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作者:
慕沉酒 更新:2025-10-24 13:16 字数:3280
李玄鹤没有丝毫犹豫,跪倒在地上:“臣谢主隆恩。”
皇帝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背,正准备在宫人们的搀扶下离开时,太子突然开口,留住了他离开的步伐:“父皇,儿臣还有一事。国师多次诬陷儿臣将长生丹药替换为毒药,仿佛是在指责儿臣有害父皇的意思。如今那两颗丹药其一不见了影踪,但另外一颗却还在父皇手中,应当尚未服用。不如父皇差人将丹药取来,当众验毒,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脚步顿住,看了一眼身旁宫人手中所捧着的,真正的长生丹,应允了太子的请求。
片刻后,宫人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匣子走入宫殿,匣子打开,内里收着的正是一个蜡封未开的普通瓷瓶,与李玄鹤手中的证物瓷瓶别无二致。陛下身边的宫人另取一只装满水的碗,将丹药从药瓶中取出,放入水中化开,之后以银针试毒,银针并无任何变化。
皇帝盯着闪着白光的银针,对着那试毒的宫人道:“将这碗水喝了。”
那宫人动作一顿,不敢抗旨,顺从地将药水喝下。众人的目光皆汇聚在他的身上,片刻后见他仍未有任何不适,心中了然。
这枚丹药果然无毒。
殿内一片沉寂,气氛僵硬又尴尬,李玄鹤朗声打破:“既然如此,陈王殿下即使偷服了那丹药,也不会中毒。太子殿下的嫌疑可洗清了。”
国师眉头紧皱,看着喝下药水却并无大碍的宫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太子自皇帝说出“将这碗水喝了”这几个字后,便垂下了头,将疲惫的情绪彻底隐藏。皇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子,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挥挥手离开。
众人逐渐散去,国师也没了再耽搁下去的理由。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看着跪在地上的五味子道:“还跪在此处做甚?难不成是等我请你?”
五味子垂头丧气,不愿意随国师离开,又不知该向谁求助,谁又愿意帮他。
他刚刚出卖了太子,太子定然不会救他。
国师身边的人正要出手将五味子强行带走,却被禁军拦住了动作。李玄鹤走到五味子身边,道:“国师,此人与案件相关,暂且不能由你带走。我会将此人严加看守起来,等到查明真凶,案件告破时,再将人好好送回您的宫中。”
五味子于长生殿而言,太过微不足道,只不过是个出气的人。见李玄鹤
坚持要留下他,国师也懒得多纠缠。
这人总归会回到他的手中,又何必争这一时半刻呢?
国师冷哼一声,狠狠剜了李玄鹤一眼,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李玄鹤和荀舒是最后离开的,荀舒垂着头跟在他的身后,口中时不时嘀咕几句,神情很是严肃。李玄鹤早就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斋宫中人多眼杂,他寻不到机会问询,直到回到小院后才问道:“可是瞧出了什么不妥?”
荀舒正要回答,一抬眼瞧见四周跟着的鱼肠和赤霄,又闭上了嘴。
此事事关重大,她连鱼肠和赤霄都不敢相信。
她拉着李玄鹤进入房间,将房门紧紧合上后,扯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在他的手心写了几个字。
“帝将死”。
李玄鹤愣住。
这些年,陛下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太医院一直在为他配置温养身子延年益寿的方子补药,却被国师和长生殿打乱了阵脚,如今竟连陛下的脉都摸不到了,更遑论知晓他的身体状况。
若荀舒所推断无误,李玄鹤倒是想到另一种可能。
国师不允太医院的人靠近陛下,是否是早知陛下命不久矣,想要将此事隐瞒?
荀舒不知他在想什么,压低声音近乎耳语:“大概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不知是否能坚持到大典之后。”
李玄鹤眉头紧锁,突然问道:“会是国师做的吗?”
荀舒一愣,立刻摇头:“约莫是疾病,与他人无关。”她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若这事真是人为,就算是太子做的,都不会是国师做的。”
“为何?”
