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作者:我想回家打游戏      更新:2025-10-24 13:24      字数:3268
  阿诺德就说,“哦!”
  他还真的知道内情。汉弗莱心下一喜,但阿诺德居然没有说下去, 只是喝了口茶。那表情介于高深莫测和漠不关心之间,实在是很让汉弗莱抓心挠肺。
  “阿诺德……”汉弗莱拖长了语调说,简直像是撒娇一样。
  阿诺德笑了。这个笑容总算流露出他的一点真实想法, 那就是,他已经对汉弗莱的意图一清二楚了。因为, 实际上,要是汉弗莱真的知道这位“埃利奥彭格列”是什么人的话,他就不会用一些贵族笑话开启这个话题了。
  无论这些笑话在他们英国有多适用。
  “你一定听说过彭格列吧。”阿诺德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问。
  “这个吗, ”汉弗莱就说,“我只知道彭格列是意大利语中对多种可食用小型蛤蜊的总称……”
  在阿诺德的眼神中,汉弗莱自觉地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即便头发已经泛了美丽的花白,汉弗莱在阿诺德眼中仍然是个可以指点的后辈, 而这时候,这位五十六岁的“后辈”就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喝了口茶。
  “三年前,意大利建国的时候,”阿诺德撂下了茶杯,这是一个他将认真起来的信号,“埃马努埃莱二世承认了意大利境内几乎所有的原有贵族头衔。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要么姓萨伏伊,要么姓博尔盖塞,科隆纳,多利亚和维斯孔蒂之类的。他们和王室总有那么点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
  “这就是我了解到的那部分了。”汉弗莱表示。
  “但不是所有的‘公爵’都和王室有关系,”阿诺德说,“你看,阿瑟韦尔斯利当年就是因为在滑铁卢战役中击败了拿破仑被授予的公爵爵位。”
  汉弗莱当然知道这个。他笑了,“所以我们这位‘埃利奥彭格列’在沃尔图诺河战役中打败了弗朗切斯科二世?”
  “当然不是。”阿诺德说,“那就是沃尔图诺公爵乔托彭格列了。”
  居然真有这么个人!但就在汉弗莱来得及惊讶之前,阿诺德从容指出一个非常显著的事实,“他俩都姓彭格列。所以我问你是否听说过彭格列,而你显然没有。因为要是你知道彭格列,你就不会问任何一个以彭格列为姓氏的人是什么人了。”
  汉弗莱抓住了问题重点,“所以彭格列究竟是什么?”
  “这个吗,”阿诺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就像你说的那样,是意大利语的蛤蜊。”
  “阿诺德……”
  “在说到彭格列之前,”阿诺德暗示,“你一定得知道意大利国情特殊。在那片靴子形状的土地上,黑手党发挥的作用总是比国王和他的军队发挥得更大。而一个从自卫团起家的黑手党家族,正是会潦草地使用‘蛤蜊’这种食物作为姓氏的风格,而不是什么荣耀的维斯孔蒂。”
  汉弗莱大吃一惊,“您说彭格列是黑手党!”
  “我可没那么说。”阿诺德立刻撇清。
  但众所周知,被官方正式否认的往往才是事情的真相。浸淫公务员系统数十年的汉弗莱当然明白了阿诺德的意思,毕竟在白厅,“不是”往往意味着“是”。一想明白这一点,汉弗莱的表情就有点儿微妙了:已知卡塞塔公爵是意大利黑手党,又知哈克为意大利恐怖分子得到英国军火忧心忡忡,再知哈克和卡塞塔公爵私交匪浅……
  “你的大臣没有牵扯到这件事情中去吧?”阿诺德恰到好处地问。
  汉弗莱尴尬微笑,“什么事情?”
  “哦,没有就好,”阿诺德同样微笑,“那样我就不用提醒你,彭格列正在欧洲飞速扩张,甚至正在染指世界的其他部分了吧。”
  汉弗莱简直是汗流浃背。他拿起茶杯,试图用这清凉苦涩的液体醒醒神,结果差点儿打翻了那只瓷杯。
  无独有偶,哈克在招待会上的表现难得和汉弗莱“统一了战线”。他像往常那样喝了几杯香槟,像往常那样轻而易举地喝醉了,因为他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而他坚持认为自己的酒量很不错,根本没有喝醉;当他伸手去拿下一杯香槟,伯纳德汗流浃背地尝试阻止他的时候,从旁伸来的一只手恰到好处地阻止了哈克那么做。
  “怎么了,吉姆?”那只手的主人笑着问,“你今天好像格外青睐我们的香槟!”
