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者:慕沉酒      更新:2025-10-24 13:16      字数:3301
  侍女将一切都说完后,便被带下去关押。李玄鹤转眸看向秦蕙心,笑道:“嫂嫂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蕙心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便也没什么可多说的。此事确实是我的主意,与兰心无关,还请你莫要责怪她。还有那透花糍中的药,也是我让人下的。你喜欢荀姑娘,家中人都知晓,若兰心想要嫁入平阳侯府,荀姑娘便是最大的阻碍。我是她的姐姐,理应为妹妹扫平障碍。”她轻笑一声,几分苦涩,“我原本想着,我是世子夫人,生了犀奴,就算算计了三少爷,毒杀了荀姑娘,平阳侯府为了面子,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却没想到,算计了这许多,最后害死了我的夫君和犀奴……都是命啊……”
  秦兰心没想到秦蕙心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忪怔,喃喃道:“阿姐……”
  秦蕙心并没看他,昂着头,执着地看向李玄鹤:“我如今什么都没了,只记挂着兰心。只希望你看在我过去多年尽心尽力,伺候世子,照顾老夫人的份儿上,将兰心收入房中。她如今身子被坏了,再难寻好人家。你便让她做个妾室,给她一处容身之所,往后余生,她定吃斋念佛,不会再生事端。”
  李玄鹤几乎被气笑。
  秦蕙心刚开口时,他确实有过一瞬动摇。平心而论,秦蕙心嫁入平阳侯府后,确实算是贤妻良母,甚至时常去陪老夫人,哄得她老人家格外开心。平阳侯府内瞧着和谐,实则矛盾不断,前些年她确实本分,有意或无意,化解了不少矛盾和争端。
  那时候,他确实将她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长辈对待。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大概是他年岁渐长,跟随秦渊四处行走,破了不少案子,在京城中有了些名声,甚至有人说,相比那个无建树的兄长,他才是最适合做平阳侯世子的人。后来,秦蕙心就渐渐变了。
  他其实不在意秦蕙心的变化,毕竟秦蕙心与他而言,只是个有些关系的陌生人,却没想到她的变化,会酿成这么一场灾祸。
  如今灾祸已发生,如何让影响最小化才是最关键的。这两桩案子若是如实捅出去,势必让平阳侯府成为一个笑话,若秦家姐妹之一将所有的一切拦下,未尝不是一个保全大局的好主意,只是牺牲的人需要是秦兰心。
  他不能容忍背后有人算计荀舒,一个完全无辜,从前和平阳侯府完全没有关联的人。
  可秦蕙心不仅仅想要保下秦兰心,还想要为她谋算出一条无忧的后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李玄鹤面色不变,转而去看秦兰心,淡淡道:“秦二小姐那日端去我院中,被兄长抢走喝的甜羹,可是出自百福楼?”
  秦兰心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回答:“是。”
  “那日你为何突然想起要带甜羹回府?”
  “百福楼的甜羹是这半年新出的式样,最近很是出名。我猜你定然没吃过,就想着给你带一碗。”秦兰心轻轻咬了下嘴唇,哀声道,“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没想到会那样……”
  “那甜羹可是你亲自买的?”
  秦兰心泛起隐秘的喜悦,放松了几分警惕:“自然是。要送给你的东西,怎能假手于人?”
  李玄鹤微微颔首,表情没什么变化:“说来也巧,百福楼和犀奴的死也有些关系。犀奴死于从小厨房抢走的那碟下了毒的点心,而点心中的毒正是断肠草。那日之后,大理寺查了城中所有的医馆药铺,查出最近这些时日,共有五个人曾够买过断肠草。其余四人所购买的断肠草均找到了下落,而最后一个购买人,正是百福楼中的一个小二。
  “那之后我们去寻了那小二,他说是位姑娘托他去购买的。那姑娘带着面纱,他瞧不见相貌,只记得她走时买了一碗甜羹,恰巧是那日姜二小姐带回府中,送到我院中的那碗。姜二小姐,这人该是你,或是你身边的侍女吧?”