荀舒抠着手指,小声道:“我今日瞧着,陛下信任国师胜过太子。只要陛下在,国师和长生殿的地位便不可动摇,但若陛下死了,太子继位,必定立刻下手,剪除国师和长生殿的势力。我若是国师,定日日期盼陛下长命百岁,若真有长生丹,也定会想法子给陛下搞来。太子则不同,只要国师在一日,便会撺掇着陛下远离太子,兴许还会起易储的心思。太子要不杀了国师,废了长生殿,要不直接逼宫,自己登基,这才是最稳妥直接,能保住地位的方式。”
第108章 岐山封禅15
陈王之死限期破案,让斋宫的气氛愈加沉重。禁军将整座斋宫围成铁桶,无令不得出入之外,另安排人手在宫内四处游走巡视,问询每一个遇到的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无人例外。
荀舒随李玄鹤去见被关押起来的五味子时,望着这些护卫,若有所思。
看来给师兄他们递消息的事儿,还是要麻烦李玄鹤帮忙。只是他似乎并不想让斋宫中发生的事外传,还是要想个妥善的说辞。
五味子被关押在斋宫角落的院子里,距离李玄鹤的住处不远。院子不大,四四方方,聚集了安乐镇的仵作,陈王的随侍,如今又添了个五味子。几乎所有与案件有关,暂时不能放任自由的人,都被塞进这个院子,由禁军统一看守。
院中一片祥和,只有一间屋子门前落了锁,一旁还站着看守的禁军,正是关押五味子的房间。
荀舒进屋时,五味子正盘腿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开门的声响,他抬眼看着走进屋的二人,没有喜悦也没有惊慌。上午的事仿佛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双眸如死水般,再起不了半分波澜。
荀舒坐到他的对面,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犹犹豫豫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你还好吗?”
五味子转了转眼睛,像是终于活过来似的,苦笑道:“说不上好还是坏,但好歹还活着。”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在大殿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今儿个必死无疑,如今好歹能多活几日,其实已经是幸事了。”
荀舒轻声安抚道:“怎么会呢?你又没杀人,没做坏事,兴许今上午发生的一切就是你的劫,如今李大人帮你化了这劫难,你定能平安无事。”
一旁的李玄鹤看了荀舒一眼,见她表情认真,眼中隐含担忧,只能将要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里,决定暂且不去撕开这层遮掩的纸。
他上前几步坐到荀舒身边,姿态闲适,目光锐利地望向对面的五味子:“昨日你回到星月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味子的视线越过李玄鹤和荀舒,见屋门已被合上,放下了心。他冲着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凑近后,压低声音道:“昨日贫道随着那人回到星月宫时,殿主正在等我。他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前日我进斋宫前,曾先去过太子的宫中,见过太子的事。他问我太子都同贫道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贫道不知殿主知晓多少,不敢什么都不说,也不敢将所有的事全说,便只说了一半,隐去了长生丹是假的一事,说出了太子换药一事。”
荀舒认识五味子这么久,早就知晓他的话只能信五成。他说是殿主逼他说出真相,兴许是他瞧见殿主已经知晓后,主动说出,以求得谅解。不过此时这些都不重要,见五味子停下来,荀舒连忙追问:“你是如何说的?今日殿上,我瞧着殿主并不知晓你和我们的关系,你可是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五味子面有得色:“自然!贫道总不能一次将所有人都得罪,总要给自己留条活路。今日若不是我没将你们供出来,李大人如何会屈尊救我?我此刻怕是早就落到殿主手中,生不如死了!”
“生不如死?”荀舒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就算要责罚你,最多打你一顿,饿你几天,再不济也是寻个由头将你赶出斋宫。此处毕竟是皇家别院,大典将尽,他就算要杀你,也不会选在此时、此地,你有什么可怕的?”
五味子哭丧着脸:“姑娘有所不知,长生殿折磨人的法子与官府可不同。你可知星月宫南边建了一间丹房?就在咱们昨晚去的假山旁边。”
荀舒轻轻“嗯”了一声。
“殿主有许多上古秘方,每日都会尝试复原那些方子,炼制各种奇怪的丹药。即使在斋宫也不例外。可许多丹药炼制出来后,谁都不知道效用,自然不能直接给人吃,需要有人试药。试药的人便是殿中犯了错的弟子。有的人运气好,吃了后不仅对身体无碍,还能滋养身体,延年益寿;有的人运气稍差些,吃了后拉几日肚子也能痊愈。可更多的人,吃了丹药后出现各种各样的反应,瞎了残了都是小事,甚至会七窍流血,直至身体中所有的血液流光而亡,又或者全身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撕咬,直至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疼痛,气绝而亡。”
荀舒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很看运气?有的人虽然犯的错很严重,但吃了颗好的丹药,反而得了好处。有的人只犯了很小的错误,但不幸选了颗毒药,就此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