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 第11节
作者:
朵朵舞 更新:2025-10-24 13:37 字数:5573
厅中众人闲说长安城的事,肖稚鱼一直都是乖巧听着,这一下突然出声,让林希真几个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肖稚鱼追问道:“太子与太子妃在陛下面前跪了半日?”
林七郎看她不顺眼,哼声道:“你这小娘子忒是无礼,我刚才说的明白,太子与太子妃不惜颜面,跪了两个多时辰,才让陛下有意维护,不然以如今宰相权势,太子只怕也落不了什么好。”
林四郎到底还是沉稳些,赶紧道:“长安宫中的事,我们也都是从别处听来,切莫深究。”
肖如英微微侧过身来,低声问肖稚鱼,“怎么了?”
肖稚鱼见林家兄妹也都看着自己,将心头的惊诧藏了起来,脸上漾起个笑道,“我不知太子也有犯难的时候,所以才惊讶。”
林希真与林四郎一听,心里想的都是,到底还是半大孩子,看法着实天真。
等众人说笑着又议论其他话题,肖稚鱼微微垂目,手里一块糕点被她刚才不小心捏碎了,她将饼屑扔进空碟之中,拿了帕子擦手。这一番动作慢条斯理,掩盖了她心底一阵翻涌而上的惊诧。
太子的事竟和她所知的经过不同了。
前世皇帝骤然病故,不到一个月时间,太子又中毒而亡,朝廷内外皆动荡不安,李承秉在宗亲与重臣拥护下仓促登基,他对太子之死耿耿于怀,命人将东宫所有人全看押起来,前后审了三回,找到在庖屋中投毒的宫人,此人却早已自戕,自此太子之死成了宫中一桩悬案。
肖稚鱼能知道太子诸多旧事,也是因为宫中有个曾在东宫服侍多年的宫人。她记得很清楚。这个时候的太子被宰相打压的最厉害,太子妃韦氏娘家被诬告之时,太子无力反抗,整整一个月闭门不出。根本没有去陛下面前长跪请罪的事。
关于皇帝与太子的关系,不仅是朝臣,便是长安城中百姓都知皇帝对太子过于严苛。前世肖稚鱼曾与肖思齐私下讨论过,肖思齐评道:“本朝接连几代宫中皆有血亲相残之事,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陛下也是从血海里厮杀出来才得的皇位,对兄弟子侄都不能信,怕的是儿子有样学样。尤其是太子,若妻家强盛些,或是与朝臣关系亲近,陛下尤其不能忍。国之储君,是离陛下最近也是最危险的位子。”
皇帝宠信贵妃,对宰相也极为倚重,长安城中人人都知道宰相欺压太子,皇帝又怎能不知,他却一直放纵宰相行事,便是要确认太子并没有任何外力相助及隐藏的实力。
肖稚鱼当初闻听太子遭遇,只觉得荒谬难言,天底下地位最尊崇的父子,竟是这样互相试探及戒备。如今她眼界想法与当初又不可同日而语,自是明白其中的关键。
宰相却因为当年确立东宫时属意别的皇子,与太子之间早有心结,想趁着大权在握时废了太子另立,皇帝却无废立太子之意,若太子在朝堂中有拥趸,他便任由宰相去打压,但若是相反,太子孤立无援,宰相做得太过,皇帝也会出手维护。
帝王心思深沉难测,太子多年惶惶不安,每次面对宰相诬陷栽赃,只能舍车保帅,免得引火烧身。但总有拥护东宫之人,会为他抱屈叫冤,暗自维护于他,便要引起皇帝猜忌,其中局势复杂难解,几乎是个困局。
但这一回,太子和身边人却是半点都没有作为,宰相构陷太子妃的兄长,罗列不少罪名,却无一人出来为太子说话,等相关之人落罪贬官,宰相还想将罪名往太子身上引时,太子带着太子妃到宫中殿前长跪请罪。堂堂东宫被逼到这个份上,皇帝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制止宰相。
肖稚鱼只听只言片语,就能猜到太子这次的举动,无论是时机,还是那样卑微姿态,正和当今陛下之意。如此一来,陛下出声阻拦,宰相也不能再继续对付太子。太子妃韦氏也暂时无恙,并未受娘家牵连。
不对,肖稚鱼心想,这时朝廷中应该已经有人在为韦氏之兄喊冤,惹皇帝勃然大怒,这一世为何会不同?
