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作者:
支云 更新:2025-10-24 13:21 字数:2996
“我给你念段往生咒。”
傅翊将剑丢回给吴巡,启唇真念了起来:“南无阿弥多婆夜……
枳多迦唎
娑婆诃。”
他口吐佛言,却神情淡漠,神的悲悯与魔的残忍在他身上交织。
钟定元狠狠打了个冷战。
岑瑶心一时连痛都忘了,她望着这个她曾认为越是这般越有挑战性越是好的男人……一股彻骨寒气从喉咙口冒出来,将她冻得好似已经死去一般。
“你既逃出岑家,躲过杀劫,怎么就不知见好就收的道理?”
血流到傅翊的鞋底。
“这下好了,唯一能护着你的人,也死了。”
傅翊转身。
吴巡扔了一段绳子给岑瑶心。
“我……我要毒药,给我一壶毒药。”她对自己下不了手,下不了手。
“麻烦。”吴巡嘀咕一句,问同僚:“你有没有?”
“你有吗?”
“天字阁里翻了点,让她吃吃看。”暗卫摊手,“毒不死再换下一个。”
岑瑶心觉得可怕又觉得荒唐。
她咬咬牙,一头撞到吴巡剑上。
……痛啊,太痛了。
她到底还是流了泪。她这一刻才明白,从一开始她的对手和敌人就不是程念影。而是傅翊。
至于阮师。她临死前,脑中飞快掠过的那些思绪,到底未能分半点空隙给他。
*
程念影竟然靠着马车的车壁睡着了。
这是这些日子里难得的安心。
这便是傅翊心眼儿多的好处了,知道反正在这里应当是安全的。
直到车帘被卷起,车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有人踩着马凳走了上来。
她睁开眼,疲乏地动了动眼珠,觉得傅翊没说错,她一路走来,的确是很累了。
“我们现下去定王府。”傅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念影一激灵,朦胧的目光霎时定住,疑惑地重复一遍:“去定王府?”
“嗯,我的事还在后头,你的事,能先办了。”傅翊抽了衣带,他一边道:“带来天字阁的士兵,是定王主动出借与我的,是王府的府兵。”
他又道:“我衣裳沾了血,得换下来。”
他说罢,抬眸定定盯着程念影,眸光温柔,但又显得有些怪异的深沉。
他笑着问:“我手方才伤着了。你能替我脱下来吗?”
第209章 怕她不高兴
手伤了?
程念影立即低头去看。
他的右手腕骨处果真红了一圈儿,指缝间的血迹都已干涸了。这对丹朔郡王自是难以忍受的。
但程念影拿手指头给他擦擦。
没伤口啊。
那是扭伤?
这也算得是伤?
话到嘴边,程念影慢吞吞地又咽了回去。好吧,贵人总是娇气些的。
她手搭在傅翊肩头,将他身上厚重的外袍脱下,再是内衫。
“连里衣都脏了。”程念影嘀咕一句,还要动手,这回却被傅翊按住了手背。
“不用了,没有备换的里衣。”
傅翊将她的手拉开,却突然一反先前的态度,自己抽出凳下的箱笼,从里头取出干净的衣袍来自己动手换上了。
他的动作也确实僵硬,但不像是手伤了,更像是先前的肩伤至今还未好全。
程念影正纳闷。
傅翊坐下来,无比自然地就将她捞到了腿上:“你方才抬手有些不自然,伤口在疼?”
程念影怔了怔:“嗯,该吃药了。”
越接近御京,江慎远便好似无意地忘了这事一般,再没给过程念影治伤的药,也没给过楼里用以控制杀手的药丸。
程念影微微出神,一下想起来自己先前在蔚阳说傅翊对自己心有不甘,不过是贵人驯鹰。
但如今比一比。
江慎远才是那个想驯鹰的。
傅翊的手段到底温柔多了。
“什么叫该吃药了?”傅翊的手解开她的衣领,“同我说一声伤口疼,很难?”
“我说该吃药了,有何错处?”
傅翊抵近:“别人如何知道你疼?”
“知道了又如何?”
