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 第120节
作者:朵朵舞      更新:2025-10-24 13:38      字数:5176
  王应青见他呼吸渐渐平稳,松了口气,转头朝肖稚鱼看来,行了一礼,口称“见过王妃”。他是暗卫出身,心思缜密,目光一转,就注意到肖稚鱼手旁殷红血痕,是一路疾驰被缰绳磨破了手掌所致。
  他原先并不赞成豫王冒险入京,刚才见两人同骑而来,还是肖稚鱼一人苦苦支撑,颇觉意外。眼下她受伤了,一声不吭,连眼泪都没掉一滴,王应青还真有些佩服起她的这份冷静,将伤药双手呈上,道:“王妃先用药。”
  随行都是军卒,肖稚鱼自己动手,擦干净掌心,再撒上药粉,顿时疼得眼泪汪汪,她背过身,慢慢用布条缠在手上。
  王应青这趟接应,知道豫王是要将王妃一同带来,早就备了辆马车,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李承秉被军卒抬进车里,面朝下趴着。王应青又请肖稚鱼上车。
  一行人离了林子,因李承秉的伤势需尽快医治,便去了就近的县城。王应青一面就近寻医,一面派快骑往潼关报信。天色渐暗之时,县中最好的郎中被叫来。为李承秉看过伤后,郎中长吁一口气道:“只差一寸便伤及心腑,有救……有救。”
  肖稚鱼一路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双腿发软,扶着木椅坐下。
  屋中点灯,照得如同白昼,郎中将断箭从李承秉身上取出,飞快处置了伤口,直到血不再汩汩往外流,他这才擦着汗道:“成了。”
  郎中瞧出李承秉身份非凡,只求这趟行医不出差错,赶紧开了方子,亲自拿药煎熬,又嘱咐头两晚伤患容易发烧,要万分小心照看。
  这时派去寻找追兵的兵卒回来了,还带着陈德义和两个重伤的亲兵,都是当时留在山谷中断后的。
  王应青将兵卒叫来问明情况,原来这些人循着林中痕迹追索,一路来到山谷,沈家侍卫提前察觉到动静,拦截豫王这一战厮杀惨烈,折损不少人,沈玄稍作权衡,带着人撤走。兵卒们在山谷里找了一圈,发现还没咽气的两个豫王府亲兵和陈德义。要说陈德义也是福大命大,身上大小伤口十余处,却没伤及要害,郎中一面给他敷药包扎一面啧啧称奇。
  肖稚鱼坐在床边,从几子上拿起凉了片刻的汤药,舀了舀,一勺递到李承秉嘴边。他脸色灰白,双唇干裂,刚喂进嘴里的汤药顺着唇角漏了出来。肖稚鱼拿帕子给他擦脸,又递了一勺过去,见他入嘴喝不了多少,都漏了出来,不禁头疼,将王应青叫来。
  王应青试着喂药,见果真如此,想了想道,“属下听说不省人事之时唯有至亲至近之人的话能听进去些,王妃不妨试试。”
  肖稚鱼坐回床边,浑身疲惫,要说什么贴己话也觉别扭,俯身在李承秉耳边轻声道:“我还没享尽富贵,你赶紧好起来。”说完又喂一勺过去,李承秉嘴微微动了动,竟主动把药咽了下去。
  在旁看着的王应青一时目瞪口呆。
  第225章
  ◎舅兄◎
  汤药喂好, 期间郎中又来瞧过一回,只说李承秉年轻,体格健壮, 将养一段日子就能好了。王应青请郎中暂住两日,从旁照料,等潼关派来的郎中来了再走, 郎中应下。
  肖稚鱼将空药碗放到一旁, 低头看去, 李承秉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血色,瞧着格外虚弱憔悴。方才郎中为他取箭涂药,露出背后的伤。她瞄了一眼,伤口入肉极深,更叫人心惊的是, 那血洞位置似乎与她前世箭伤相同,此时细想起来又不免有些后怕。
  王应青回到屋里, 见肖稚鱼仍坐在床边,走过去道:“王妃先去歇息吧,殿下这儿还有人照看。”说着朝外唤了一声, 立刻有亲兵进来,拿着铜盆帕子等物。王应青道:“殿下带兵在外的时候都是一切从简,不如王府服侍周到。”
  肖稚鱼略点了下头,扶着床站起, 浑身疲惫无力。
  王应青请她到门外,叫了一个妇人来。那妇人穿着一身干净布衣,头戴银钗, 是寻常村妇打扮, 走到近前规矩行了个礼, 因不知肖稚鱼身份,口称“夫人”。王应青对肖稚鱼介绍这妇人名唤荆娘子,曾在大户人家为婢,懂得服侍人。
  肖稚鱼叫荆娘子先去收拾屋子,转过脸来,直视王应青,问道:“除了殿下养伤,其余的事可有安排?”
