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作者:
蜘蛛提灯 更新:2025-10-24 13:18 字数:3057
为什么佐伯什么都没问?
他是早就看出来恩佐有问题了吗?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浮浮沉沉,最终化作向前奔跑的动力,和弥漫着浓郁潮腥气的风一起,被她抛在身后。
冷静、理智、沉着,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
宿柳在心里提醒自己。
恩佐是假的,但这不代表佐伯是真的。
小木屋的危险性做不得假,就算佐伯不喊她一起跑,她在发现之后也会选择离开的。所以与其说是追随着佐伯的脚步,不如说她是想跟着他看看、看他究竟是真是假。
宿柳能在黑暗中视物,但这里似乎不是单纯的天黑,浓雾缭绕着,眼前的能见度也很低。而佐伯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就像是熟知这里的环境,所以毫无障碍地向前冲一样,步伐快到她几乎有些追不上。
同样的路程,两人所用的时间有着细微的差异,差异积少成多,到最后,她甚至快要跟丢。
她能肯定佐伯不会停下来等她。
他那么讨厌她,肯出声提醒她都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说他有所图谋,本意就是想要骗她出来找个偏僻的角落把她做掉。
一开始宿柳还想搞清楚他的阴谋,到后来火气上来了,不服输的倔劲让她说什么也要追上佐伯。
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前方,恰好能见度极低的黑暗中,正是一左一右两条方向截然相反的小路。
宿柳犯了难。
佐伯刚才去的是哪一条来着?左边吗?
完了,她根本没看清啊!
正当她有些纠结之时,前方折返回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冰凉的手指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她朝右边走去。
第66章
从什么时候意识到恩佐的不对劲的呢?
从小木屋朝外跑的路途中, 佐伯回忆起自银桐村村口遇到宿柳和恩佐后的经历。
他和恩佐的默契让他们无需多言就能理解彼此的意思。因而在最开始,恩佐主动开口问他村子的情况时,他有些诧异。
但很快, 想到恩佐对宿柳的维护,他便打消了自己的疑惑——大概是为了让她听到沟通、也参与其中吧,他想。
在宿柳没来疗养院之前,恩佐有什么大事小事都会来找他, 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虽然是名义上的哥哥,但恩佐却更像是年幼的那一方,总是突然冒出各种天马行空的念头, 仿佛没有人陪伴就会枯萎干涸的河流, 拉着他一起去实现那些无厘头的想法。
然而,自从遇到了宿柳, 这一个月以来, 恩佐却几乎从未再来找过他。
无论是去一楼吃饭,还是想去捉弄别人, 又或者一起去一楼的娱乐厅玩, 他不再是恩佐的第一且唯一选择, 而是成为了宿柳的备选。
甚至, 就连宿柳拒绝恩佐之后, 他也没能成为备选。恩佐情愿选择在一旁看着她, 又或是独自回房间等待, 都没再去找过他。
宿柳。这个身分不明、危险性未知的、突然闯入他和恩佐世界的人, 她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多了。他和恩佐不一样, 他不享受未知,不喜欢征服未知、探索未知,他只知道, 未知象征着危险,某种可能会让他和恩佐粉身碎骨的危险。
不喜欢宿柳,抗拒和她相处,想要把她从恩佐身边除去。
这是佐伯一直以来,对宿柳最清晰的感受。
他一直都是恩佐的影子,好像一个生活在逼仄阴暗角落里的存在,在夹缝中窥见几分恩佐和宿柳相处的片段。
旁观着那些生动鲜活的画面时,他不解、迷茫,像一个偷吃大人食物的婴孩,偷偷品味着,渐渐竟品尝到了几分异样的滋味。
是酸涩吗?
心底好像有一个角落在叫嚣着,且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扩散到每一寸内脏。那个声音说——那些本应是属于他的。
什么属于他?是恩佐吗?他的哥哥。
总不能是这个破坏了他一成不变生活的宿柳吧。
想到这里,大步迈向前的脚步也缓了下来。
佐伯慢下步伐回头看去。
她怎么还没追上来?
是还在纠结小木屋里那个赝品的真实性吗?
