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川昀褐灰色的眼瞳微动，声音低下来，问他：“是吗？那我就很好奇了，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子。”
  “……”
  林微羽回想了下，那些鲜血淋漓的、瘦骨嶙峋的、没有脸的，似乎都不是很好说出口。
  就在他犹豫的这几秒，莫川昀似乎认定了他在说谎，斩钉截铁道：“又在骗我。”
  他说话时失望的语气在林微羽听来，就犹如子弹上了膛，下一秒就要冲着他射击。林微羽毫不怀疑，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虫族的少将莫川昀，杀掉他也是轻而易举。
  更重要的是，莫川昀丝毫不相信他，这让林微羽大受伤害。
  如果这么一件小事都不信他，莫川昀怎么可能相信西尼不是他指使的？
  莫川昀特地让其他士兵守在门外，应该是早有预谋，那如果他要在这里杀了自己，岂不是也不会有人知道？
  在这种气氛之下，胡思乱想的林微羽眼眶迅速变红，他就用这双带着泪光的眼睛盯着莫川昀。
  被紧盯着的莫川昀移开目光，眉头隆起：“你以为哭有用吗？”
  林微羽把这句话当作恐吓，更是吓得胆颤心惊，几乎想要把脸盲和真假少爷的秘密都说出来，还没等他开口，院子那边传来了林母的声音。
  “崽崽？我谈完啦，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林微羽和莫川昀听到这声音，几乎是同时皱起了眉。
  林微羽反应更快一些，那一瞬间，不知是有林母在他有了撑腰，还是两人见面接触的害怕压倒了莫川昀的死亡威胁。
  林微羽动作快过了思考。
  他一个大箭步上去，没想莫川昀想的那样大声呼救，反而第一时间一手堵住莫川昀的口鼻，一手猛地拉上房门。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近到莫川昀睁眼，就能够看清林微羽每一根纤长的睫毛。
  林母没听见林微羽的回应，转头看了眼守门的两个人，得到确切答案后，她边往屋里走，边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你在里面吗？”
  “母亲，我在呢！”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林微羽忙回应她。
  他余光瞥到莫川昀的课本，灵机一动道：“这里有些能用得上的学习笔记，我还得再收拾一会儿。”
  听见林微羽的声音，林母松了口气，她循声走到林微羽在的那间房门前，笑着开口：“怎么突然好学上了？”
  “……我一直都很好学的。”林微羽的手腕被人拉住，他抬眼看向拉他的莫川昀，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示意他别出声。
  一边又乖顺开口道：“您别开门啊，这房子里没人打扫都是灰，一开门又要扬得到处是了。”
  被瞪的莫川昀垂下眼眸，盯着捂住他口鼻的手，握着林微羽手腕的力气也只是轻轻拢着。
  这个情形不太对，反了吧？
  应该是他为了避免麻烦，捂住林微羽的嘴巴，不让他出声。
  这样林微羽才会睁着那双圆眼，惊恐地只看着他，最好能把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那样就不会再次轻而易举地忘掉了。
  可那只手温热有力，将莫川昀的鼻息烘得发热，连缺氧的痛苦都被忽略，他从这样的互动中，竟觉察出几分暖意，叫他不想挣扎。
  莫川昀低低地、无声地笑，任由林微羽控制他的发言权。他靠在墙上，居高临下贪婪地看着林微羽扯谎，不着痕迹地嗅林微羽的气味。
  “里面都是灰？”林母蹙起眉头，嘟哝道，“哎呀，那你也别总呆在里面了，你要是想要，让别人帮你再整理一份嘛。”
  “我很快就整理完了，您先回星舟吧，我整理完马上就回。”
  林微羽看莫川昀的反应，担心人被自己闷死，适当地松了松手，让莫川昀喘息。
  “那崽崽你快点，我在星舟里等你。”林母放下心来。
  等听见外面林母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林微羽才彻底松手。他想揉揉酸疼的手腕，却发现莫川昀仍握着他的手臂。
  抬眼，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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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我好像要翻车了6
  “还不赶紧松开？”
  林微羽似乎忘了刚刚的处境，他发觉莫川昀似乎在看着他发呆，便盛气凌人地下命令。
  莫川昀不提醒他，只顺着手臂滑到手腕，不轻不重地给林微羽揉着手腕。
  因为僵持而得的酸疼得到了缓解，林微羽无声接受了莫川昀的这份服务，他微抬眉眼，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莫川昀。