傅翊将她的衣领完全剥开,哪怕门帘被捂得严严实实,程念影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她舔舔发干的唇,感受到男人身上传递来的热意,岂能还不明白他此刻想要什么。
热意交融,她感觉到他的目光从自己的皮肤上扫过。
程念影犹豫了下,想到在河清遇仙楼的时候,傅翊情难自抑的模样。
她的手窸窸窣窣地摸上了傅翊的膝头,略显笨拙地顺着往袍子底下摸。
傅翊却把她的手抓住了。
“别动,我瞧瞧。”
程念影眨眨眼。
怎的许他动,还不许她动?
傅翊低头看见那狰狞的伤痕,比岑瑶心挨那一刀要更长更深。
不止如此,她的肩头、颈侧、锁骨、胸口,擦伤、淤伤、浅浅刀痕……都有。
她皮肤白,交错的伤痕衬在一处,狰狞之中更多美感。
刹那间,傅翊脸上神情的交错。浓烈的欲色消失得一干二净,车厢内气氛冷得结冰般。
程念影等了半晌,见他还不说话,也不动,忍不住疑惑地开了口:“说了会怎样,就这样盯着我瞧吗?”
傅翊将程念影的衣领拉了回去。
“先回郡王府。”他对马车外的人说。
“不是去定王府?”
“不去了。”
程念影有些不高兴:“你说去的……”
傅翊觉得心尖一点被攥紧,轻轻抽痛一下,再抽痛一下。
这感觉已不再算陌生,今日的丹朔郡王已不再会冷静且冷酷地审视自己对她的种种情绪。
他气得咬了咬程念影的面颊,声音低哑,像是压入程念影耳中:“去,一会儿还去。”
早知有这一出,倒不如不说。
马车果然先回到了郡王府前,傅翊连人都没下,一手还抓着程念影,别过脸对窗外吩咐道:“将御医请来,带些外伤用的药。”
程念影闻声不禁自个儿拉开领子瞧了瞧。
“这些伤也不重……”
程念影倒不想叫傅翊觉得是自己本事不够好,她道:“我知晓被江慎远抓着了,等到了御京,还指不准有什么等着我。便故意引阮师同我过招,早些堪破他弱点,才好回御京来救你,只是江慎远谨慎得很,他从头到尾几乎未与我动手……”
“救我?”傅翊就听见这两个字。
“嗯,想是这样想的,谁知晓你倒在天字阁里等我了。”
“……”
傅翊不自觉地用力抿了下舌尖,尝到一点血气。
倒是他不幸错过了。
“我在悬空寺先见到江慎远,又见到钟定元。便猜少虡楼背后是皇帝。钟定元告诉我,皇帝特地留下了他,他说你故意害他,是为挑起皇子争储……”
“他说他便是将来皇帝给你定罪的证据。”
“眼下少虡楼没了,皇帝定然更恨你……”
程念影其实话很少。
但此刻说了很多。
傅翊静静地听着她说,垂下眼,掩去眼底的颜色。
虽有错过。
但程念影来时,在天字阁一眼见到他,想必对她更为受用。
否则岂有眼下这样多的话与他说?
“主子。”马车外响起护卫的声音,“佟御医来了。”
程念影霎时闭了嘴。
傅翊道:“不妨事,他与郡王府更为亲近。”
话音落下,佟御医急急忙忙钻进马车:“主子几日不归,可叫府中上下担忧得很!陛下都遣人来了三回。主子哪里受伤了?”
他匆匆一气说完,才瞧见程念影。
那反应比先前的傅瑞明还要夸张,登时一个倒仰,撞上了车顶。
“这这这……郡王妃?”
程念影闷声问:“我是不是该遮掩一二?免叫御京里的人看见了。”
“任他们瞧就是了。”
“可若传进皇帝耳中……”
“本也是要撕破脸的了。”
傅翊没回答佟御医半个字,倒又与程念影说了不少,同时伸手接过了御医手中的药匣子,拣了两样出来。
“给她把把脉。”
佟御医回神应了声:“哎。”识趣地没有再多问。
傅翊手底下除了吴巡缺点心眼儿,其他人都不是什么蠢笨的。
好在吴巡的武力弥补了这点不足。
佟御医这厢犹豫片刻,拿出脉枕,又掏出一团丝线。不怎么敢碰程念影的手,似是要来个悬丝诊脉。
傅翊瞥他一眼:“做那些有的没的作甚?我要你验准了脉。”
佟御医明悟。
嗯,这是真关切这位的身体。
佟御医这厢把起脉,傅翊那厢先将程念影的另一只袖口挽起来,蘸了药膏给她涂手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