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慕沉酒      更新:2025-10-24 13:15      字数:3262
  贺玄点点头,不再多说。
  见几人没有更多想问的,白杏躬身告辞,去前院帮忙打理赵夫人的身后事。荀舒和贺玄并排站着,一人看栏杆上的花纹,一人眺望整个池塘,方晏不知二人在看什么,凑到两人身边,好奇地问:“你们在看什么?”
  荀舒并不隐瞒,指着眼前的池塘,慢吞吞道:“水属阴,若建在北方,则阴气过重,容易家宅不宁。若一定要修建,也不宜修建成这般有棱有角的形状,该修成弧形才是。我一路走来,看这宅子很是蹊跷,大的布局都极讲究风水,小的细节却是乱七八糟,猜测是宅子易了主,如今住在其中的赵县令并不讲究这些。可这水池实在是违和,若不是赵县令翻修的——”荀舒的眉头拧成结,半晌叹了口气,似有无奈,“可能是我学艺不精,怎么都想不通。”
  方晏轻声安抚:“想不通便不要在想了。就算这水池与这宅院不是同一人修建的,不是同时修建的,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与本案怕是没什么关系。”
  “也是。”荀舒将此事暂且放下,不再纠结。
  贺玄依旧垂着头,似乎没听到方晏的问话。方晏本就懒得理他,正想拉着荀舒去其他的地方,却见荀舒拽了下贺玄的衣袖,问道:“你刚刚问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贺玄指着地上的一堆鹅卵石块,答非所问:“那儿好像少了一块。”
  荀舒和方晏的视线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他指着的那块地上铺着大小不一的圆润石块,大的似苹果,小的似葡萄。一堆石块的中央有个拳头大小的圆缺,露出黄褐色的泥土,确实像是少了一块的模样。
  荀舒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刚刚倪大哥提到过,赵夫人的后脑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从这里捡的石块,击打的赵夫人?”
  “有这个可能。”
  方晏皱起眉头:“也许这里一直都缺了这么一块石头。你要如何证明?”
  贺玄望着前方的池塘,淡淡道:“本就是个猜测,自然证明不了。更何况,就算这石块真是凶器,凶手行凶后定会将起丢到这池塘中。石块浸水后再难寻到痕迹……你便当我刚刚的话是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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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在附近转了几圈,没发现其
  他什么异样后,离开花园向前院的方向走。方晏要去赵夫人的院落中看尸检的结果,荀舒和贺玄非衙门中人,便未跟去,三人在路口处分开。
  待方晏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贺玄道:“走吧,先回去和姜叔报个平安。”
  “等等。”荀舒扯住他的衣袖,眼睛却盯着前院灵堂的方向,抿着嘴唇,犹豫着说道,“我想去那儿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的。”
  贺玄挑眉,报臂瞧着对面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姑娘:“怎么,你真信了那婢子的话?”
  荀舒耷拉着脑袋,肩膀微微内扣,整个人垂头丧气,如一颗蔫了的小青菜:“是也不是。赵夫人的死与我无关,但我到底干涉了赵夫人的因果,理应为她做些什么,不然心中总是难安。”
  贺玄听她这么说,不再劝阻,抬起脚率先向灵堂的去:“那还等什么?去晚了,便没什么可帮的了,只能随众人磕头上香了。”
  荀舒一愣,急急忙忙跟上贺玄的脚步:“你慢些,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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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夫人的灵堂设在中路南侧的院子。院子前后两进,被巨大的棚子遮盖,后高前低,一殿一卷。放置棺材的位置如今空着,该是因为赵夫人走得突然,府中未有准备,要临时置办。
  正屋内中央的位置安置了一长桌,桌上摆着香炉,香炉中燃着三支线香,有三缕细烟袅袅升起。香炉两侧立着两根点燃的白色蜡烛,角落有一盏不灭的长明灯。
  桌前有一妇人,披着粗布麻衣,正在摆弄盘中的贡品,她听到脚步声后,回身望向荀舒和贺玄,见二人面容陌生,并未着丧服,拧眉道:“你们是谁?”
  荀舒不会撒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求助地望向贺玄。贺玄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望着那妇人笑道:“我们是赵县令的朋友,听说了赵夫人之事,特意到府上看看是否有可以帮得上的地方。”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未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是——”
  “我是夫人曾经的侍女,名唤素梅,已离开赵府很多年,诸位自然没见过我。”
  这竟然是素梅,她来得倒是快。
  荀舒抬起眼,悄悄打量着素梅。
  眼前人瞧着知天命的年纪,身量单薄,五官寡淡,双眸浑浊,眼角沟壑深邃,眼下发青,鬓角斑驳,银丝比青丝多。
  这面相既薄又俗,目光短浅意志薄弱,可不是什么好面相。
  素梅注意到荀舒的目光,微微蹙眉:“这位姑娘也是赵大人的朋友?”
