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者:岁睡      更新:2025-10-24 14:13      字数:3145
  在谢临沅退下以后, 谢渊的视线又落到那些证据上。
  等谢临沅回到太子府的时候, 刚好知道了从宫内下出的圣旨。
  沈文斩首示众,其族亲百年内不得入朝为官进宫为妃。
  并给在宫中的谢瑜也安排了封地,明日谢瑾和谢瑜就一同离京,不得再进京。
  听见孟九尘的传话, 谢临沅敏锐地察觉到这道圣旨中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一个人。
  那就是沈贵妃。
  谢临沅敛眸。
  他当然记得宁庶人是被沈贵妃陷害进冷宫的,也记得谢玉阑的结巴也是沈梦惜害的。
  就算父皇不处置,谢临沅也要去找沈梦惜讨个道歉。
  他踏进太子府, 就瞧见宋玉声苏明瑾还有谢玉阑三人手中正拿着牌,谢玉阑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状。
  谢临沅走过去在谢玉阑身旁的石凳下坐下,轻轻揉了一下谢玉阑的头, 颇有些宣誓主权的意味在。
  于是刚好抬起头的宋玉声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学生对着谢临沅露出那个不太明显的小梨涡笑着,黏黏糊糊又亲昵的样子着实不像兄弟,亦不像朋友。
  心中那个念头终于落实。
  他又看了眼谢玉阑,落到谢临沅手里,迟早被吃到渣都不剩。
  不过人家两口子的事宋玉声也管不着,他继续玩着牌,这轮是他赢了。宋玉声纤细的指尖敲了敲石桌:“我的银子呢?”
  苏明瑾愿赌服输,大方从兜里掏出银子放在宋玉声面前。
  谢玉阑也在桌子上那堆成小山的银子里拿出一块准备给宋玉声。
  谢临沅按住他的手,低声问:“输没输。”
  宋玉声:“......”
  真以为他听不见吗?
  “没输,”谢玉阑回,“还赢了好多呢。”
  他先前就经常和锦瑟云袖玩牌,宋玉声和苏明瑾都是第一次玩,自然玩不过他。
  宋玉声聪明,很快就上手了。于是局面变成苏明瑾一头输,谢玉阑宋玉声两头赢。
  但苏明瑾也没什么脾气,他玩得开心输得也乐意。
  “有点事要进宫一趟,我先带他走,你们要玩再找其他人。”谢临沅拉起谢玉阑的手就走。
  谢玉阑一头雾水地被拉进马车,“进宫干什么?”
  “让人给你道歉。”谢临沅道。
  “什么道歉?”谢玉阑还没反应过来。
  谢临沅握着他的手把玩,又拿起来亲了亲,发出小声的声响:“沈贵妃。”
  谢玉阑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应激了,但听见沈梦惜的名字他还是黯然了一瞬,“好。”
  另一边。
  谢瑾也知道了谢渊的旨意。
  他哭着跪着沈梦惜面前:“母妃!凭什么谢临沅当众说自己是断袖都没被废黜!你要替我给父皇求情啊,我不要不能进京。”
  沈梦惜被他哭得头疼,她的视线落在谢瑾那张像她和谢渊的脸上,淡淡说道:“当初谢玉阑那件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找了你外公。”
  谢瑾怔住。
  他找沈文的时候确实是背着沈梦惜的,可他不觉得母妃会生气。
  可如今听见,沈梦惜确实有些动怒。
  “母妃!你不恨谢玉阑吗!”谢瑾自以为他是在按照沈梦惜的想法做事。
  沈梦惜身子一顿,她直起身子,盯着谢瑾说道:“我以前当然恨他和宁月然,可是当时我做错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当初的一切都做错了,我已经不想掺和任何事情了。”
  “谢瑾,如果你想活命,想要过好你的王爷生活,你就去封地好好生活,”她轻声说道,“要怨,就怨你生在了帝王家。”
  她也怨,怨她一腔少女爱意奉献给了帝王。
  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怨了。
  谢瑾沉默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重磕在地面上:“母妃,儿臣做不到。”
  沈梦惜嗤笑一声,“做不到?我只是后妃!你的外公已经要被斩首了!你还在做春秋大梦吗?谢瑾,你最好明日乖乖离京,不要让我在日后你作死的时候为你求情,我已经不想看见你父皇了。”
  可是他也是皇子啊...