她心中惊疑不定,搜肠刮肚想着前世关于太子之事,大事小事都想了个遍,又和她记忆中其他事相互印证,确认并非是自己记错。
世上的事,从来因果相连,稍有偏差,后果便会变得不可预料——倘若今生与前世并不相同,那她所依仗的抢占先机便彻底没了用处。
肖稚鱼心慌意乱,背上都起了一层虚汗。
别人未曾察觉她显露的些微异常,肖如英拿了绢帕,给肖稚鱼擦手,轻声道:“想什么事发呆。”
肖稚鱼轻轻摇头,心中难言的沮丧,她图谋着三年后接近太子,那时他身边并无正妃,她又熟知他脾气喜好,想要投其所好不是难事。再说为了避免陛下猜忌,太子要立的太子妃不需如何显赫出身,反要家世平平的才好。肖稚鱼处处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料到,太子妃韦氏如今还安然无恙。
她紧抿着唇,轻轻摇头,对肖如英道无事。心却跳得飞快,突然一个惊人的念头跳了出来——莫非太子身边有人和她一样,是重活一世的?
一念闪过,肖稚鱼面色煞白。
林家另一个小厅内,郭令刚走进去,窗前坐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妇人,正摆弄着身前鎏金卧龟莲花纹香炉,她抬头望过来,笑道:“见过那位肖家娘子了?”
郭令摸了下鼻,坐在案几前,含笑道:“阿姐亲眼见过她,觉得如何?”
此人正是郭令同胞阿姐,名叫郭笙,一年前夫君过世,如今孀居在家。她淡淡一笑,道:“是个少见的美人,难怪你这样巴巴地找我来瞧。”
郭令轻咳一声道:“貌美还在其次,她人品也是极好。”
妇人道:“才见两回,所说的话都没几句,你如何知道她人品好?”
第17章
◎愿意◎
郭令道:“肖家人少,兄长需时常在外走动,她在家中教养妹妹,只看她们姐妹两个言谈举止,一身娴雅气派,大家风范,便知她人品才识在这附近都是顶尖的。”
妇人听他满口夸赞,扫了一眼过来,“看来你早将她家中打听清楚了。”
郭令也是坦荡,道:“合该如此。”
“我也让人打听了些肖家的事,这兄妹三个早早离了东郡来登丰县讨生活,虽说是士族之后,却比寻常人家强不了多少。”
郭令一听口风不对,赶紧道:“肖思齐是个有才学的,为人处事也周到,比许多大家子弟还强几分。”
妇人叹了一声道:“听说他们几年前来的时候,肖思齐才是个少年郎,只凭他撑起门楣,没让两个妹妹吃什么苦,还能在这儿立足下来,可不仅仅是几分才学就能做到——已算是个人物。”
郭令暗喜,他这位阿姐一向眼光高,少有夸奖他人的。能称肖思齐是人物,可见是真的赞赏他。
“阿姐说的是。”
妇人瞥他一眼,叹气道:“可他再有本事,无家族支撑,又能走多远。你想娶肖家娘子,日后便没有得力的岳家,反要你分出力去支持肖家,家族之中,你又要落于其他兄弟之后,看人脸色了。”
郭令听了这话,脸色微沉下来,道:“我们这一支多年不振,我早已习惯了,难道找一门贵亲,就能在族中挺起腰杆?再说那些高门世族出来的女子,难道就不图家世?日后见我并无仕途,反倒要惹些不痛快。”
听他这番话,妇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却没有说什么。
“阿姐,这几年我走南闯北,也去了不少地方,所见女子也不少,”郭令脸上罕有的闪过一丝羞赧,“唯有肖家娘子,令我一见倾心。阿姐说的那些我都明白,如今肖家缺的是门路途径,我觉得以肖思齐之才,只需稍稍帮衬一把,必能出头。日后两家互为依仗,岂不是更好?”