  王应青接应李承秉回来,几乎一刻不停,听到如此问,略想了一下,道:“王妃有忧虑之事?”
  肖稚鱼道:“沈家先是弑君,后又谋害殿下,事情都已做绝,就是为了家族存活也不会轻易罢休,不可不防。”
  王应青眉头一下拢了起来,“沈家欺上瞒下种种作为,殿下已命人四处扩散,只是各方反应还需要些时日。”
  肖稚鱼轻轻摇头,“沈家有京兆世家为助力,朝中朋党众多,现在又将太上皇抬了出来,若是回去请了旨,趁殿下养伤的时候夺取兵权怎么办?”
  王应青瞳孔微张,就听她继续道:“……立即派人守着长安往潼关各处要道,见着长安派来的人一律扣下。”
  他心头震动,抬起头来。眼前王妃不仅美貌异常,这份精明果决更是难得。他在豫王身边多年,知道他对沈家一直有所提防,王应青原来还觉得豫王是过于谨慎,这几日才知道沈家的厉害。可他心里还有顾及,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如此殿下便是有逆反之嫌,属下……实在不敢代殿下做主。”
  肖稚鱼道:“太上皇久病神志不清,都是被沈家利用而已,若放任沈家所为,我们危矣,你放手去做,一切都由我担待。”
  王应青作揖道:“全听王妃吩咐。”
  商量过后王应青立刻去找人布置。
  肖稚鱼走入李承秉所住的屋子一旁厢房,荆娘已将床铺收拾出来,又打来热水,肖稚鱼简单梳洗便睡下。浑身骨头仿佛被拆了一遍似的,又酸又疼,鼻间隐约还能闻着药味,她头目发胀,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肖稚鱼洗脸梳头,吃了一碗粥,听间外面动静,是郎中熬了药送来。她走出门,来到李承秉屋前,亲兵将门打开,端了一盆水出来。她朝里面一瞥,郎中惊叹道:“这位郎君果真体魄强健,这么快就醒了,快些把药喝了,伤口也好得快些。”
  李承秉稍稍一抬胳膊,郎中把药递了过去,却不想李承秉根本没看他,朝着门口招了一下手,“过来。”
  王应青接过郎中手里的药碗,使了个颜色让他先走,等肖稚鱼走进来,他将药碗小心翼翼双手呈上,道:“还请王妃费心,药若冷了不起效。”
  肖稚鱼坐到床边。李承秉目光上上下下瞧她,“你没事吧?”
  “没事,你先把药喝了。”说着舀药给他喝,李承秉一口口地喝了。
  王应青垂眼站在屋里,趁着饮药的时候禀明情况,“今日辰时有长安所派使者被我们所擒,持太上皇谕旨,命金舒玠为帅,权益行事。”
  金舒玠本就是镇守潼关的将军,先前李承秉为帅,带着京畿募兵前往支援,统领天下军马,并无问题,眼下朝廷若是另有任命,难保金舒玠不会有其他想法。
  李承秉面不改色,声音低哑,“你倒是机灵,知道扼守要道。若真让这道圣旨去了,潼关只怕先要自乱起来。”
  王应青忙道:“属下不敢居功,全是王妃昨天提醒的及时。”
  李承秉点了下头,看了肖稚鱼一眼,将最后一口汤药喝下,道:“继续着人盯着,这几日不许漏过一个朝廷的人过去。”
  王应青领命而去。
  肖稚鱼将碗放到一旁,身上没带帕子,她起身正要去找一块。李承秉以为她要走,伸手拉住她,“去哪?”