  虽然脸盲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改善不了，但林微羽发现了个事情，他说：“你的脸上好像没有伤疤。”
  在他的梦境里，看不清脸的莫川昀有的时候也会五官乱飞，被虫噬过的脸会不规则，被尖锐虫螯划伤的地方会留下丑陋的疤，这些莫川昀都没有。
  “嗯。”专心给林微羽揉手腕的莫川昀低低应声，他看着被揉的部位渐渐涌上血色，心中有东西慢慢充盈起来。
  四周依然安静，林微羽却不再觉得恐惧，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敞开心扉说话的好时机，毕竟现在的莫川昀看起来很好说话。
  他想了想，决定先从西尼说起：“你还记得西尼希尔瓦吗？”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手腕就被按得发疼，林微羽嘶了一声，刚要发作，便感受到莫川昀的负气压，气场作用下他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
  莫川昀腮部肌肉用力，他盯着那张说出别人名字的嘴巴，语气还是稀松平常：“记得。”
  林微羽猜测莫川昀已经知道希尔瓦家暗中动的手脚，自己完全是无妄之灾，被迁怒了。好在听语气，莫川昀似乎也没有太生气，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他咬着口中软肉，绞尽脑汁地想措辞，斟酌着问：“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军部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也没让他派你去危险的地方。”
  莫川昀垂下眼皮，看不出喜怒，只“嗯”了一声。
  林微羽蹙起眉头，心说这个“嗯”是个什么意思，知道了但不相信，还是压根就是在敷衍他啊？
  这样费尽心思跟别人证明自己的清白，林微羽这还是第一次，可第一次就换回来这么个回应，不爽情绪逐渐积累。
  “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啊？”林微羽抽回手腕，竖眉不高兴地问道。
  莫川昀看着林微羽鲜活的面容，答非所问：“今天你在那个小摊停下，心里在想什么？”
  林微羽今天在很多个小摊停下过，但莫川昀这么问，他竟然福至心灵，立刻就反应过来莫川昀说的是哪个小摊。
  “我只是一时兴起，对弃壤星的特色矿产起了兴趣，所以多问了两句。”林微羽说完就想起当时莫川昀也在现场，那他后面说的话，莫川昀应该也听到了。
  “你不是扔了吗？”莫川昀问道。
  “……你怎么知道？”林微羽知道他在问那星石罐子，确实扔了，被西尼希尔瓦扔了，他瞬间就反应过来：“那天你看见了。”
  林微羽的生日一年只过一次，当然要大办特办。
  来参加他生日会的人都是名流权贵，送的生日礼品都是高端定制，再差一点，也得是叫的上来名号的品牌高奢。
  众多名贵礼物衬托下，没有任何标记的礼品盒包装的礼物，自然就扎眼得很。
  西尼一眼就注意到了那盒包装朴素的礼物，几乎不用过什么脑子，就知道那是谁送的，他故意怪叫着招呼林微羽：“林！先拆开这份礼物看看吧？”
  林微羽穿得华丽，在人群中心，被众人恭维奉承着，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他心中欢畅舒爽，自然事事都好，没仔细扫几眼就同意了，接过来拆包装。
  和其他盒子相比，这个盒子显得格外简陋，林微羽拆开包装，看到里面是一罐打磨过的各色天然矿石，里面的星星灯开着，亮晶晶的。
  还没等他拿出来仔细看，西尼就开口嘲讽道：“居然是手工礼物？这是哪个乡巴佬送得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林还有这样的朋友？”
  西尼在学院里也是金徽章，看他面子说话的人不少，于是这么他只是稍一煽风点火，自以为得到暗示的人群便跟风鄙夷起来。
  “林少爷怎么会被送这种礼物啊，这也太跌份了。”
  “对啊对啊，完全和林少爷的气质不搭嘛，我看就不应该被放在礼物堆里，平白给其他礼物降了格调！”
  “……”林微羽大约猜到了送他这份礼物的人是谁，但其他人的话语，让林微羽突然觉得，手里这份礼物长了刺似的，扎得他手疼。
  他把礼物盒放回桌子上，微微点头，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盖过去：“确实不是什么能入眼的礼物，先不管它了吧。”
  西尼却仍不依不饶，一把将礼物盒扫到桌边的垃圾桶里，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既然是这么让林不顺眼的礼物，我就帮林把它处理掉吧，让它待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别再痴心妄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