妇人沉吟片刻,道:“我看肖家娘子的妹妹,年纪小小,已见姝丽,我们家那几位早就有意往几位殿下府中送人,只是家中女子并无姿容出众者,还需从外寻来,再等个几年,肖家这位小娘子长成……”
郭令打断她道:“阿姐想的太远了些。往哪位殿下府中送人,便是长辈都拿不定主意,如今朝中多事之秋,局势未明,这种打算还是暂且不提。再说肖家小娘子,日后如何,该是她兄长安排才是,我们如何插得了手。”
妇人轻摇头,“你呀你,还真是被肖家娘子给迷住了,我说的这些全是为你打算,罢了罢了,你既然想要这门亲,我这找族中长辈商量。”
郭令大喜,站起身就作了个揖,“多谢阿姐费心。”
“从来结亲,两家若差太远,时间长了必惹是非,你可不能只看肖家娘子就算,还是该与肖思齐好好接触一下,从旁人那听的话难免有差错,唯有自己亲眼去看亲耳去听,才知此人到底如何。”
郭令忙不迭应下。
————
花厅之中,肖稚鱼心神不宁陪坐半日。林家四郎与七郎不能一直在女眷待客的花厅,饮茶说笑过一阵后就已走了。
到了申时,肖如英开口告辞,林希真道:“今日回去不便,留下歇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肖如英谢过她好意,只说家中兄长还等着,带着肖稚鱼要走。
林希真将两人送出院子,还没出门,林家二夫人笑吟吟出现,拉着肖如英一顿好夸。肖如英知道,上回拒了郑县郭家那门亲事,林家二夫人虽说派人送来东西安抚肖家,但实际上态度却有些冷淡下来。
今天再见,她满脸含笑,态度热络更胜当初向肖如英介绍郭二郎亲事那回。肖如英想到院中见着的那位青年郎君,不知怎的,脸上有些发热。
林家二夫人道:“要说面相真骗不得人,你生得这样好,肯定少不了要富贵,如今一瞧果真如此。”说着叫人将一个木匣拿来。婢女递给潮落收着。
木匣沉甸甸的,潮落没注意,双手托着便往下一沉。
肖如英见状立刻就要开口婉拒。
林二夫人拉着她的手不放,抢先道:“千万别同我客气,这是一位亲朋托我转送,你好好收着,定能体会她一片心意。”
林二夫人和林希真将肖如英姐妹送上车,见车行远了,林希真脸上笑意一收,道:“母亲刚才送了什么,看着分量不少。”
林二夫人道:“我也没看过,肯定是好东西没错。”
林希真惊讶,随即问:“可是哪家看上了肖家英娘。”
林二夫人抬手捋了下她的鬓发,道:“往常我听说哪家娘子貌美,也不觉得能如何,如今才知道,这样貌长得好,还真是不得了。你与肖家英娘多走动走动,我瞧着她日后是个有造化的人。”
————
回去的路上,潮落将木匣子放在车上,肖如英低头看了两眼,心头竟有些忐忑,她长吐一口气,伸手将木匣打开,里面白色光华闪耀,竟放着满满一盒珍珠,每一个都如拇指大,浑圆匀称,光彩熠熠,一看就是贵重至极。
肖如英脸色微变,当即就要叫车回去。
肖稚鱼一直想着事,刚才也被匣中珍珠吸引着回过神来,忙拦住道:“阿姐刚才没听林家二夫人说,这是别人借她的手送的。现在回去,让她难做,也让送礼的人没面子。”
肖如英将匣子合上,心犹自快跳着,“这也太过贵重。”
肖稚鱼道:“不过一匣子珠,他想要的是我的阿姐,我还觉得远远不够呢。”
“大言不惭。”肖如英脸上泛着微红,又轻轻点了下肖稚鱼的额头,“你如今说话怎口气如此大了,对了,刚才无暇问你,你心不在焉在想些什么,都不怎么说话。”
肖稚鱼心里还乱糟糟的,太子或是太子身边有与她一样重活两世之人——这个猜想一闪出,吓得她悚然一惊,坐立难安。
她将这件事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唯有太子的事与前世不同,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应和陛下的心思,可见此人一定是帮太子的。肖稚鱼将从前太子身边亲近的一些人都想到了,甚至是豫王李承秉。
她心重重一跳,随即又否了这个念头。若李承秉是重生,她早就死了,如今她与豫王身份悬殊,他若有前世记忆,还不在这个时候收拾了她?