  肖稚鱼不敢使力,重又坐下,指了指他嘴边汤药渍,道:“要擦一擦。”
  李承秉道:“这点小事不忙,昨天累着你了,幸亏你聪明仔细,又省了我一桩大麻烦。”
  肖稚鱼听他说的,肯定就是潼关的事,说是大麻烦,说明就算真是潼关见着圣旨也还有办法解决,她不由生出一些好奇来,可想着这到底是军中事物,便没有多问。
  李承秉看她身上穿着一身布衣布裙,头发也只是简单梳起,并无钗环,素到极致,更见清丽。他心里有许多话要说,脱口而出却是,“你穿这样,倒像是我头一回见你的时候。”
  肖稚鱼神色怔忪,这个头一回说的肯定是今生,那时还在县城,他们兄妹日子过的紧巴巴的,穿的也都是寻常布料。
  “殿下记得倒是清楚,我放了蛇去吓唬郭家人,被殿下捉个正着。”
  李承秉咳嗽一声,道:“不是那个时候,我在登封县外看见肖……舅兄教你骑马,你没看见我。”
  肖稚鱼面露诧异,并非为了这段记忆,而是他称呼肖思齐舅兄,两世加起来都是头一回。
  李承秉道:“说起舅兄,这回能在长安找着你,也多亏了他。”
  第226章
  ◎谈心◎
  “我阿兄?”
  李承秉看她神情意外, 双眼睁得微圆,小鹿似的,惹人心怜, 可听她如此问,禁不住又生出些内疚与心疼来,“你我夫妻, 舅兄还能有别人, 自然是你兄长。”
  她既好奇, 李承秉不顾背上还阵阵疼痛,将去长安找她的经过仔细说了,当日在洞灵观没找着她,他带着人找上肖家。肖思齐果然知道肖稚鱼下落,坦言相告常乐坊庄子的位置。李承秉转道找了过去, 路上先看见沈家的马车,便提前在路上设伏。
  李承秉知道他们兄妹自小相依为命, 骨肉情深,有意投她所好,说了好些肖思齐的好话, “沈家正是猖狂得势的时候,舅兄还能不动声色找到洞灵观救你出来,着实能耐。”
  肖稚鱼道:“我阿兄心细如发,知晓我的事, 定会尽力相救。”
  李承秉顺着她的口风道:“说的是,本事能耐都还是次要,更要紧是这份兄长体恤友爱的心。”
  肖稚鱼看他一眼, 平日里冷峻威严之人, 现在没口子夸赞肖思齐, 此刻看他虚弱的面容都觉得顺眼许多。也不知为何,心底忽生出一丝酸涩,她撇开脸去,盯着地上瞧。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舅兄这份功劳我记着,日后定不会亏待他。”
  这话刚出口,李承秉自己先是一怔。
  肖稚鱼似是没瞧见他脸上闪过的别扭之色,道:“殿下赏罚按着规矩来就是了,也不必太多,反而让阿兄难做。”
  李承秉微微颔首。朝廷之中以裙带关系上位的难免要招惹非议。他略一沉吟,道:“他这份功劳,可不仅仅搭救你,我与他见了一面,只聊了几句,他将朝中情况说给我听,只从度支银钱进出就能判断出朝中动态,各方反应,就算不是你的缘故,日后朝廷少不得也要重用他。”
  肖稚鱼道:“阿兄自是有真本事的,为官做事一样不差……从来都是我拖累他。”
  她语气平静说了这么一句,去将一旁温着的茶壶拿来,倒了一碗水喂他喝了两口。李承秉看着她,还在想着她刚才说的话,要说拖累,该是上辈子的事,那时肖思齐汲汲营营,在朝中经营好一副场面。他对肖思齐深感厌恶,又要提防他依仗妹妹为后擅权妄为。可到了现在,他已彻底明白过来,肖思齐前世诸般行径,全是为了与沈家抗衡。
  李承秉神情复杂,过了片刻,道:“不是你拖累他,是我识人不清,让你们跟着受累。”
  肖稚鱼手上一顿,险些将碗里的水洒出,忙将碗放下。
