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作者:支云      更新:2025-10-24 13:21      字数:3063
  程念影舔了下发干的唇,这才发觉自己跑了不知几趟,一口水都未进。
  她伸手从宫女手中接过热茶,却仍未落座,只怕有一点疏漏。
  “昨日书房里的那个人呢?”
  “嗯,咳,这……”
  “不能说?”
  下人看了看程念影,又想起这几日自家主子在她面前的姿态。
  “能!能!在地牢里。”
  “带我去瞧瞧。”
  “是。”
  ……
  “我都说了,傅翊容不下他,他根本斗不过,不信我的,就是不信我的!”
  “明明往日还信的……”
  睿王一边咬牙切齿地喘着气,一边拼命地去蹭手腕上的绳索。
  铁门是在此时被打开的。
  程念影走上去一脚便将他踹翻了。
  睿王仰脸对上她,登时又气得双目狰狞:“是你!又是你!”
  程念影回头嘱咐道:“绳子不能这样捆,容易被挣开。”
  梁王的手下略有不服:“我们打的都是军中的结,岂会被挣开?”
  程念影歪头:“他昔日与梁王这样亲近,梁王会不会教过他怎么解?”
  手下顿时变了脸色。
  “拿绳子来。”程念影伸手,一脚踩在睿王身上又将他仔仔细细捆了一遍,几乎捆成个粽子才罢休。
  睿王被勒得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他大喘着气:“你算什么?梁王、梁王尚不舍杀我。你要在这里活活勒死我吗?”
  “松开!松开!我喘不过气……”
  “秦玉容上吊时也喘不过气,魏嫣华困在魏家的时候也喘不过气。”程念影轻描淡写地说完,又顺势踹了他一脚才离开。
  睿王眼睁睁看着那铁门被关上,身上也再动弹不得。
  疯子。
  她不是秦玉容。
  她是谁。
  从哪里跑来的疯子!啊!
  ……
  清点完这个,程念影仍觉心神不宁。
  她干脆转身又去见了另一个人。
  “我以为梁王会护着你,不许你再来见我。”江慎远缓缓抬起头。
  程念影停在不远处,没有靠近。
  江慎远不喜她冷漠无话,便自己又开了口:“几日了?傅翊还没有死吗?”
  程念影这才顺势问:“你知道什么?诬陷不成,皇帝还有什么后招?”
  江慎远笑笑:“天字阁的人,傅翊真的杀完了吗?”
  他止住笑容,一只手慢慢给那只断掌缠着绷带:“皇帝身边还有,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
  皇帝在听完定王造反的消息后,药劲儿上来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他慢慢地坐起来,倒并没有多么忧心:“外面什么情形了?梁王可是已平叛了?”
  “说不好。”有人坐在床边轻轻应了一声。
  刹那之间,鸡皮疙瘩爬上了皇帝的皮肤。
  皇帝一手掀起帷帐:“……傅翊。”
  “陛下太贪心了,要杀我,便杀我。怎能想着一箭双雕?还要将定王也杀了。”
  “瞧,这下逼得人活不下去了。”
  傅翊语气淡淡:“梁王眼下正在平叛,想是赶不过来了。”
  “其实我还劝过梁王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奈何陛下知晓的,他从来与我对着干。”
  第251章 她是唯一骨肉
  冷汗湿透内衫,皇帝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你能离开大狱也不奇怪。”
  “是啊,陛下不是正盼着我逃狱吗?那什么证据都不必有,便能将我名正言顺地当场诛杀。”傅翊接声。
  “但你如何进到皇宫的?”皇帝苍老的手抓住了帷帐上的珠链,“傅瑞明?不,不该是他。你下狱之时,朕就卸了他的职。”
  傅翊没接话。
  皇帝也沉默了一会儿,问:“是哪个皇子?”
  “你想要扶持上位的是哪个皇子?”
  傅翊笑了下。
  皇帝抓珠链的手变得更紧:“朕的皇子中,尚未出宫立府仍居宫中的有十一个。在太子死后,揽得政事的有七个。他们的母族都没什么势力。你从中选了谁?”
  “又是他们中间的谁帮了你?”
  是谁?
  是谁!
  皇帝喘着气,更是一个都信不过了。
  只有梁王,唯有梁王信得过!
  傅翊屈指指向昏暗殿中隐约跪着的模糊人影:“陛下知道他为何跪在那里吗?”
  皇帝强忍下翻涌的心绪:“朕看不清。”
  话音落下时,殿内便点起了灯。
  皇帝不适地闭了闭眼,然后才又睁开,重新看向傅翊所指的方向。
  “殿前司的?”
