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重生)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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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丹青两幻身 更新:2025-10-24 13:57 字数:3557
“自此一去如渡火海,明知不可为,我却还叫你来朝中,雀铭,其实若是你……”
他猛地提声打断老师,“明知不可为的事除了我别无他人能坚持下去,老师明白的,为国为民兼济苍生,雀铭无悔!”
越尚书看着他的样子一时动容,又仿佛看到了当年恩师的影子。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君子之行,羽衣昱扬。
若是人人都想的在这种世道下独善其身,恐怕这国这家顷刻就会化为烟尘。
雀铭拜别刚要出去,越尚书这时又想起什么忙拦住他。
“从现在开始还是不要再陪清宁出去了,正是关键时候,别再出什么差错。”
雀铭一愣,赶紧说。
“现在变动反倒叫家中下人起疑,况且小姐也不会答应,到时候更不好找理由骗她,还是保持原状的好。”
越尚书一听倒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叫他勿要改动,随即放他回去休息。
雀铭提着灯再次从小路回到马棚,简单将活计做完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只感觉今日鼻子闷闷的有些不适,他一想,果然是下水之后穿着湿衣服太久,此刻可能染了些寒意。
今日大小姐也是,她从上船开始就不太对劲,到后来甚至迷迷糊糊的昏睡了一阵。
他想起抱着她上车前她说的话。
“你有没有看到我为你写的……”
写的什么呢?
大小姐喜好诗词,自己也常常写些东西,可从没听到她为谁写过东西,她说的“你”是不是自己呢?或许是迷糊间把他当成了别人。
毕竟自己在她眼里应该就是个下人才对,还是个她瞧不上的下人……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被子里又转了个身朝向内侧,眼前灰墙逐渐变得深邃,像是一面镜子将他吸了进去。
她说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即便是,恐怕也不是好诗。
能得到她赞美的恐怕得是护国公府那般的人物,那个崔三少主看她的时候掩饰都不用,自己比不得他,连抬头看她都难上加难。
就算自己日后真的有了什么权势,他的一切也还是围绕着查清当年之事,为全家复仇。
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把她拉到身边呢?
大小姐还是离他远些的好,起码不会波及到她……
思绪随着梦境渐渐飘远,这个梦倒是懂事,再次重映了今日船上的一幕。
灰纱下的女子掀起了他头顶的帽子,看到了他帽下通红的脸颊,纤纤细指点在他侧脸上。
“雀铭,你脸怎么这么红?”
他答不上来,想要扶起她,她却揽着他的脖子抱住他笑道。
“你因我脸红。”
如此肯定,甚至不是疑问。
被拆穿,他的脸更红了,蒸得他整个人睡得也不好,第二天早上时候果然没能起身,确确实实染上了风寒。
这寒症一半是因为她,另一半也是因为她。
始作俑者如有感应,自然也不好受,从早上开始就头疼的不行。
越清宁脑袋里面闷闷的十分不适,斜斜靠在矮榻上招了青珠过来。
“姑娘,你脸色看着好白,昨晚喝过的药没起效用?”
青珠端了碗花生酪过来放在案上,看她又在两指顶着脑袋按揉。
“又头痛了?”
“嗯。”
青珠软乎乎的声音叫她也忍不住撒个娇,拉她过来靠在她肩上。
带着笑,青珠两只手按在她太阳穴上,为她慢慢的揉去脑海中渗入缝隙的痛感。
“是不是昨日没好利索就出去,因此着了凉?”
越清宁闻言眯了眯眼睛,才不是因为这个!多半是因为那太子。
只要见到他甚至听人说到他,这脑袋就自然而然的疼起来,像是触发了某个隐藏机关似的。
不仅外面有个烦人的,这府里还有另一个大麻烦呢!
她又深叹一口气,抬起头来将花生酪端在手里,小猫似的一勺一勺送进嘴里。
青珠看着,只觉得小姐可爱极了!本就是顶好的美貌,加上偶尔会显露出来的少女娇俏动人的一面,她只看着都感觉心旷神怡。
吃了两勺,越清宁抬眼望向她。
“今日我不去吃早饭,母亲没说什么?”