她果然不如他了解恩佐,连恩佐的真假都分辨不清。如果是遇到被假冒的她,恩佐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真假,甚至就连他都能分辨出来。
这个“恩佐”虽然外表和恩佐一模一样,就连火系的异能都复制来了,但很可惜,还没模仿到精髓。他了解自己的哥哥,恩佐不会最后才注意到他没穿鞋,更不会在他多次尝试心灵沟通时毫无反应。
单从这两点来看,佐伯就已经能确认这个人不是恩佐。一路来到小木屋,也只是想看看这个赝品究竟想做什么。
但还没等到赝品行动,那邪神眷属级别的污染就降临,他不得不带着宿柳先跑,跑去一个比较空旷便于他行动的地方——进入里世界,恩佐身上一定会携带寻踪罗盘,他只需要带着宿柳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恩佐就会找来。
这附近的污染太过于浓郁了,磁场太乱,恩佐应该很难确认方向。为今之计自然是先离开这片区域,只是,宿柳怎么还没追上来?
她虽没有异能,体能却并不弱,怎么还没追上来?
是出事了吗?
虽然一直想把宿柳赶出自己和恩佐的生活,但自小养成的观念和狂蹈之狼血脉天然的习性让他绝不背叛头狼。恩佐就是佐伯的头狼,对他来说,恩佐的命令永远是第一优先级,无论他再怎么想要对宿柳下手,哪怕是为了恩佐的安全,在没有得到恩佐首肯前,他都只能暂时忍耐。
如果她出事,恩佐一定会陷入疯狂的。
很了解自己的哥哥,佐伯停下脚步,转身朝回走去。
他要找到宿柳,最起码在他身边时,她不能出事。
“你跑得也太快了!人家追这么久都没追上,累死啦!”
佐伯刚折返回去,略含嗔怨的声音就响起,紧接着,宿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边已经距离小木屋很远,如有实质的浓雾也淡了些许,半空中明亮到有些诡异的月光照射下来,照映在宿柳身后,为她打下柔和的光晕。
宝蓝色的裙装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点缀在其上的几颗玛瑙石也被照耀得流光溢彩。宿柳撅起嘴巴望着他,似嗔似笑,湿漉漉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如雾霭沉沉,蹙起的眉毛平添几分忧郁,眼波流转间又似乎闪烁着星芒。
她怎么忽然换了套裙子?
盯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宿柳,佐伯不着痕迹地皱眉。
为什么这样看着他?她在生气吗?生气他没有等她?
佐伯忽然发现,他还是有些太过于自信了。他一直以为,虽然他没怎么亲自和宿柳相处过,但寥寥的几次相见,足以让他观察到她的所有细节。
远远地站在一旁,沉迷不语的那些时间里,他总是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悄无声息地记下所有细节,暗自给每一个人贴好“标签”。
这些标签便于他做事,无论是战斗还是恩佐吩咐的什么事,他都能够在标签的帮助下成功做好。
比如他贴给胥黎川的标签是“阴险”“虚伪”“弱”。正是因为知道胥黎川此人拥有颠倒黑白的能力,深刻认识到不能听胥黎川忽悠人,佐伯才得以在黑鸢尾每一次的大混战中安然无恙——不需要听胥黎川说什么,打架的时候盯着他、把他嘴巴堵上打就好了。
那是他的小秘诀,也是他认识世界的方式。
可是此刻,佐伯却觉得自己好像给宿柳贴错了标签。
他一直无法很好地定义宿柳,她在他这里一直是一个行走的“x”,一个未知数。可即便是如此,在从恩佐那里听来的三言两语、在从恩佐那里读取到的感受和情绪中,他都觉得,她不是一个会对他做出这样表情、说出这些话的人。
他是懵懂,却并不矇昧。
甚至恰恰相反,很有可能是黑鸢尾最清醒最理智的那个人。正是因为在乎的不多、得到的不多,他也几乎没有执念,所以最能透过表象去看透本质。
正如第一眼就断定宿柳很危险一样,他也很早就意识到,她讨厌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佐伯依旧能够肯定,宿柳十分不喜欢他。既然她讨厌他,那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拉住他的衣角,以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朦胧的月光下,穿着宝蓝色裙装的女孩扎着双马尾辫,背对着月亮整个人被笼罩在影影绰绰的光芒中,面容也有些模糊不清。唯有那双洁白的、柔若无骨的手格外清晰,她抓住佐伯的衣角,晃动着缓缓向上,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说着佐伯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