  贺玄正要替荀舒回答,荀舒抢先一步开口:“前日赵夫人去寻你,你们是不是吵了一架?”
  素梅一怔,被她突然的提问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答道:“算不上吵架,只是起了几句争执……”
  “所为何事?”
  素梅轻咬着下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脸上涌现浓烈的排斥:“这是我与夫人之间的事,为何要告诉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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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夭儿6
  素梅的话音落下,贺玄心头猛地一跳,正要抬出方晏的名头将素梅所有的排斥和戒备压下,多打听些消息时,便听到一旁的荀舒再次开口。
  “因为我怀疑你就是杀害赵夫人的凶手。”
  院中的嘈杂在这一刻归于寂静,连树上的雀儿都哑了嗓子。周遭仆役无不放轻动作,瞧着似乎在认真干活,实际上心思和耳朵都飘到素梅身边,生怕错过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贺玄在心中无奈地叹息,还未思索出如何将话圆回来,一旁的素梅眉毛已然完全竖起,愤怒斥责道:“荒谬!妾身与夫人自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情同手足,妾身为何会害她?”她顿了顿,像是找到了支撑点,声音愈加洪亮,“你说妾身杀夫人,总要有证据、有缘由吧?妾身为何要杀夫人呢?杀了她,妾身能得什么好处吗?”
  荀舒像是看不见她的愤怒,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总要先告诉我,那日你与赵夫人在为什么而争执,我才能知晓你为何杀她。”
  这与凭空诬陷有什么区别!素梅狠狠瞪着荀舒,胸口剧烈起伏:“我再说一遍,此事与夫人之死没有半点干系!那日我们不过因些流言拌了几句嘴,哪至于为此杀人!”
  贺玄扯着荀舒的胳膊,将她向后拽了拽,迫得她退后半步,而他则上前一步站到她的身前,遮挡住素梅愤怒的目光,也阻住荀舒继续往下说的话。
  贺玄面带微笑:“您误会了,我们今日来,是奉赵县令之命,协助方县尉找出赵夫人的死因。”
  许是贺玄说得格外笃定,表情格外真诚,素梅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疑惑道:“妾身听说,夫人是失足摔落池塘淹死的,为何还需找出她的死因?”她的眼神瞥向一旁只露了半个身子的荀舒,语气依旧厌烦,“还有她,为何污蔑妾身是凶手?既然有凶手,难道夫人的死另有隐情?”
  荀舒望着她闪烁的目光,和眉宇间若隐若现的戾气,仍旧怀疑她与赵夫人的死脱不开干系。她心知自己的弱点,不会撒谎不会说好听的话,干脆闭紧嘴巴,将一切交由贺玄解决。
  贺玄并不准备隐瞒素梅,只说出口的话半真半假,让人更容易相信:“赵夫人却是坠入池塘中被淹死的,但并非失足,而是被人推下去的。赵县令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要我们帮忙调查此事,势必找出真相,为赵夫人报仇。”
  素梅没说话,双手在宽大的衣袖中紧紧攥成拳头,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贺玄并未催促她,耐心等她将一切想通。半晌,素梅再次开口时,声音轻了不少,似有淡淡的苦涩:“那日夫人来寻妾身,是为了一件多年前的往事。夫人怀疑如今的大少爷已不是她和老爷的亲生儿子,她怀疑大少爷在襁褓时已被人掉包……但这如何可能呢?妾身觉得此事荒谬,便劝了夫人几句,夫人却认为妾身在戏弄她,与妾身吵了一架,之后生气离开了。”说完这些,素梅似放下了心头的重担,松了口气,“那日家中只有妾身和夫人,此事无第三人知晓。妾身对天发誓,此事与夫人之死毫无干系,妾身绝不可能因为这等小事,去伤害夫人啊!”
  素梅表情真挚,确实不像在说谎,贺玄却只是静静望着她,想的却是几日前的一件事。
  那日在棺材铺中,荀舒早说过赵夫人无儿女之福,那时贺玄与姜拯还以为她在说笑,如今看来,这其中或许真有隐情,不然赵夫人何必次日一早便着急忙慌去寻素梅。
  想到此处,贺玄微微侧过身,看向荀舒,却见她认认真真望着素梅,问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问题:“既然你是赵夫人曾经的贴身婢女,那大少爷出生时,你是否还在府中照顾赵夫人?是否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