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
慕沉酒 更新:2025-10-24 13:15 字数:3276
那人蹲下身子,平视着前方的荀舒,一双桃花眼笑得妩媚:“可能测字?”
荀舒点头:“自然可以。”
“我有个想做很久的事,想算一下是否能做成。”
“客官选个字吧。”
那人停顿了下,道:“我姓魏,便用‘魏’这个字吧。”
荀舒捡起半截枯树枝,在泥沙地上划了几笔,写了个歪歪扭扭的“魏”。她用树枝指着这个字,慢吞吞道:“从字形上来看,‘魏’字左上是个‘禾’,可指代根基,此事你应当做了很久的准备;左下是个‘女’,此事若想做成,需要注意身边的女人,她们或许是你的贵人、助力,亦是做成此事的关键;‘魏’字的右边是个‘鬼’——”荀舒皱起眉头,抬起眼看向面前的魏郎君,实话实说,“此事凶险,或有隐在暗处的力量,或是突然出现的势力,因而生出预想之外的变故。”
魏郎君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这事成不了?”
荀舒摇头:“有凶险,但未必会失败。只是郎君或许要付出比预想还要巨大的代价,来冲撞掉这变动,方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还请郎君三思而后行。”
“只要能成功,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魏郎君从袖袋中掏出一个银铤,搁到荀舒面前的地上,笑道,“宁远村许久未见算命先生,今日魏某倒是有这个好运气。看来连老天都偏帮在下,此事定能成功。”
荀舒瞪着那块亮闪闪的银铤,睁大了双眼,小心翼翼将其捡起放在手心,感受到银铤冰冰凉的触感后,方能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她竟然赚了一块银铤?宁远村的人都这般有钱吗?她何必随李玄鹤去京城,干脆留在宁远村,靠摆摊便能赚的盆满钵满。
魏郎君不知何时已离开,荀舒抚摸着手中的银铤,笑得停不住嘴。她怕周围人来抢,小心翼翼将其塞入荷包,又放入挎包中,时不时隔着袋子摸两下,确认那银铤还在。
李玄鹤找到荀舒的摊子时,正看到她眼如弯月,喜气洋洋,傻呵呵地捏着挎包,挎包上绣的小兔子被揉搓的不成模样。
“笑什么呢?”
荀舒瞧见李玄鹤眼睛一亮,赶忙招呼他到身边,小心翼翼将银铤取出,献宝似的捧到李玄鹤眼前:“快看,这是我刚赚的。”
李玄鹤一愣,捏着那银铤掂了掂,叹道:“早知宁远村的人这般大方,我该和你一同来的,赚的定比你多,平白浪费了个发财的机会。”
荀舒冷哼一声,将银铤从他手中抽走:“我这几日辛苦些,日日在此出摊,定能赚到去找姜叔的盘缠,就不用当你的私人参军啦!”她将银铤妥善收好,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可是鱼肠告诉你的?”
她今日出门前,想起李玄鹤昨日的叮嘱,去同守夜的护卫说了一声。鱼肠自然不能放任她一个人来,随她出门,如影子般跟在她的身后,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荀舒知道这是暗卫隐藏身形的本事,便也没在意,却不知他何时将这消息传回客栈,送到了李玄鹤的手中。
李玄鹤点头,说得含糊:“鱼肠留了记号,我看到后便知晓你的位置。”他顿了顿,认真解释道,“方才我去了昨夜落石的地方,这才晚了一些。”
听到他去了北边的通道,荀舒忙不迭问道:“如何?可是人为?”
李玄鹤视线扫过四周,见周遭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道:“是。赤霄攀到山壁顶端,发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并在缺口处寻到了硫磺的痕迹。我推测,昨夜应该是有人在山石中埋入炸药,引爆后导致大块山石崩塌坠落,堵住了那条天隙。”
荀舒不解:“将那通道挡住,该是为了阻止人离开。可村子南侧亦有通路,刚刚便有村民从南侧离开村子。那人若真要困住人,该是两侧都炸才对……难道真是冲着咱们来的,想要拖着不让咱们走捷径去山南道?”
“说不准。无论如何,这几日定要小心,鱼肠会跟着你,你莫要甩开。”
荀舒一顿,嘟囔道:“说得就像我能甩开似的……我连他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树上落下一颗未成熟的枣子,正正好砸在荀舒头顶
。她吃痛抬头,终于瞧见了藏在树冠中的鱼肠。她张大了嘴,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贺玄,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能甩开他?”