  伯纳德刚要松一口气,结果更加汗流浃背地发现,拿走了那杯香槟的人居然是卡塞塔公爵。他示意侍应生端着其他香槟暂时走开点儿,看起来像是阻止即将喝醉的哈克,但一个这么清醒的人实在是让伯纳德有点儿不安了,毕竟他们正有事瞒着他。
  “是啊,香槟总是好的!”哈克嘀咕。
  伯纳德松了口气。看来哈克还没醉到他想象的那个地步……
  “比恐怖分子好多了!”哈克抱怨。
  伯纳德好绝望。
  “恐怖分子?”埃利奥失笑,“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管起恐怖分子来了,吉姆,虽然在我看来,伦敦的街道上已经跑满了这些恐怖分子。”
  哈克顿时被他吓清醒了,“伦敦?恐怖分子?”
  “你上次跟我说的国际自由军不就是吗?”
  “哦,哦,是的。”
  “还有煤渣帮,暴徒帮……”
  “什么?!”
  哈克大惊失色。这下,他是真的完全清醒了。埃利奥也是很惊奇地瞧了他一眼,体贴地问,“抱歉,你不知道吗?”
  “呃,这个吗……”
  “不是行政部的事儿吧。我明白。”埃利奥体贴地说。
  “是的,”哈克连忙抓住台阶下了,“我是说,不是。事实上,这是内务部的管辖范围,或者商务部、国防部、甚至外交部……”他很快意识到他在引用汉弗莱的话,痛苦地闭上了嘴。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甚至外交部?”埃利奥挑眉。
  “甚至外交部。”哈克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去,“因为,你知道的,要是有外国人在伦敦……”
  “比如意大利人?”
  “对了,比如意大利人!哦,不对,埃利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就像是法国人吧。”
  “也不是法国人!”哈克强烈否认。
  “大臣的意思是,”伯纳德适当地插话,“他为任何有可能遭遇恐怖分子袭击的每一个人感到担忧,无论那是哪国人,无论那是哪个部门的管辖范围,即便这根本不在行政部的管辖范围内。”
  哈克总算松了口气,“我就是这个意思。”他从胸袋里拽出手帕,像是擦了擦他人道主义的眼泪,但其实是掩饰性地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幸好有伯纳德救场!
  “哦,”埃利奥看了眼伯纳德,没再追问下去,“我明白了。我很高兴你会为这些事情担忧,吉姆,你大概是政府官员里为数不多还会为平民着想的了。”
  伯纳德瞥了眼哈克。这是一句很好回答的话,哈克此时理应表示白厅所有成员都会为平民着想,以示他们共同进退之意,用不着伯纳德帮忙。但大概是那颗仍然在跳动的倒霉良心,它又影响了哈克,以至于他竟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这下是货真价实冒出来的眼泪了),“我想我受之有愧啊,埃利奥!”
  埃利奥挑眉。他欲言又止地端着手里的香槟,也瞟了眼伯纳德。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你也许喝醉了,吉姆,”埃利奥温柔地说,“要不让你的秘书扶着你去休息一会儿?”
  哈克确实有那么点醉了,但和往常不一样,这次让他甘愿承认自己醉了的原因是他希望能阻止意大利恐怖分子得到军火,然而他不能,而更恐怖、也更恰当的是,正是作为意大利公爵的埃利奥阻止了他差点到来的真情流露。
  政治啊!
  哈克没再吭声了。他就像一个安静的醉鬼那样,任凭伯纳德扶着他,在埃利奥的指引下躺进了休息室里。休息室里没别人,伯纳德安顿好哈克之后准备出门要点儿柠檬水之类的饮料,却在门口发现了还没离去的埃利奥。
  他立刻警惕起来,像是一只竖起毛的伯恩山,“大臣要是知道您在这儿,一定会很感动的。”
  但埃利奥没接他的话。这位卡塞塔公爵靠在休息室对面的走廊上,若有所思地摇动着他手里那郁金香杯的香槟。金色的细密气泡翻腾着升向杯口,光泽随着摇动而闪烁;然而,不知怎么的,公爵的脸部恰到好处地藏在了阴影里。
  “你看,吉姆是个有良心的人,”公爵答非所问,“我们把良心当作常态,但在政客里,你我都知道这是多么罕见的事情。”
  伯纳德应该回答“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的。但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一时没能说得出口。也许是从他复杂的神情中,公爵得知了伯纳德的良心存在,在阴影中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刚才失态了,”埃利奥直言不讳地说,“你我都知道这一点。但那是因为他的良心而失态,所以请你转告他,秘书先生,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为了恐怖分子担忧并不是一件可鄙的事情,吉姆,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战争。如果他需要任何帮助的话,我会告诉他我是他的战友。但如果他希望的话,我会当作刚才的那一切都没发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