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作者:
慕沉酒 更新:2025-10-24 13:16 字数:3242
李玄鹤的脸离她太近了,近到可以看清他每一根眉毛,每一根睫毛,近到能嗅到他衣服上残留的熏香,能听到胸腔里心脏飞快的跳动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人群熙攘中,万千灯火下,少年笑容灿烂,比天上的弦月还要耀眼,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
还好有面具遮掩,无人可瞧见荀舒红得发烫的脸颊,她低下头,将面具上的绳带理好,小心翼翼将兔儿面具戴到他的脸上。
而后缓缓靠近。
面具间的距离不断缩小,最终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却在热闹的长街里无比清晰,如晨钟暮鼓般在二人心间回荡。
狸猫轻轻亲了兔子一下,而后如猫儿般,偷袭后立刻跳开,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李玄鹤看着对面的狸猫,明明是个没有表情的面具,却能从其中窥见隐约笑意。他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声音隔着面具几分沉闷:“哪有你这种小娘子?亲了人不负责,竟立刻要逃走?”
荀舒被他箍住手臂,挣脱不开,只能眨着眼胡乱攀扯着:“郎君可莫要乱说。我瞧见刚刚跑过去一只狸奴,兴许那才是郎君要找的人?”
“往日不知阿舒这般胆大,带了面具就敢当街亲人。早知这般,我定送你十个八个面具,让你每日一个,一个月都不重样。”李玄鹤捏了捏她红如焰火的耳垂,叹道,“我还是觉得这兔儿面具更适合你,你瞧,你的耳朵比这兔儿的耳朵还要红。”
荀舒捂住耳朵,笑道:“定是灯火太盛,你看错了。”
“那便去最亮的地方看看。”
李玄鹤付了钱,带着荀舒穿过人群一路前行,仿佛今日并不是随意逛街,而是要去什么地方。戴上面具仿佛戴上盔甲,二人牵着手在街上穿行,只觉得竟比平日里还要畅快自在。
街边有不少热气腾腾的吃食,香气四溢,垂涎欲滴,其中便有泡泡油糕。许是想起了在潮州的日子,李玄鹤嚷嚷着要去买新鲜出锅的油糕,让荀舒在原地等他片刻。
枯站无趣,荀舒借着面具的掩护,打量着来往的人群。
未出阁的小娘子们结伴出行,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眉梢眼角都是最灿烂的笑意;心悦彼此的郎君娘子手牵着手,浓情蜜意,只看一眼便如吃了一颗上好的桂花糖……然后,荀舒的视线掠过川流不息的人群,瞧见街对面的角落里的两个熟悉人影。
如同她和李玄鹤一般,这二人一男一女,也带着面具。许是有些闷热,那姑娘掀开面具透气,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也让一旁的荀舒瞧见了她的真容。
潮州赵县令的女儿,赵京蓉。
她将视线从赵京蓉的脸上挪开,看向一旁陪着的,从未摘下面具的人。她盯着那熟悉的身型看了半晌,几乎确定了这就是她想的那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潮州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荀舒心中疑窦丛生,怎么都压不住。眼见这二人要离开,荀舒顾不得太多,艰难穿过来往不断的人潮,终于挤到那俩人刚刚站的位置时,俩人早不知去了哪里,再瞧不见踪影。
她将人跟丢了。
第83章 人有千算14
李玄鹤捧着刚出锅的、热乎乎的油糕,一转身却没瞧见荀舒的身影,心中一惊,正要开口呼喊,随即想起暗卫一直在隐蔽处盯着,他们未出声示警,意味着荀舒并未走远或是遇到危险。
李玄鹤松了口气,视线扫过四周,终于在面前如奔涌河流般经过的人群间隙,瞧见了与他一道之隔的荀舒。
她瘦瘦小小,被狸猫面具盖住整张脸,站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却执拗地看着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什么。李玄鹤隔着人群看她,只觉得她这副模样无辜又可怜,像是被谁抛弃了似的,分外惹人怜惜。
李玄鹤捧着油糕艰难穿过人群,到她身后为她挡住人潮,柔声问道:“阿舒可是瞧见了什么?”
荀舒转过头定定望着他:“三哥,我好像看见方晏了。”
方晏?潮州县尉?那个书呆子?他怎么会来京城?
李玄鹤身量比荀舒高上不少,看得也比她要远。他的视线掠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向路尽头延伸,并未瞧见可疑的人。
“你我刚离开潮州月余,离开时方晏还曾送过你,当时并未提他要来京城的事。你应当是看错了吧?”