贺玄……李玄鹤听着这个称呼,心中几分酸涩。
他虽然早已坦白了身份,可荀舒却依旧称呼他为“贺玄”。他倒不是讨厌这个名字,只是担忧荀舒每念一次“贺玄”,他曾欺骗过她的事,便会在她的记忆中深刻几分。
他正要想个由头,哄着荀舒改了这个称呼,突然听到远方有呼喊声。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瞧见一人慌慌张张从南侧天隙处跑出,向着村子的方向狂奔,边跑边大喊道:“不好了!死人了!”
他的速度很快,面目慌张,不过片刻便跑到村口,荀舒这才认出他是不久前找她测字的魏郎君。她正要拦住他问个究竟,却见他像是没瞧见她似的,径直越过她和李玄鹤,向村子深处跑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气。
“哎!”
荀舒看着他如风般消失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转头将刚刚的事说给李玄鹤听。李玄鹤眉头一挑,看着那人若有所思:“原来他就是那个出手大方的土地主啊。”
“他可不是土地主,瞧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长得可俊朗了。”荀舒站起身,将树枝上的布条取下,小心翼翼收好,慢吞吞道,“此时正好没事,不如去瞧瞧那死人?”
这个提议正中李玄鹤下怀,他露出几颗大白牙,笑道:“就依阿舒的。”
第49章 白骨簪4
昨日进村时马车未停留,荀舒只透过车窗寥寥看了几眼,今日天朗气清,再探天隙,终于有机会将这里上上下下看个清楚。
荀舒站在天隙中,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狭长通道,后方是如世外桃源的村落,两侧山壁笔直陡峭,一眼瞧不到顶,颇有遮天蔽日之势,头顶天空被围剿到只剩一道缝隙,让人心生眩晕,压得人喘不动气。
山壁高处布满大大小小的黑色山洞,昨日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今日知晓每个山洞里都存放着宁远村的先人,更加阴森可怖。山壁下临近村子的位置,刻着每一个安葬在此处的亡者的姓名,角落开凿出一个一人高的山洞,洞中放着村落的牌位,是村民们祭拜先人的地方。
荀舒和李玄鹤带着赤霄和鱼肠沿着天隙一路南行,走了约莫百余步,便瞧见了魏郎君说的那具尸体。
那该是一具男尸,尚还温热,该是刚死不久。他仰面躺在道路中央,似被野兽袭击过,浑身衣服被撕扯成布条,脸部亦被抓咬到只剩一团血肉,辨不出五官。他的四肢残缺不全,断口处肌理参差不齐,非利刃所致,肢体扭成近乎诡异的姿势,显是从高处跌落,以致周身骨骼尽碎。
这尸体的模样着实可怖,比赵宅的几具尸体吓人得多。李玄鹤走到尸体旁蹲下,用帕子垫着手,细细翻看尸体,寻找可疑的痕迹。荀舒只看了一眼便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山壁,缓和着胸口的不适。
荀舒的视线在山壁上扫过,满眼尽是青灰色,余光划过一抹青色,定睛瞧似是一朵青色的花,在风中摇曳。
壁立千仞,俱是山石,竟有植物可扎根于石头上,开出花,实在是坚韧。
有风呼啸着穿过天隙,将那花吹得左右摇摆,最终抵挡不住风力,从悬崖上坠落,飘至十丈开外的地上。荀舒跑过去想要将这朵花捡起来,到跟前时才发现,这哪里是花,分明是一块巴掌大的残破青色布块。
布料触手丝滑,瞧着颇为眼熟。荀舒想起了什么,捏着布块跑回到尸体身边,将其与尸体所穿衣服比对后,确认材质颜色一模一样。
“贺玄,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李玄鹤的余光从未离开过荀舒,自然早就瞧见了她的发现。他翻动着尸身上残破不堪的衣裳,在后背处发现形状相似的缺口,指着道:“像是这里碎落的。”
荀舒将布块放到缺口处,与衣裳严丝合缝拼在一起,叹道:“这布块刚刚挂在山石上,我还当是朵花呢……这应当时死者从山上坠落时,衣裳勾在山石上,撕裂下来的吧?”她垂眸盯着残破的衣裳,越看越眼熟,似乎早些时候便见过,她拧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我今早摆摊时,曾瞧见一个穿着这个颜色衣裳的人,从南门离开村子。他当时走得很急,背上还背着个包袱,不知是不是这个人。”
“阿舒可能确定?”
荀舒瞥了一眼尸体的脸,而后迅速挪开,慢吞吞道:”莫说是一个只草草看了一眼的人,就是你成了这副模样,我也认不出来啊……”
李玄鹤:……
荀舒没搭理他,在脑海中重新回忆了一遍瞧见那人的场景,突然想起什么,忙去翻看死者的手:“我记得他的手背上有个黑色的胎记,很是显眼,若这人手上也有,该是同一个人无疑——”她的声音哑在嗓子眼里,转了个圈替换成一声叹息:“这倒是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