  他提起百福楼,竟然是为了这事!秦兰心呆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她以为她做的隐秘,却没想到竟这般容易被人查清。
  秦蕙心站起身,身子摇摇晃晃,犹在为秦兰心争取:“三郎!我说过,此事与兰心无关,那毒药是我托兰心去买的,她并不知道我要那毒药是做什么用的。”
  李玄鹤定定看着秦蕙心,瞧见她的眼神中全是哀求,冷笑道:“你今日这般维护秦兰心,可曾想过若犀奴的奶娘不是那般跋扈,死的可是谁?死的是荀姑娘。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带她来京城,是想好好感谢她的,可不是让她无缘无故送命的。今日你们不承认没有关系,我总有法子,让真相大白。”
  “不劳烦三少爷了。”秦兰心昂起头,眼中泪水尚未散去,“三少爷不就是想为荀姑娘撑腰吗?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们便是。还请三少爷,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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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秦家姐妹的内心提的比较少,但其实这俩人的想法,也是很有意思的。
  是姐妹,是竞争者,有阴谋算计,但也不乏真心。
  总之呢,人有千算,不如天算。
  第89章 人有千算(完)
  平阳侯府的案子真相随秦蕙心秦兰心姐妹二人的坦诚,而浮出水面。此案说简单也简单,说棘手却也棘手。查清容易,处置起来却是颇为麻烦。
  侯府内众人态度不一,老夫人闭门理佛,摆出一副随官府处置的模样。平阳侯则认为,秦蕙心毕竟是世子夫人,
  给她留脸面也是给平阳侯府留脸面。表面上罪责全部推到秦兰心身上,私下让秦蕙心去家庙中,活着时不必再出来了。
  长公主恼恨这姐妹二人算计李玄鹤和荀舒,坚持要求秉公处理。左右她如今已搬出平阳侯府,与侯府渐渐分割。虽暂时没有和离的打算,可平阳侯府的脸面什么的,她已然不在意,只想为李玄鹤讨个公道。
  此案毕竟牵扯平阳侯府和长公主,还死了一个世子,李玄鹤决定进宫一趟,将此案原原本本告知陛下,也是他的舅舅,由他来决断。
  李玄鹤递了牌子,进入宫城,发觉宫中颇有些不寻常,似比往日要森严不少。
  禁军来来往往,面容肃穆,瞧见李玄鹤后并不停顿,仿佛没瞧见他似的径直经过。太监和宫女低眉敛目,贴墙而行步履匆匆,几乎与宫城融为一体,
  李玄鹤要往太极宫去,在太极宫门处正巧碰到离开的太子,太子拦住他的步伐,将他带到东宫,屏退身边人后,方压低声音道:“父皇生病了。”
  皇帝生病本是国之重事,一个不小心便可引得敌国来犯,山河飘摇,可大梁的皇帝却是个例外。自他沉迷修仙不问政事,太子监国开始,权力便渐渐倾斜、收拢入太子手中。对大梁来说,太子只是尚未继位,实则比皇帝还重要不少。
  况且,皇帝自登基后,身子一直不算太康健,时常生些小病,众人早就习惯。这次能被太子这般认真提及,定然是病得不轻。
  李玄鹤严肃了神色:“岐山封禅快要到了,陛下的身子可还能撑到那时?”
  太子叹了口气,没正面回答:“如今国师与父皇同吃同住,孤去探望时,也只能隔着帘子远远瞧上一眼。不怕你笑话,孤如今也不知道父皇的身子究竟如何。”
  “太医院呢?他们怎么说??”
  太子苦笑:“前些日子你不在京中,不知晓。这大半年,父皇已不让太医院请平安脉,若身子出现不适,皆由国师诊治,就连吃的丹药也是国师亲自炼制的。父皇极为相信国师,孤为人臣子,只能劝上几句,但究竟如何做,还是要靠父皇自己决断。孤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命人加强守卫,封锁消息,守护好这座宫城。”
  李玄鹤垂下头,并不接话。太子顿了一下,自顾自继续道:“听闻长生殿的人已先我们一步寻到司天阁的弟子。也不知他们是否已经通过那人,找到司天阁的宝镜。此事非同小可。传说那宝镜可助人知晓前尘往事,预测未来,是个很厉害的物件。若那宝镜真的落入他们手中,对大梁后患无穷,这等妖物定要尽快毁了才是。”他的视线越过大殿内重重帘幔,看向院中枝叶繁茂的树,幽幽叹了口气,“有他们在一日,孤总是睡不踏实,担心他们动摇社稷……阿鹤,我们要快些了。”
  李玄鹤默默无言。
  敌国的皇子们尚在争抢权力,大梁的皇子们却一个比一个乖顺,恨不能夜不闭户,随便太子进出,证明自己绝无二心。大梁的太子瞧着坐得安稳,可权力从来都不可能那般牢靠的被一个人掌握,无论这个人是帝王还是太子。
  权力可以衍生出无数的邪念,引得人不自觉靠近,试图在无人制衡的情况下分一杯羹。皇子们不争权,外戚安分,必然有其他地方不太平,比如宫中宦官,比如那个见鬼的长生殿。
  在李玄鹤和太子心中,长生殿殿主比不安分的皇子还要麻烦。他瞧着无害,以方外之人的身份糊弄世人,得到世人的信任,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许多秘密,靠此拿住不少人的尾巴。万一哪一日他图谋比国师之位更大的东西,这些秘密便都是他手中的武器,定要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