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一支朵朵香      更新:2025-10-24 13:48      字数:3104
  周千龄疑惑地跟着转头,那里除了一座上年头的老坟,什么也没有。
  “有鬼出来了!”
  手被拉起,整个人被带着向前,两人跟个孩子一样在山野间畅快奔跑。
  到山脚下,周千龄杵着膝盖弯腰喘气,吴妹来叉着腰,不明所以地低低轻笑。
  两人额头都是热气,发丝粘了些到脸上,但谁都没有松手去理理。
  周千龄歇息够了,直起身摇摇手,笑骂道:“好啊,你吓我。”
  “谁让你胆小。”吴妹来无半分歉意地反驳,触及对方暗含宠溺的眼神,被烫了一般转过头,呼吸微乱。
  脸皮渐渐发烫,她低头抿着唇踢踢石子,自顾自往前走,只是没有松手,任由两人的手臂抬起后,将身后的人也一并轻拽过来。
  周千龄心动不以,两步跨到她身边,轻轻甩着中间交握的手。
  微风吹动树梢,松树上的积雪悄悄洒落,掉了一些在手拉手漫步的两人身上,发出细小的、咚咚咚的声响。
  周千龄没谈过恋爱,但她觉得,两人现在像极了刚刚恋爱的小情侣。
  或许,吴妹来并没有那么古板。
  出了小径,再走几分钟便到寨子里了。
  “两姐妹感情真好。”
  吴妹来一惊,下意识将手甩开。
  寻声望去,拐角处不知何时站着个大娘,六十出头的样子,端着碗笑看着她们。
  若是以往,吴妹来肯定和她唠上两句,但现在,她像害怕从那笑眼里看出些什么似的,只随便说了句“老人家喂猪呐”后,快步离开。
  周千龄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回到林悦家,年猪已经宰杀分割干净了,吴妹来也不见了踪影。
  林悦在冲洗坝子,见到周千龄,她擦擦手,从围裙兜里掏出几张纸币,道:“小龄,这是吴老板给的猪肝钱,你说她辛苦帮忙按猪,连个杀猪饭都没得吃,哪还需要她付钱,你替我转给她一下。”
  周千龄接下,林悦又问:“刚老大喊你吃饭,喊不应,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周千龄笑道:“舅妈,不用这么客气,我饿了能自己找饭吃。
  说完,周千龄回了卧室,数了数纸币数额,转账过去。
  叮咚一声,还没到家的吴妹来收到消息,打开一看。
  周千龄:舅妈不要。
  吴妹来盯着这句话时,连自己都没注意,她的嘴角悄悄弯了上去。
  只说“舅妈”,倒像是她们俩的舅妈一样。
  来不及细想轻微的幸福感从何而来,便听见一声怒喝。
  “去买个猪肝买到别国去了?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第10章 摔了
  皱眉,收了手机抬头。
  她爸坐在家门口,手上抬着麻麻赖赖的长烟杆,没好脸色地瞪着她。
  偏头吐了口痰,他又怨骂道:“你那个鬼老妈也是,一大早说去挖蒜,到现在还没回来,不晓得的还以为偷人去了!”
  吴妹来眉头皱得更深,进屋将猪肝放好,说:“我去看看。”
  “看哪样看,先整饭!缺脑壳的。”吴掰子一副朽木不可雕、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骂道。
  “昨晚还剩得有汤和米饭,你们先热点吃着。”说完,吴妹来往种蒜的地里走,不管她爸的大吼。
  她家种蒜的地多,基本一半的地都会在边上种上一排。
  她先找了离家最近的两块地,没看到她妈的身影。又往另一座山上走,那边她记得有专种蒜的一小块地。走了近二十分钟,终于爬上蒜地,但依旧没见她妈,不过地里的蒜确实稀疏了很多,杂草也被除过。
  吴妹来心道不妙,边沿路往回找,边喊着妈。
  山里没有豺狼虎豹,但有野猪,尤其是冬天林子里没吃的,野猪就会到庄稼地里刨洋芋种。
  吴妹来捡了根木棍以备不时之需,一路上仔细观察地面,没看到有野猪脚印才放下心。
  她站在只能通过一人的小路上,左边是地,右边往下是溪沟,沟里都是乱石,两边周围植被茂密,稍不注意就会踩空摔下去。
  吴妹来噤声,山间只有溪流声和鸟鸣。
  “妈!”她大喊,声音在两座山间回响,久久不散。
  她拿出手机,犹豫过后拨了号码。
  “哪样事!”
  因为不舍得话费,所以她妈都和她爸用一个老人机,平时手机都是她爸揣着。
  吴妹来有些失望,又不死心地问道:“妈回去了没?”
  “没,还没找到?怕是真的偷人去了!”
