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 第105节
作者:
朵朵舞 更新:2025-10-24 13:38 字数:5340
老臣以各种理由推搪不去, 便有去的,也只是虚应其事。
皇帝连着两天召见臣子, 都无人阻拦,可到了第三日,已无老臣前来。皇帝大怒, 将手边之物全砸了粉碎,他在殿中呼哧呼哧喘着气,仿佛一头困兽。
“逆子,反贼……”皇帝喃喃自语着, 忽然从榻上坐起,对冯元一道:“去召杨忠。只要他还活着,只剩一口气也得给朕滚过来。”
杨忠处境也是艰难, 先前朝中对杨家的攻讦, 全被皇帝暂时按下, 他称病躲避,如今正是皇帝退位太子即将登基的时候,他像是被朝廷遗忘一般,杨家门庭冷落,根本无人上门。杨忠惊恐地发现,他竟成了朝廷里的瞎子和聋子,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是哑巴,无处可说。
他惶惶不可终日,得到宫中传信,还一时恍惚,赶紧换了身衣裳去宫中。一路并无阻拦,来到皇帝面前。
一段日子未见,皇帝老态龙钟令人心惊,杨忠越发惶恐。
皇帝拉着他的手道:“朝中已被太子与豫王把持,你去陇西,告诉郡守李中石,朕如今被逆子所困,命他召大军勤王。”
“诛豫王与太子。”皇帝恶狠狠道。
杨忠目瞪口呆:“啊??我?”
皇帝状若癫狂,一时要他去潼关,一时又说去陇西。杨忠答应出来,浑浑噩噩来到宫门,却见一队黑甲禁军正等在甬道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杨相,豫王殿下有请。”
杨忠面无人色,脸色发白,犹如游魂似的跟着走了。
杨忠被下狱关押彻查罪行,家产充没。燕国夫人吓得一病不起,可很快杨家做过恶行都被翻了出来,她与杨家诸人一起因罪入狱,短短几日花容月貌都折了去,她从来只知富贵享乐,哪知朝廷变动,仍叫嚷着要见陛下。
长安的形势一日一变,肖稚鱼在王府也听说了杨家倾覆的事,心生感叹,想当初刚到长安之时,杨家何等风光,后宫有贵妃盛宠不衰,朝中有杨忠,燕国夫人搬迁府邸时,满朝勋贵高门都来庆贺,以与燕国夫人同席为荣。这才几日功夫,就已是树倒猢狲散了。
眼下正是叛军造反,兵逼潼关的关键时候,皇帝退位太子登基,拿杨家立威,倒也让朝廷上下风气一正。肖稚鱼又想到自家事,兄长肖思齐计军资粮仗得力,太子也有所耳闻,召了他去问话,大为赞赏。谏议大夫赵堂也是见着诏书后率先站出来支持太子的,在太子面前也颇有脸面。中书侍郎赵岚在太极殿中见过皇帝后,便以年事已高为由致仕,太子未允,反而温言安抚,君臣相对长谈一番,赵岚含泪对人道:新帝乃仁君。成全一段君臣佳话。
到了三月初,老皇帝退位,新帝登基,因叛军逼迫,舍去了繁文缛节,只当朝宣读了传位诏书,接玉玺,便登上大宝。
这段日子,李承秉整日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夜里回来倒头就睡,早上天不亮就走了。每回肖稚鱼一个入睡,醒来时却被他手臂搂住。李承秉体格健壮,身上也热,幸而刚入春,天气还寒冷,靠着他还能取些暖。
这日李承秉留在府中得了空闲少许,见肖稚鱼坐在榻上,拿着几张帖子翻看。
李承秉见她专心,问道:“都是谁送来的?”