荀舒从最初的笃定渐渐转为迟疑:“那人带着面具,我确实没瞧见他的脸,但是瞧见了他身边那个姑娘的脸,是赵县令的女儿赵京蓉无疑。在赵宅时我看过她的面相,为她批过命,估摸也就这几个月了……她为何不在潮州好好修养,偏偏要千里迢迢来到此处?”
“赵县令夫妇都不在了,如今潮州再无她的亲人。或许她是想走出潮州,离开伤心地吧。”李玄鹤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差人在京城中打探,也会传信给潮州的人,让他们查一下寿衣店的情况和赵京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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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繁星高悬,正是放水灯的好时候。年轻男女捧着精致水灯,嬉笑着结伴而行。李玄鹤带着荀舒跟随人流,穿过熙攘热闹的街道,到尽头时再行百步,便到了放水灯的地方。
水面上飘着各式各样的水灯,随水流游荡,渐渐蔓延至水深处,击碎湖面明月星辰的倒影,点亮无边黑暗。水灯中的烛火随波涛摇曳,烛火明灭间,灯壁上承载着愿望的诗文仿佛被注入了神力,可让神仙知晓。
水岸边站满了人,李
玄鹤带着荀舒寻了处空位,将赤霄递过来的水灯转递给她:“阿舒可以将愿望写在上面。”
荀舒垂头看手中莲花形状的水灯,约莫半臂长,外层莲瓣层层叠叠,尖尖处染着淡淡的藕色,莲心的位置起了个六角玲珑塔,塔面三周绘着心灵手巧的姑娘,另有三面空白,用来承载愿望。
荀舒想了想,接过赤霄递来的笔,正要落笔时有些犹豫:“我的字不好看,写在这上面真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
李玄鹤露出几颗大白牙:“我可以帮你写。”
荀舒做了个鬼脸,捧着花灯跑远几步,绕开他的视线,而后背过身子小心翼翼落笔,生怕他瞧见书写的内容。
三面空白,可许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希望姜拯平安,她能早日找到他,带他回潮州。第二个愿望,希望她能早日摆脱追查司天阁的人,安安稳稳地过余生。至于第三个愿望——
荀舒看向不远处李玄鹤。
他正低头在花灯上写字,极为认真,眉眼在烛火的映照下,格外温柔俊朗。他似察觉到荀舒的注视,抬起头的一瞬便捕捉到荀舒的视线,而后挑了挑眉,笑得灿烂:“阿舒可写完了?愿望可是同我有关?”
荀舒没搭理他,低头提笔,一笔一画,小心翼翼地写下最后一个愿望。
“荀舒和李玄鹤,要永远在一起。”
荀舒搁下笔,吹了吹还未干的墨迹,余光瞥见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的李玄鹤,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想要偷看你的愿望来着,没想到被你发觉了。”李玄鹤理直气壮,明明是偷鸡摸狗之事,却说得落落大方。
荀舒将花灯藏到身后,小声嘟囔:“被看见便不灵了。”
“神仙哪有这般小气。”
二人笑闹着靠近水边,将两盏花灯轻轻搁到水面,看着两盏水灯摇摇晃晃,打着旋儿飘远。旋转间,荀舒似乎瞧见了她最后写下的那十二个字,正要捂住一边李玄鹤的眼睛,不让他看时,突然意识到那俊逸的字迹哪里是她写得出的?
分明是李玄鹤和她许了同一个愿望。
李玄鹤似没注意到她的失神,见水灯混入灯群中,再看不到踪影,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发什么呆?回家了。”
荀舒快步跟上他的步子,慢吞吞道:“我有预感,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李玄鹤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的也是,一定会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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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李玄鹤便带着荀舒去了秦家。
秦家上数几代,也曾有爵位,但与平阳侯府的世袭罔替不同,秦家是降等爵位,到秦老爷这一辈连虚名都没剩下,只余了点祖辈的荣耀,尚能与邻里吹嘘几句。
二人登门时,秦老爷亲自来前院迎二人入内,到正堂落座看茶后,秦老爷神色忐忑,强撑出一副淡定的模样,道:“不知二位登门所为何事?”
李玄鹤不与他客套:“今日登门拜访,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为的是昨日发生在平阳侯府的两桩案子。”
李玄鹤说得颇为含糊,秦老爷却是肉眼可见的坐立不安。他前倾着身子,佯装听不懂,焦急道:“可是小女们出了何事?”
李玄鹤笑意未减,双眸却如利刃般刺向对面装傻的人:“本官在京中有个旧识,是个来自极北雪原的游商。他曾在西市开了间铺子,卖些家乡货物,但前些年这铺子出了意外,又是货物尽数被盗,又是有人不断上门寻衅滋事,逼得他将生意转给其他人。这之后,消声觅迹颐养天年,不再做游商。不知秦大人可知道这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