肖稚鱼才不信李承秉能有胸襟气度,能容得下那般奇耻大辱——重活一世的决计不是他。
但若是其他人,就更难猜了,她也不知现在太子身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肖稚鱼袖下手攥成拳,偷偷掐着自己的掌心。之前的筹谋算计全落空,韦氏无恙,三年后就算她能接近太子,得他喜爱,做个孺人、良娣,日后太子即位,入宫之时最多也只能封个妃位。
前世她尚且还做了半年的皇后,今生莫非要熬到韦氏亡故,她才有望登后位。
肖稚鱼越想越是沮丧,干脆闭上眼在车内假寐。
回到家中,肖如英立刻拿着木匣去给肖思齐看。肖稚鱼强打起精神,与兄姐说笑几句,回去收拾梳洗。晚上她饭也没吃几口,肖如英只当她在林家糕点果子吃得多了,便也没说什么,嘱咐她早些休息。
肖稚鱼回房看了一会儿书,心里烦躁,半日都没翻一页。她重生以来自觉占得先机,改天换命,能让阿兄阿姐过上富贵荣华的日子,可如今还有其他人也重生了,就在太子身边,日后她所知的一切都会增添变数,倘若这重生之人厌恶她前世作为,会不会提前来对付她,也尚未可知。
这一晚肖稚鱼睁大着眼难以入睡 ,她经历诸多世事,养成了敏感警惕的性子,心中既生疑,就不能轻易放下念头。如此她在兄姐面前佯装无事,背地里却焦躁难安,到了月末竟还小病一场。
肖如英从林家回来之后,心里就跟揣了个兔子似的,时不时要蹦跶几下,那一匣子的珍珠当夜她就给肖思齐,肖思齐让她收好,却也没另外嘱咐什么。
肖如英想着前后两次遇见郭令的经过,心道他倒是与其他士族公子不同,不见倨傲之气,瞧着应当是个温和的性子。只是送一匣子珍珠的举动有些孟浪,让她受宠若惊,又觉不安。
没过几日,这天夜里肖思齐喝了半醉回到家中,潮生扶着人上榻,肖如英和潮落端着水拿了帕子进来,潮生接过来绞了帕子给肖思齐擦脸。
肖思齐应酬也有分寸,极少有吃醉的时候,肖如英问潮生他和谁一起喝的酒。
潮生道:“是位姓郭的郎君。”
肖如英“嗯”的含糊应了一声,没再多问,见潮生还在忙着帮肖思齐脱下外衣,她就赶紧走了出来,在门外望着月色站了片刻才回屋去。
第二日清早,肖如英给肖稚鱼熬了一晚药汤,趁热端进屋里,让她赶紧饮下。
这些日子她怀揣心事,忽略了肖稚鱼隐秘的情绪变化,还当是入冬天气干寒引了病症。肖如英盯着肖稚鱼把药喝完,从碟子里拿果脯喂她,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这两日已经好多了,还是要注意,别吹着风。”
肖稚鱼神色恹恹,有些提不起精神,她朝窗户方向看了一眼,问道:“阿兄呢?”
肖如英道:“喝醉了酒,没睡几个时辰他又要清早起来,被我拦着了,让他再睡一会儿。”
“阿兄可不容易烂醉,是遇着什么事了?”
肖如英道:“没什么大事,你呀,还这么小,怎就开始操心起这么多事,还是好好歇着养身体。”
肖稚鱼重又躺下去,这几日她昏昏沉沉,夜里睡很不踏实,做了好些个梦,梦见什么想不太起来,依稀只记得身后似有人在追赶,她只能慌不择路地逃跑,醒来时她只觉心慌,和肖如英聊了许久,心情才转好了些。
这时潮生在门外说,肖思齐叫肖如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