  “陛下不记得他了?”
  皇帝坐直身躯,脸色发青:“朕记得。”
  “嗯。陛下先前率殿前司微服巡访,他便是其中一个。陛下遇刺时,他未及时为陛下挡去刀箭,最后是我挡下的。”
  皇帝听了觉得荒谬:“因而他便对你感恩戴德?认你为主?朕那时分明还……”
  “陛下莫急。”
  “他护卫不力,犯了失职之罪,按规矩自然该死。但陛下信佛,一向慈悲,便宽容大量饶恕了他的罪过,只是将他从殿前司都知的位置上撤了职。他该对陛下感恩戴德才是。”
  皇帝阴着脸不说话。
  “但人性之奇妙便在于此。他后来无数个日夜都在想,为何陛下不直接将他赐死。反要他从高位跌落,从此生不如死。”
  “旁人因他曾有失职之过,不敢与他来往。他在当班时屡遭排挤,连带着他的妻女在妇人堆里也遭白眼。”
  “他便恨了陛下的伪善。”
  “如他这样恨着陛下的,还有许多许多个。”
  皇帝气得骤然收手,捂住胸口大骂:“荒唐!荒谬!早知他有贼子之心,朕就该诛他三族!”
  “可惜陛下没有诛他三族。”
  皇帝扭头,浑黄的眼珠冰冷。
  傅翊视若无睹,接着道:“陛下若能做得了天子一怒,夷九族的皇帝,旁人便会畏你惧你。”
  “陛下若能做得了至善至仁的君子,自也有士大夫愿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既要杀人,又要留下宽和仁慈之名,反复无常,就如今日一般。于是,他们既不惧你,也不愿为你抛却性命。”
  “陛下怎能总是这般既要又要?”
  “傅翊!!!”
  “方才臣不是问陛下,知道那人为何跪在那里吗?”
  皇帝口吻冰冷:“为何?”
  “因为他想,他是臣子,所以先跪了陛下,赎了罪,便能没有半点罪恶感地以下犯上了。”
  “荒唐!太荒唐了……”
  “荒唐吗?陛下不是一向如此待旁人?”
  “朕是皇帝!他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皇帝猛地一用力,将珠链全部扯落在地。
  “你以为这样便能逼得了宫?你要扶持的皇子究竟是谁?也该出来露面了吧。”皇帝盯着殿门,“不打算从朕手里拿传位诏书吗?”
  傅翊起身往外走:“要那东西干什么?死得差不多,等到只剩一个能继承皇位的时候,不就什么都不需要了。”
  皇帝的表情几乎要裂开:“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朕当年就不该从悬空寺将你带到宫中,授你权柄。”
  “站住!”
  “朕叫你站住!”
  傅翊顿住脚步,转过了身。
  皇帝手持宝剑,从榻上站了起来。
  “陛下年迈。”傅翊扫过他持剑不稳的手。
  “朕杀你?不,不是朕动手。你说得对,朕就不应该再贪图什么仁善之名。”
  皇帝“哈哈”笑起来,“程念影应当已在地府里等你了。只可惜,你今日要死在这一头,她要死在那一头。也不知你们在地府里,能不能见得上面……”
  皇帝话音未落,他往前一步。
  身后被阴影笼住的地方,缓缓有人走了出来。
  “他叫万仞。”
  “他叫照胆。”
  皇帝说完,因为方才情绪过于激动,捂住胸口又剧烈咳嗽起来。
  喷出了一地的血。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吧?”皇帝喃喃。
  “挑选禁军还是限制太多了,他们有家人,有手足,你说得对,他们不肯为朕抛头颅洒热血,甚至还各有心思,让朕……信不过,信不过。”
  “但自有人甘愿。”
  皇帝一边说一边咳一边笑。
  “傅翊,棋还没下到最后一盘,谁输谁赢……”
  “自是陛下输。”傅翊打断。
  皇帝咧嘴:“不可能。”
  “定王府兵兵力不足,牵制不过一时,梁王终会赶来,亦会平息大局,将你斩于刀下,他厌憎你非是一日两日……”
  “可程念影是谁,陛下知道吗?”
  “一个少虡楼的杀手,怎么?是,江慎远是与朕说过她很厉害。朕想了想,许是厉害在魅惑人心吧。能叫你傅翊神魂颠倒也不容易。……是,梁王也对她多有上心,但只要她死了,人死如灯灭,一切感情也都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