肖稚鱼将帖子递给他看。李承秉眼风扫过,见都是宗亲女眷相邀,最上一张署名却是沈霓。他眉头微挑,“若不想去,备厚些礼送去就是。”
肖稚鱼道:“未来皇后娘娘摆宴,我哪敢不去,恶了她日后可没好处。”新帝才登基,太上皇住在太极宫未搬,新帝只能暂居东宫处理政事,沈霓的立后诏书未下,与潘良娣等女眷仍留在永兴坊太子别院。
李承秉听她口气揶揄,别有意味,不禁瞥了一眼过去。
肖稚鱼召了婢女过来,认真吩咐准备什么衣裳,带什么礼过去。李承秉等她说完婢女走,似笑非笑道:“说什么恶了她没好处,我看你是半点不怕。”他只听了两句,就知她这样用心打扮,定然会压沈霓一头。
肖稚鱼坐在妆奁前,正想着如何搭配衣裳,头也不抬道:“她这个时候急着展示肚量,说不定还该感谢我。”
李承秉听她一本正经地狡辩,眸光闪烁,像只小狐狸似的,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换了外衣出门去。
肖稚鱼所料不差,沈霓将众多宗亲女眷请来,正是笼络人心,以示雍容。女眷们心知肚明,也都乐意配合。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她。沈霓是太上皇指婚的太子妃,背后又有京兆世家为支撑,迟早会是皇后。
肖稚鱼来的时候掀起又一回热闹。谁都知道新帝登基,豫王功劳最大,现在朝中许多事,新帝都是先与豫王商量,可见豫王如今的份量。
女眷们纷纷向肖稚鱼问好,口中争相说着讨好奉承话。
沈霓脸上含笑,招呼肖稚鱼落座,没半点异样,举止比之从前又更沉稳了。
肖稚鱼与众人寒暄一阵,好容易到花园角落透口气,忽然有个妇人靠近过来,双膝一软,跪在她跟前。肖稚鱼吃了一惊,低头看去,只见这妇人高髻插梳,一身水绿衣裳颇为淡雅,倒是个熟人——杨十娘。
当初御前献艺,太上皇指婚将她嫁给莱国公长子冯焕。
“十娘,这是怎么了?”肖稚鱼问。
第193章
◎盒子◎
杨十娘垂着头, 神色局促,唤了声“王妃”后,半晌讷讷说不出话来。
肖稚鱼朝身边婢女使了个眼色, 景春和巧儿站得稍远些,各看着院子一头。
“十娘何必如此,当初我来长安什么都不知, 还是十娘照顾我, 快起来说话吧。”
肖稚鱼伸手去扶, 杨十娘慢慢站起身,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华服美人,心中百感交集。两年前,在梨园初见肖稚鱼时,她才初至长安, 身上穿的戴的都普通,在一群高门贵女之中几乎可说是穷酸, 全靠一副好样貌撑着。自己却是杨家女郎,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可哪里能想到, 世事多变,如今形势易转,杨家人诛的诛流放的流放,短短几日家族已没落下去, 她因为嫁给莱国公长子,免受牵连,但已是尝过人情冷暖的滋味。
“豫王妃还记得当初之事。”
“怎么不记得, 十娘剑舞出众, 伺候我可再没见过有胜过你的。”
肖稚鱼笑着和杨十娘客套几句, 见她神色已放松下来,便又问她来意。
杨十娘犹豫半晌,开口道:“现在别人都避着杨家,我实在没有法子,这才厚着脸皮来求王妃,其实这也是贵妃的意思。”她说着顿了顿,余光注意着肖稚鱼的脸色。眼下杨家成了过街老鼠,谁都不想沾惹。太上皇及时退位,杨家倾覆,只有宫中的贵妃并没受到任何责罚。朝中对杨家的怨气已经撒了,贵妃成了太妃,日后再难生事,太子又是宽厚性子,并不想太过逼迫,如此杨氏才算保全下来。
杨十娘想着宫中派人来说的事,暗地咬紧牙关,道:“太上皇年迈虚弱,娘娘也别无他想,只想平稳度日,这些年他们已在太极宫住惯了,实在不想再另迁他处……”
肖稚鱼听着眉头蹙起,这也是近日宫中一桩大事。太上皇住太极宫不肯让开,新帝十分为难,退位一事本就来之不易,若刚登基,就逼着太上皇迁宫,难免要落人口舌,如此朝中便僵持着,每日倒是有官员轮番去劝太上皇,却都是无用。
肖稚鱼道:“这该与陛下商量,你怎么来和我说了?”