“夫人问了,嘱咐姑娘要好好吃些东西,已经叫了大夫来瞧瞧,估计一会儿就会进府了。”
越清宁一愣,没想到母亲会说这么不算在乎的话。
见她愣神,青珠又补充道。
“今日长公主请夫人去府上,应该是去商议祭拜驸马的事情。”
越清宁闻言缓缓放下瓷碗,脑海中似乎因这句话有了些记忆。
长公主是皇帝最喜爱的姐姐,现今也已经六十七岁高龄,但相比起皇宫里的那位老态龙钟的模样,长公主一向修身养性不过问外事,倒是比她的小四岁的皇帝弟弟要健康许多。
第11章
先皇在世时,长公主作为掌上明珠自然要嫁到京中才好,于是先皇挑了五位世家子弟,个个都是权贵亲族,样貌更是数一数二的倜傥风流。
但当时的长公主不知为何一个都没瞧上眼,偏偏最后挑中了那时还无所成就的钟家长子,时任户部度支司郎中的钟百晢。
当时钟百晢和皇帝均师从萧太师,据说当年的萧太师有三位极看重的弟子,前两个已经知道,这第三个越清宁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过,钟百晢作为太师一手提拔上来要委以重任的人物,却被长公主就这么截了胡,从此前程是再不可能往那高处去了,只能作为长公主的驸马一辈子做个闲职。
钟百晢若算起来应该算越清宁舅公,母亲和他算是远亲,同是钟家人到了京都自然也亲近起来。
当年她还去看过这个舅公,当时她约莫五六岁,看见的舅公也已经年过半百。
到现在那时候的记忆早已经忘了大半,只是依稀记得见到他的时候,她看到的人算不上多风姿卓越,却为什么叫长公主都为之倾心呢?这个问题到现在依旧萦绕在她心中。
“舅公是忌辰是什么时候?”
猛地这么一问,青珠也愣了下思考了一会儿才回道。
“九月十八日是驸马忌辰,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家里供品纸扎纸钱都已经备好,姑娘不必担心。”
越清宁想了一下,原来舅公已经已经走了十年了。
那年他走的时候正下着大雨,母亲将她从床上拎起来,在睡眼朦胧中给她穿好了衣服带她去了长公主府。
她对那天的印象只有黑漆漆的天色和连绵不绝的雨丝,在重重珠帘遮挡的另一边,长公主的哭声像是一首哀歌涌进她心里,越清宁只在最后出门的一刻看见了她。
未着粉黛的脸算不上多好看,但她望着门外雨幕的通红双眼在那一刻还是落进了她心里,叫她这么多年,只要提起长公主就会想到那天,想到那双隔着雨帘满带冰红的眼睛。
说来奇怪,本来是别人的苦事,倒成为了她第一次开窍的诱因。
多年后的越越清宁到了岁数,对男女之情模模糊糊有些察觉的时候,长公主的那双眸中所含的情意再次迸发出现。
怀揣着对那刻的好奇探究,越清宁将平日里罢读的镌刻情爱的辞赋好生研究了一番,这一读便再不能罢手。
也幸好是没有罢手,就此捡起来的诗书倒是比起其他人生哲学都要发人深省,情字绵长生死不绝,纵使是已经知道了这世间多种辜负和厌弃,有情一字依旧留在她心中,叫她纵使明白情难长久也不愿意舍弃。
越清宁希冀于遇上一个知情达意的夫君,两相敬重又懂她所想最好不过,可她也熟读了本子诗书里别人讲述的故事,叫她对此事看得清楚。
那个对的人在她看来,十分里才有那一分能够遇见,而她身为女儿家只能赌,有情郎君自然更好,没有的话也毫无办法。
她这两辈子虽然看上去不短,其实也没遇到过什么人,深宅里的女儿就是这样,一辈子所遇到的可能只有那么两三个,就在这两三个里还偏有一个不该的人让她狠狠的记住了。
看青珠一盘一盘又摆上来好些盘子,越清宁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问了句。
“雀铭在家?”
把一盘茶点搁在离她近些的位置,青珠叹了口气。
“他是个不中用的!昨日下水之后可能是染了风寒,今日早晨夫人用车时去叫他,发现他高热的爬起不来了,现在正在房里躺着呢!”
闻言越清宁一愣,小口咬着的茯苓糕也尝不出什么滋味,甚至叼着自己的指尖捻弄也毫无察觉。
雀铭他病了!而且是因她而病……
她没想到自己心里会如此复杂,既感觉老天有眼希望他就此病死才好,又为这病来的荒唐而心里忐忑。
可这明明是他的错!要不是他非要攀上太子,她也不会叫他下水!
想着她好似给自己找了什么借口似的,心里却咯噔咯噔的乱跳。
“他病的重不重?”
青珠不甚在意他自然不知道他病情如何。
这雀铭相貌虽好,却和所有人都处不来,一天阴沉冷漠的样子把那副好容貌也衬得没有人气儿!她才不想去关心那样的麻烦!
见青珠摇头,越清宁又开始心里打鼓。
回来前的一切记忆还明明白白的存在脑中,他可是催她身死的阎罗恶鬼。
若不是怀恨在心怎么会去投靠太子,明知他们越家一向与太子派不睦,他借着太子走上了官场,开始处处针对他们越家,甚至要她去死!如此狠心,如此恨她,一点活路也不曾给她留下。
想到这里,她那点慈悲心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去抓副药来!给雀铭祛一祛这寒症。”
话说的仿佛从骨子里涌出寒意,青珠有些错愕的看着小姐,她低着头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朱砂】
“顺便……把这个也给我买些回来,我金丝泥印不够了,我要再制些。”
青珠有些奇怪的接下纸,望着小姐那神情莫测的脸应了下来。
红章印泥其实还有不少,况且小姐一直说这番制作麻烦的东西,还是应该交给专门的人来,自己从不制印泥,这次怎么起了这样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