  谢瑾心中还有不服,他正准备劝服母妃和他一起逼宫,就听见沈梦惜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想我死在你面前,就离京。”
  终于,谢瑾认了。
  他再怎么有野心,也不想沈梦惜死在他面前。
  他落寞应道:“是。”
  说罢,他便晃着身子走了出去。
  谢瑾刚走出去没多久,沈梦惜便哭了出来。
  她哭得小声,宫女突然走进来说:“贵妃,太子殿下来了,还带着...”
  不知如何措辞,就听见沈梦惜平复好情绪开口:“让他们进来。”
  谢临沅握着谢玉阑的手踏进了华丽宫殿中。
  沈梦惜已经用手帕擦去了眼泪,她轻睨着谢临沅,冷声道:“太子殿下今日来是有何事?”
  谢临沅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后妃的尊重,他尊声开口:“来找贵妃娘娘要道歉。”
  “道歉。”沈梦惜蹙眉。
  谢临沅把谢玉阑往前一推:“给这个曾经你伤害过的孩子道歉。”
  沈梦惜的视线落在谢玉阑的脸上,她自然还记得那张脸。
  她沉默片刻:“我确实对不起宁庶人,当年的事情是我受周师晚挑拨,以为宁庶人准备借肚子里的孩子夺走我的位置。我不能没了恩宠也没了地位,于是我假孕陷害了她。我也是前两年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周师晚的谎言。”
  所以她这几年淡泊了许多。
  她间接背上了一条人命。
  见她说完没有再说,谢临沅蹙眉:“还有呢?”
  “什么还有?”沈梦惜茫然。
  谢临沅没想到沈梦惜现在还在装,他直接拆穿道:“你在宁庶人进冷宫三年后虐待了她们母子,害谢玉阑得了结巴。”
  可他说完,沈梦惜更茫然了,她看向谢临沅:“她们既然没了恩宠,对我又有什么威胁呢?我为什么要去虐待她们?”
  毕竟她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让宁月然失去谢渊的宠爱,而不是害死人。
  “你的意思是你没做过这些事?”谢临沅问。
  沈梦惜应声:“我敢作敢当,没做过的事断不会承认。”
  “那当初那个叫清荷的婢女不是你身边的人?”谢临沅记得清清楚楚,谢玉阑当时说过那个冷宫的婆婆叫那个婢女清荷。
  清荷...
  沈梦惜眉心皱起,久远的记忆突然浮现在她眼前。
  她想起来了。
  沈梦惜沉吸一口气,“那个叫清荷的婢女,是周师晚当年身边的贴身宫女,因为前些年年满二十五就离宫了。”
  谢临沅感觉到谢玉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他看向沈梦惜,“知道了。”
  “走吧。”他偏头对谢玉阑说道。
  皇城的冷宫,比别处更添几分萧瑟。
  藤蔓爬满斑驳的宫墙,残破的窗棂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谢临沅牵着谢玉阑的手,踏过荒草丛生的庭院,步履沉稳,目光冷冽。
  孟九尘与数名侍卫沉默地跟在身后,气氛凝重。
  他们径直走向最里面那间还算完整的殿宇。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破旧宫装、头发散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正是已经被废黜的惠妃,周师晚。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昔日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憔悴与怨恨,浑浊的眼睛在看到谢临沅和谢玉阑时,迸射出刻骨的恶毒。
  “你们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如同夜枭,“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谢临沅并未理会她的叫嚣,只是将谢玉阑往自己身侧护了护,目光如冰刃般落在周氏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周氏,本王今日带玉阑前来,只为一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当年在冷宫,其实是你,屡次命人惊吓、苛待年幼的他,才致使他落下心结,口不能言多年。并非沈贵妃。”
  谢玉阑站在谢临沅身后,听着这迟来了十几年的真相,身体微微颤抖。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模糊而恐怖的记忆仿佛随着这句话再次翻涌上来,让他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谢临沅的衣袖。
  周师晚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是!是本宫做的又如何?!那个贱人的儿子,野种!本宫没直接掐死他,已是仁慈!他活该!他和他那个短命的娘一样,都该死!!”
  她状若疯癫,目光死死钉在谢玉阑身上,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仇恨:“让他变成个结巴傻子,本宫心里不知道多痛快!想让本宫道歉?做梦!你们休想!!”
  看着她这副毫无悔意、甚至变本加厉的模样,谢临沅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本就没指望这周师晚这种人会忏悔,带谢玉阑来,一是为了让他亲耳听到真相,二是要彻底斩断这桩旧事可能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