杨十娘嘴唇发干,轻抿了抿。如今杨家已没什么人了,贵妃好不容易从宫中往外传消息,只找到了她。杨十娘能从乡间来到长安,全靠了贵妃,她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宫里传话的宦官告诉她这件事后,她便上了心,只是苦于没什么法子。宦官指点她不如来找豫王妃。杨十娘当即便采纳了,外间都在传,太上皇退位,全是豫王手段,新帝行事也多有依仗豫王。而杨十娘最是清楚枕旁风的作用,便答应了宦官。
“若豫王能与陛下说情,太上皇便不必受迁宫之苦,到底是父子,能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杨十娘从袖中取出一块绢帕,掀开展露在肖稚鱼面前。只见上面放着一只七彩宝石发簪,肖稚鱼一眼就认出,这是贵妃的饰品,发簪上每一块宝石都是龟兹波斯等国上贡而来,凑齐七色,打造成整套首饰,价值不菲。
杨十娘道:“这是娘娘托人送来的心意,若王妃能帮着劝和此事,娘娘还有厚礼酬谢。”
肖稚鱼微微一笑,道:“这是高看我了,这样的事该去找太子妃才是。”
杨十娘见她只粗粗看了眼簪子便不在意,不由着急起来,道:“王妃,说句不当的,太上皇年迈,还有几年可活,何不让他顺遂心意,太上皇对豫王最为爱重,便是为了孝道,也该多容让几分。”
肖稚鱼听她说了许多话,却并不接口。
杨十娘红了眼,泪水已是悄悄在眶中打转。
肖稚鱼轻轻叹口气,想了想,道:“十娘,来找你传话的宦官你可认识?”
杨十娘一怔,“先前并未见过。”
“那你怎么就确定是贵妃所派?”
杨十娘手中握着簪子道:“这是贵妃之物,天下绝无第二件,不会错的。”
肖稚鱼道:“你并未受杨家之事波及,别人避之不及,你何必又要往这潭浑水里淌。我出身低微,当年蒙你不弃,多有照拂,今天便与你说两句知心话,杨家遭此祸事,全是从前仗势欺人,行事不端,所以并不冤枉,太妃娘娘能无事已是侥幸至极,这个时候最不该做的就是惹人注目。”
“可是……”
“持贵妃之物,也未必就是贵妃的意思,你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想,切莫再这样鲁莽行事了。”
杨十娘听她如此说,知道多说无用。这时有其他人进了花园,她赶紧将绢帕收了起来,以袖蘸泪。
肖稚鱼将巧儿叫来,附耳吩咐几句,让她陪杨十娘去整理梳妆。巧儿答应一声,扶着杨十娘往花园外走,借了一间厢房,左右无人,巧儿开口道:“刚才冯夫人提起太妃娘娘,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是太妃娘娘身旁的婢女,不知冯夫人可认识?”
杨十娘一脸疑惑,随口问是什么模样。
巧儿形容了一遍,杨十娘立刻就知道是谁,道:“她好像是不见了。”
巧儿道:“哪里是不见了,是人没了。”
杨十娘道:“你如何知道?”
