额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季寒临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多意外,他没有第一时间立刻开口安慰温浅宁,他知道女孩最不需要的是空洞的话语。
  只是在温浅宁皱起眉头时,他悄然伸手,将她的手握进掌心,低声道:“别担心,你不会白白受此一场算计。”
  温浅宁疑惑抬眸,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他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冷意,如刀锋般隐晦。
  她若有所觉,却被他含糊带过:“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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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评论区掉落红包[害羞]
  第91章 亡国公主白月光22
  不久后,宣平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皇子偶于御苑步行,马惊而逸,惊马横冲,遂堕阶而伤。
  其腿骨折断,痛苦难言,自此跛行,难复旧观。
  *
  此事一出,宫里的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是老天惩罚,可能是某种……不祥之兆。
  宫里众人一边暗自惊惧,一边心照不宣地传着消息。自古帝王之位,最看重天姿国容,不仅要出身高贵,还得象征天命所钟。
  一个身体有残缺的皇子,便是再有才学谋略,也极难登上储君之位。
  毕竟,皇权象征着整个王朝的威仪与昌盛,若那位未来的君王一举一动都带着缺陷,怎能服众?群臣也未必肯拥戴。就算皇帝一时偏爱,想要立他为太子,必然会遭遇朝堂上无数的掣肘反对。更何况,大皇子也并不受宣平帝喜爱。
  因此,这一场意外,虽未要了大皇子的命,却几乎彻底断送了他未来登基的可能。
  大皇子宫殿里。
  多层帷幔被放了下来,空气中混杂着多种药物的浓烈的苦味,令人闻着就心头发闷。
  宫人已经被尽数退下,床榻之上,大皇子温元昭面色苍白,额头上仍挂着未干的冷汗,他靠在床榻上,身子直不起来,只能半倚半躺着。
  而温元昭的右腿被厚厚的白布包裹,固定得死死的,稍一挪动便会牵扯得让他冷汗直流。
  那条受伤的右腿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
  自己此生,已不再完整。
  榻边,郑贵妃早已哭得红了眼眶,丝丝缕缕的发丝散落下来,妆容也全然不复往日雍容,只剩下哀戚与慌乱。
  她紧紧抱着大皇子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昭儿啊,你怎么就好端端的……去了马场?怎么就伤到了腿骨呢?是谁想要害你?!”
  “昭儿,你可知,你是母妃这一生的指望,在母妃心中,你是宣平皇室未来的储君!如今这副样子……让母妃怎么
  办啊!”
  温元昭自己受伤了本就心烦,郑贵妃还提及他梦寐以求的皇位,这下更刺激到他了。
  他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腿骨断裂的疼痛远胜刀割,偏偏此刻还要强撑着,装出几分镇定来安抚母亲。
  “好了好了,哭什么哭。”温元昭深深吸了口气,捂着自己的头,心中不耐烦,但又有些迷茫道,“这件事……是我自己疏忽。”
  “疏忽?”郑贵妃瞪大了眼,连连摇头,不敢置信,“你平日谨慎小心,怎会疏忽到去马场受伤?这若说不是有人故意害你,母妃可不会信!你可告诉母妃,到底是谁下的手!”
  大皇子心头一紧,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般,说不出口来。
  他用力握住拳头,闭了闭眼睛,艰难地说着:“母妃……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有人算计我。”
  “可是,”他顿了顿,痛苦难言,“那日确实是我白日喝得有些多,后来似乎……迷迷糊糊间走到了马场,守在马场的侍卫也说,那时我神志不清,硬要进去看马。”
  “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意?”郑贵妃不信。
  大皇子嘴角抽了一下,苦笑一声,抬手捂住眼睛,他不愿让别人看见他眼底的痛楚与屈辱,哪怕眼前之人是自己的母妃。
  “况且我还查了,受惊的那个马匹并无异样,只是偶然。那台阶……也是我自己跌下去的。”
  “所有的线索,都清晰明了,像是……像是老天非要我受这一遭。”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心中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听着温元昭将来龙去脉讲过一遍,郑贵妃呼吸一窒,颤抖着伸手抚上儿子的脸颊,泪水一滴滴打在他的衣襟上。
  “怎么会……怎么会偏偏是你?你可是大皇子,是未来要继承这江山的人!”
  这竟然,真的是单纯的意外吗?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遭遇这样的意外。
  老天爷不会如此对待他们的啊!
  “如今的我,腿废了一边。太医说了,纵使将来能好,怕也落下病根。父皇本就不喜欢我,他要的是一个能撑起天下的储君,而不是一个……残缺之人。”大皇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苦笑。
  他的话,如同利刃般刺进郑贵妃的心口,她瞬间哭得浑身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郑贵妃抓着大皇子的手,泣声急切:“昭儿,纵然是意外,我们也不能就此认命!你要记住,你才是宣平的长子!纵然伤了腿,也还有母妃在,你父皇终究不会不顾血脉,母妃定要想办法,让你仍稳稳立于储君之位!”
  大皇子心口剧烈起伏,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他当然明白母亲的苦心,可那种无能为力的屈辱感,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母妃,孩儿知道。”他咬牙切齿,眸色森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输。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事到如今,也只能按照他先前所想,借助外邦之力了……
  与此同时,季寒临这边。
  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是苏公公快步而来。他进殿后,在门口弯下腰,低声请示:“殿下,您交代的事情,老奴已经照办了。”
  “马场的廊下,老奴早已提前焚过香,大皇子醉态之中,自是不由自主被那气息牵引,误打误撞去了马场。”
  后来之事……就这么顺理成章了。
  大皇子的衣物上沾上了些许香气,那香出自他们大晏,常人闻到并无大碍,可若是禽兽嗅入鼻息,就会变得躁动不安。
  于是,那日马场上,本来驯顺的骏马正是因此而受惊,冲撞了大皇子。加之大皇子醉态未消,步伐踉跄,避无可避之下,仓皇间跌落台阶。
  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个意外,滴水不漏,纵然别人怀疑,也查不出半点端倪。
  得了苏公公的复命,季寒临神色未变,淡淡“嗯”了一声。
  苏公公抬起头,看着少年那道挺拔的身影,心口止不住跳着。
  在宣平干这种算计皇子的事情,他还是有点害怕东窗事发的。
  毕竟跟了殿下多年,苏公公深知他的心性。殿下心思缜密,从来不是喜欢冒险的人,可这桩事情,对季寒临来说,属实是弊大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