  吴妹来及时挂断,懒得听即将出现的羞辱词。
  她看看山脚,还是觉得她妈应该是摔沟里了,所以又往上找,这次她走一段就喊一声,然后停下来听动静,最后在蒜地下来三四米处听到一阵细小的时断时续的呻吟。
  “妈?”吴妹来扒开路边蕨草和密密麻麻的水荨麻,见刘桂艳平躺在沟底,头偏着,身旁撒着一提兜蒜和猪草。
  吴妹来赶紧抓着草滑下去,离得近了,才听到她妈痛苦的呜咽。
  “妈你咋子了?”
  吴妹来不敢乱动,焦急地跪在她旁边,扯过水草挡在她头上,期望挡一挡溪水,还好冬季水少。
  “咯着腰杆了,动不了。”刘桂艳边哭哼着边说:“要不是看这上面水荨麻长得嫩,也不会摔下来…”
  吴妹来打电话给吴掰子。
  “哪样安?挖个蒜都能摔倒,有哪样用…”
  “找人,我能找哪个?摔一跤扶起来嘛,这还用教?”
  ……
  挂了电话,刘桂艳边哭边念叨:“怪我,要是不贪那点猪草就好了。”
  “妈,这是意外,除了腰杆还有哪里痛不?”
  “没有了,幺儿,把我扶起来,水里冷。”
  她唇色发白,打着寒颤。吴妹来没有法子,这里太偏了,救护车这种东西离她们远得很。村里人遇到什么大小事,条件好点的就自己想方设法盘车送进城,条件差的就自生自灭看造化。
  她家是后者,命贱的那类。
  吴妹来跪在她旁边,一手搂过她的肩背,一手掌在她的腰脊处,将她推坐起来,然后蹲在刘桂艳身前,把她拉到背上。
  山路崎岖,她担心又闪着刘桂艳的腰,所以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背回家时已近三点,
  吴掰子双腿大开坐在门槛上,吐着烟。见到两人,先是横眉竖眼地骂道:“我还说怕是死了。”才拄着烟杆站起身。
  刘桂艳还在轻声哼哼,想来脸色是不好的,因为吴掰子垮着的脸也僵了一瞬。
  “吴憨!快来搀你妈!”
  一道声音把两道门喊开。
  吴妹来家对面的门被拉开,大伯娘见状急忙出来,“找到了?哎哟小艳这是咋个了?”
  与此同时,茅房的门也开了,吴妹来她弟裤子都没拉就急忙要过来。
  “吴憨懂哪样,搀他妈没轻没重的。”她对着茅房道:“你屙你的,别管你爸。”
  说着她稳着刘桂艳,和吴妹来一起带她进屋。
  把刘桂艳放平在床上,吴妹来托大伯娘照看下她妈,自己去借个摩托到镇上请医生。
  出门时,她听吴掰子低声埋怨:“提兜安?又报废一个了嘛。”
  吴妹来没说什么,他老婆的命还不值一个十来块钱的物件儿这件事,她早就看清了。
  或者说,大概觉得刘桂艳不会死,总归疼不到他身上,自然比不得一个死物。倘若刘桂艳真的去了,没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没人去种地,那时候,别说一个,就是百十个竹提兜也抵不过一个刘桂艳。
  吴妹来还小的时候问她妈,爸总是打骂你,为什么不回外婆家?
  那时刘桂艳默了很久,嗫喏道:“多丢人啊……况且,会被你爸打死吧。”
  吴妹来心里闷得慌。
  手机通知铃响起。
  周千龄:听说你们有固定的赶场天,好不好玩啊?
  看看日期,今天就是赶场的日子。
  吴妹来摩挲着摩托把手,没有回她,点火离开。
  到镇上有两条路,一条是周千龄她们进村时的路,另一条就是吴妹来现在走的了。
  这是政府拨款下来修的,听说连通了黔阳和临省省会,分几段同时动工,有些路段去年就已经完工。
  黔阳到闭及这段也已经修到隔壁镇,剩下这点还只是路基。路面很宽,但中间凹凸不平,而且堆着许多蒙上防雨布的泥沙,所以一般车辆过不来。
  吴妹来沿着这条路骑行,不到半小时就到了镇上。
  她要找的赤脚医生已经六十好几,是治跌打损伤的一把好手,姓刘。也正因为是本家,所以才愿意一大把年纪跟着她回村给人看伤。
  回到家,刘桂艳换了一身干燥暖和的衣服,床边已经围着几个看望的邻居和亲戚。
  老医生吩咐把人翻过来,将衣服撩开后,观察了两分钟,上手从上到下轻摁脊椎骨,到腰间时刘桂艳大喊痛,老医生摸准位置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