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
蜘蛛提灯 更新:2025-10-24 13:18 字数:3079
信件倒是联邦通用语写的,密密麻麻的字体挤在一起,宿柳看一眼就觉得头晕。
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佐伯沉默地站在不远处,此刻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金属镀色的玻璃窗倒映出烛台的暖黄光晕,窗边,宿柳的影子也染上斑斓色彩。
翻阅着手中的牛皮纸信件,她低垂着头,层叠垂落的窗帘在她身后,像是收拢起来的漂亮尾羽。
目光根本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分毫,佐伯望着她,内心前所未有地宁静,空洞的心脏仿佛突然长出血肉,酥酥麻麻的,却并非痛苦,而是某种满足的踏实。
就像他一直飘荡在云端摇摇欲坠,直到此刻才脚踏实地,漂泊空虚的生活忽然有了落地点。
她翻找信件时翘起的小拇指、她阅读内容时皱起的眉头、她眯着眼睛的碎碎念,她的一言一行都对他有着奇异的吸引力,拉着他从空白的云端世界坠落。
好像每次遇到她,身上都会产生变化,出现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这种感觉让佐伯觉得陌生,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宿柳,想要找出这番异常的原因。
太过专注的目光存在感极强,直到察觉旁边的视线,宿柳才想起佐伯。
浅蓝的剔透眼瞳中不含任何感情,他应该很讨厌她。毕竟他从来不和她讲话,故意刁难她不说,那双眼睛里也永远充满冷漠。
左右也不太能看懂,她从那些信件上收回视线,卷巴卷巴揣进兜里,习惯性地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就翻窗离开这间耳室。
佐伯目送宿柳离开。
看她敏捷地翻过窗子,扎束着半长黑发的青蓝色蝴蝶结丝带跃起轻盈弧度,随着她的身影高高扬了起来。
鸟儿尾羽般鲜艳的靛蓝飘过教堂,仿佛轻柔微风吹过,是春天未曾停留的痕迹。
她的背影毫不留恋,佐伯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收拢,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又似乎只是想留下这短暂的春天。
春天太短了。
进入黑鸢尾前,佐伯的人生永远都在寒冷的冬季。同为波吉亚家族的孩子,他因为没能继承尊贵的金色血统,只能作为恩佐的影子长大。
久久地被当作武器训练,成年前几乎80%的时间都生活在阴暗的地下室,从有记忆以来,他的人生似乎就是灰暗的、没有色彩的、枯燥无味的。
那样单调死寂的生活,不正如永远白茫茫的寒冬吗?
冬天是笨拙的、阴森的、沉闷的、木讷的,就像他一样,没有人喜欢,让人心生抗拒。
而宿柳却不同。
千里冰封的冬日,她是报春鸟,为他带来温暖的春。他从未看过这样美好的春,也不曾感受过和风细雨的春。
她就像河畔边柔韧又充满活力的柳树,生机盎然,那么鲜活,是他唯一能目睹的春天。
黎明已至,望着窗外缓缓泛起黛色的天空,佐伯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天虽然亮了,外面却刮起寒风,春寒料峭,这个里世界似乎正处在寒冬与冷春交接之际。
冷风一吹,宿柳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还穿着单薄的睡裙,初入里世界时不觉得,此时才恍然发现这里的温度有多低。
搓了搓手,揣着信件朝教堂后花园走,她不是没想过让佐伯读信找出有用的信息,但——
恩佐之前说过,佐伯从小也不爱读书,总是沉默地发呆,非常不喜欢与人交流。按照他这个样子,大概联邦通用语的水平和她差不多,她都不太能看懂信上的字,他绝对更看不懂了!