巧儿将那一夜在宫中见着的情形说了,在杨十娘惊愕的目光里,她道:“刚才王妃不方便说,这件事是婢与王妃亲眼目睹,绝不会有错,冯夫人要为太妃娘娘考虑,就该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杨十娘听了这话回去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那传话的宦官便悄悄找上门,杨十娘将簪子放入一个木盒,交给宦官,问了太妃在宫中的情况,宦官全据实以告,对答如流。杨十娘将木盒交给宦官,告诉他难以说服豫王妃。宦官脸色有些不好,接过木盒去了。
宦官回到宫中,立刻找到冯元一,转述杨十娘的话。冯元一闻言叹气,道:“太上皇面前我去回禀,你把首饰给太妃送去吧。”
宦官领命行事。
太妃杨氏收下木盒,并未多问什么,等人走后,打开一瞧,发簪如旧,一根黑色发丝夹在木盒缝隙之中,杨氏手指捻住轻轻一抽,木盒底板轻轻一动,露出纸笺一角。
杨氏吃了一惊。
第194章
◎无题◎
她半生都在世间最有权势的富贵乡里待着, 一看盒里藏信,心跳不由加快。
杨氏左右瞧了瞧,并无宫女靠近, 她指甲轻轻一挑,把纸笺从盒底夹层中抽出,展开看了一遍, 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两行眼泪无声滑落腮边, 片刻过后,将纸笺放到烛火上烧尽。
不知过了多久,宫女进来换茶,见杨氏独自一个坐着,走近才发现她形容萧索, 一双眼却格外亮,与平日瞧着有些不同, 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宫女道:“太上皇刚才发了脾气,娘娘快去看看罢。”
杨氏抚了抚鬓发, 道:“陛下这些日子多思多虑夜里总睡不好,难免脾气不好。”
宫女点头,他们这些在太上皇太妃跟前伺候的最是清楚,自退位之后, 太上皇的脾气一日坏过一日,也就贵妃能稍作宽慰。
杨氏道:“去把我的香料都拿来,给陛下配些安神的香。”
宫女答应一声去了, 很快又叫了个宫女来, 两人将各色香料全摆放在殿中, 仍由贵妃挑选。杨氏不禁精通音律,更有一手品香调香的功夫,这些年长安时兴的香料,有许多都来自宫中。
杨氏一面摆弄香料一面和宫女聊天,心却如油煎般难熬,她不动声色将吴茱萸单独用帕子包了,掐着时间带宫女去太极殿。到了门前便闻着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皇帝旧疾未愈,近日身体不好,每日都需服药,杨氏便说要去看看药熬得如何。
小宦官在偏殿小院单独起了个炉子熬药,见太妃过来忙行礼。
太上皇还未退位之前,杨氏曾亲自为他熬药几回,宫人也不觉得奇怪。杨氏将宫女遣开,弯腰去查看药罐,小宦官让开几步,只见贵妃背影挡住了炉子,道:“娘娘当心被火熏着。”
贵妃悄悄取出帕子,将吴茱萸抖落在药灌中,站直身子,心如擂鼓似的,脸上却半点不露,含笑吩咐小宦官将药三碗熬做一碗,便款款离开。
从太子别院回来,过了几日,肖稚鱼听说宫中又有了些变故,太上皇身上起疹,头胀腹泻,这日发脾气时不慎摔倒,身旁服侍的人没扶住,一摔之后竟不能起来,原先残留的后遗症全引发出来,眼歪口斜,话不能句。
新帝及诸王都赶到宫中探看,太上皇见着几人却是双目圆瞪,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喜还是气。趁着太上皇难以言语,朝中大臣进言请太上皇移居兴庆宫,新帝则搬入太极宫。
李承秉在家中说起此事,肖稚鱼暗自犯嘀咕,那日与杨十娘说的话与太上皇突然病重也不知是不是有些关系。太妃杨氏一直都是温柔性子,年少做吴王妃时被逼着出家,后来又入宫为妃,万般委屈无奈却又只能受人摆布,能有那样的胆子?
可转念一想,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杨家家破人亡,太妃没了娘家依靠,知道太上皇原本打算,真做些什么也为未可知。
她将此事烂藏在肚里,并未与任何人提起。
三月一过,春荫渐浓。朝中安稳下来,潼关战事却越发激烈。
潼关城外如黑云压城。
城门紧闭,墙上守城士卒紧紧盯着下方。突然战鼓雷动,咚咚的声音犹如催魂的恶鬼脚步。士卒们大声嚷嚷:
“敌袭!敌袭!”
范阳兵如潮水涌来,城墙上士卒不断射箭,由上致下进行压制,而范阳兵手持木盾,徐徐压近,另有几辆冲车,往城门而来。墙上将士指挥众人射向冲车,护送的军士倒下,又有人不断填补上来。
冲车狠狠撞向城门,如一记重锤敲打而来,震得城墙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