  李承秉伸手拉住她,“前世朝中政事繁杂,关乎社稷安危,我无暇他顾,身边有不少人进言肖家的事,日子长久听得多了,不信也要信三分,你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张扬性子……”
  肖稚鱼闻言冷笑,“我要是再没几分脾气,都要被人给吃了。”
  李承秉道:“还是有些脾气的好。沈家有钱有势,你孤伶伶在宫里,若不是张牙舞爪的,恐怕要被他们欺负死了。”
  他今日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让她意外,听到此处,她原本警惕的情绪仿佛尖刺扎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有些无所适从,随即一股酸楚涌了上来。原来,前世种种,虽然都已过去,可在她心底是留下了足够深刻的痕迹,平常不曾碰触觉得无事,真遇到才知旧痛未消。
  她眼眶发热,就要起身。李承秉紧紧抓着她的手,拉扯之下,他“嘶”地抽气,伤口痛得他冷汗直冒。
  肖稚鱼只能坐着不动,垂着眼也不看他。
  李承秉吐了口气,沉声道:“前世的事说再多也改不回来,就当是一场梦过去了。舅兄有大才,你阿姐也是个好女子,幸而现在错事没有重蹈,等把叛军平定,把你阿姐接回来,你们一家子还能团聚。”
  肖稚鱼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李承秉拿起枕旁一块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动作轻柔小心,他这一动,又咳嗽两声,痛得眉头紧锁,却一声也不吭。
  肖稚鱼将帕子接到手里,道:“今日说得够多了,还是好好休息罢,郎中方才也说要静养。”
  李承秉道:“和你说说话,我才伤好得快。”
  肖稚鱼眼圈微红,没好气横了他一眼。
  李承秉忍着痛,心里却有一丝欢喜,她虽总说要荣华富贵,实则最重情义,谈及肖家兄姐,便露出真性情来。他也不想看她只是客套周到。
  “我听舅兄喊你幺娘?”
  肖稚鱼道:“家中最小的,乡里都是这么喊的。”
  李承秉觉得新鲜,也喊了声“幺娘”,肖稚鱼轻哼一声道:“你要做我兄长不成?我可没有做公主的福分。”
  李承秉神色顿时有些讪讪的。
  这时门口传来侍卫说话声,提醒该用饭了。
  肖稚鱼蘸了蘸眼角,神色一敛,叫人把饭菜送进来。
  侍卫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白粥两碟时令蔬菜,他将碗碟放在矮几上躬身离开。
  肖稚鱼将粥拿起,舀了两下,喂李承秉吃。粥菜都是为养伤做的,清淡无味,她喂一勺他吃一勺,眼睛盯着她看,倒还觉得挺有滋味。
  屋里一时安静,只有碗勺轻轻碰触的声音。
  肖稚鱼刚才提到公主,突然想起一件事,睫毛轻轻一抬,扫了他一眼,道:“你去洞灵观的时候,见着惠安公主了?”
  李承秉“嗯”的一声,淡淡道:“见到了,你下手不轻,惠安头上肿了好大一块。”
  肖稚鱼还没张口。
  李承秉又道:“她行事嚣张跋扈,不知轻重,为人所利用,也是该打。若是换了我,不是只打那么一下就放过她。现在还腾不出手来管教她,我先让她先回延生观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