并不把离开的希望寄托在佐伯身上,她准备去找恩佐。
她了解恩佐,确信他一定不会放她一个人进来而他在外面。作为始作俑者,他肯定知道这个里世界的主人是谁,能把她带进来也一定能把她带出去,她只需要找到他、狠狠揍他一顿再让他把她送回去就好。
后花园不比前院,这里并没有象征着文明的神像与喷泉,反而更多的是自然景观。
静谧的池塘一片沉寂,茂密生长的常青树在黯淡天光下愈显沉郁,嶙峋的假山浑然天成,倘若脚下不是平地,她或许真的会以为那是真实的山。
和佐伯一样,毫无防备地被迫从床上离开,她同样也没穿鞋,冻脚是其次,足下的鹅卵石硌得脚底板生疼。
不行,这样下去她还没找到恩佐就先被冻死了。
已经有些僵硬的脚走起路来分外折磨,倒不是不能忍受,但宿柳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找双鞋和厚外套先。
教堂的主建筑里有佐伯在,她不太想回去,好在假山后方是一系列建筑群,她猜测应当是神职人员的住所,那里一定有衣服穿。
只是刚走了没两步,纷乱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响起,她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足下震颤的土地与战斗直觉告诉她,她没听错,真的有什么存在正向她的位置靠近。
带着古怪腥臭的、熔炉般的热浪袭来,并不灼热,反而矛盾地弥漫出阴冷,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在冷火中烧灼起来。
越来越近了。对危险的嗅觉催促着宿柳向前跑去,她的步伐很快,却在路过假山时,被一只忽然伸出的手精准抓住,将她拉进山洞之中。
“嘘,安静。”温热的呼吸轻拂她耳畔,很轻的气音在耳边响起,“它们听声辩位,不要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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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居然!没有!一个人!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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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山洞本来就狭窄逼仄, 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石壁夹缝。
昏暗的天光照不进来,漆黑一片的山洞中, 宿柳的后背与那人紧紧相贴。
初春的阴冷如蛆附骨,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裙,冷得微微发颤,热意自背脊传来, 很快蔓延攀升至全身,替她驱散了这凛冽寒意。
伴随着热意的,是侵略感极强的气息, 攀缘着脊骨一节节向上, 将泛着淡淡草木清冽香气的温度沾染到她身上。
其实那温度并不是很高,但在寒冷之中趋近热源是人的本能, 宿柳下意识后退, 汲取着身后雪中送炭的温暖。
她几乎是整个被圈进他的怀抱之中,鼻翼间萦绕的全是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 混杂着冬日清晨独有的冷冽, 丝丝缕缕环绕着她。
紧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格外用力, 似乎要把她手骨捏断, 与有力手指相矛盾的, 却是他似有若如摩挲着她脉搏肌肤的指腹。
冰冷的身体暖和起来, 狭窄空间中氧气含量不足, 骤然恢复温度, 宿柳脑子也有些混沌的飘飘然。
但她还记得男人的那句嘱托。
他是谁、这里是哪里、那看不见的存在究竟是什么……纵然心中有无数疑问, 她也只按下不表,耐心等待着那怪物的远离。
被厚重的石壁夹在狭窄的缝隙中,外界的一切都似乎隔了一层薄膜, 不止光线影影绰绰,传递进来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宿柳侧耳倾听,仔细观察着那脚步声,却只能听到身后平缓的、一声接一声存在感极强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声怎么这么大?
就不能小声一点吗,都影响到她听外面的动静了!
宿柳十分公正,即便是“救命恩人”,该谴责时也要谴责。
短暂的插科打诨,理智回笼后,她的意识格外清醒,心跳声极其轻缓,越是紧张,她就越冷静。
她就在山洞边缘,外面的脚步声并没有消失,反而朝着这附近靠近,如果那群怪物有眼睛的话,只需要向内一张望,或许一眼就能看到她。
无限趋近的脚步声让宿柳不由自主紧绷起来。
即便并没有怀疑男人口中的话,浑身的肌肉还是下意识调动,以便于她随时能进入作战状态。那群怪物似乎就在山洞口,她甚至都能嗅到扑面而来的腥臭,混杂着霉烂泥土的腐朽气味,令人作呕。
勉强忍住溢到唇边的干呕,宿柳睁大了眼睛,企图在漆黑一片的眼前捕捉到它们的踪迹。
她全部心神都放在遏制生理反应之中,因而当那抹异样的触感自赤裸脚踝向上蔓延之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
腥臭的劲风擦着脸颊呼啸,宿柳猛然后退。
意识到越发出响动越吸引怪物,反应过来后,她瞬间止住脚步,屏息以待,同时暗自警醒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搞出任何动静。
只是,退后的动作让两人贴得更近。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紧挨着,现在她则完全是嵌入男人怀中,动作间晃动的背脊不经意磨蹭身后的胸膛,那抹柔韧的触感突然升温,逐渐变得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