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在莫川昀教他学数术课时，他经常看到，常见于做出一道难题，或者把林微羽教会的时候。
  莫川昀看着林微羽狡黠的眼睛，从他的表情里轻松地读出对方没有真想告诉他的意思，所以只是垂下眼睫，将昨夜塞尔萨学院送来的书本拿出来，低声提醒他：“要上课了。”
  林微羽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凑过来小声说：“待会你要是不会，可以尽管来问我，我会教你的。”
  莫川昀仔细观察林微羽的脸，看得对方好奇地反过来看着他。
  真奇怪。
  莫川昀心想，这个叫林微羽的人，似乎喜欢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完全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
  “谢谢。”莫川昀说。
  能让昔日学霸感谢自己的机会不多，尤其是在学习上感谢。
  林微羽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这道缝直到上数术课的老师走进门来，才猛地睁大。
  数术课老师是个看上去很和蔼的小老头，把厚厚的卷子放在讲台，两手往拐杖上一搭：“我知道同学们不想上复习课了，所以我们先来个轻松愉快的开学考试，这次复古点，用纸质版的，我连夜出的题，新鲜出炉……我猜猜，不会有人没带笔吧？没关系，我这里有。”
  小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很复古的写字笔，那些想找借口不考试的人还没开口就被堵上了。
  林微羽脸色不太好。
  不仅上台表现的机会没了，还要做卷子，万一卷子里涉及到了他没复习到的后半部分怎么办？
  以前塞尔萨可没有这种开学考试，还用纸质版。
  莫川昀以前回回数术课考第一考满分，是这个数术课老师的得意门生。肯定是小老头听说莫川昀回来了，为了庆祝，特地给莫川昀准备的欢迎仪式。
  林微羽恶狠狠地瞪了莫川昀一眼，莫川昀无辜被瞪，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林微羽。
  林微羽不大高兴地皱了皱鼻子，想到他这三四年的记忆全无，大概也做不出来几道，脸色才稍稍好看些，带了些幸灾乐祸。
  “你可要好好考啊。”林微羽坏心眼地跟莫川昀说悄悄话，用课本挡住嘴巴，小声道，“这位数术老师以前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噢。”
  莫川昀闻言一僵，抬头看向台上的小老头，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笑，身形便更是僵硬，连拿笔姿势都有些忘了。
  既然是考试，自然不能离得太近，林微羽抱着东西挪远了些位置，转头看着莫川昀有些担心：“考完以后你得第一时间来找我，听到了吗？”
  这次莫川昀记得认真应答了，他点点头：“听到了。”
  林微羽于是放心地走远，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卷子发下来。
  试题一发下来，林微羽就埋头做题，争分夺秒地读题写步骤，咬着笔头回忆自己当时是怎么学的。
  整个教室里只有小老头来回转，见到林微羽认真做题还惊奇地站着看了会儿，看到他粗简但基本正确的步骤时，更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可惜林微羽一头扎进题里，什么也没察觉到。
  这还是莫川昀参军后，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写试卷，林微羽写得头疼。不出他所料，卷子里有他复习到的部分，也有他没复习到的部分。
  复习到了的部分还能捏着鼻子做一做，没复习到的部分就真的两眼一黑了。
  把所有会做的部分做完之后，林微羽还特地抬头看了看莫川昀的位置，发现他也垂着头没动笔，便放心地继续研究自己的题目了。
  林微羽做得头昏眼花，试图用已经学会了的公式推出没学会的公式，但失败了。
  突然有桌椅摩擦的声音，大家一起抬头看过去，林微羽也没忍住往莫川昀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办法，三年前莫川昀就是第一个交的，并且又快又全对，让林微羽留下了心理阴影。
  但那个人不是莫川昀，莫川昀还坐在原位置，没动笔。
  对嘛，都三年没学过这些课程了，一道题也不会做才是正常的。
  林微羽松了口气，自己虽然不是全会，但起码会得比莫川昀多，这回公爵府的时候，有个托底的人也不至于被父亲母亲唠叨。
  “你这是交了张白卷？”小老头收了刚刚起身那人的卷子，笑眯眯地问。
  “昂。”那人挠着头，不大好意思地承认了，“我不大会。”
  小老头不是什么严格的老师，在这所贵族学院里，太严格的老师待不下去。
  所以他只是他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随便做什么，只要不要打扰到其他考试的学生就好。
  有了前车之鉴，教室里一时此起彼伏地响起好几处的椅子推拉声，林微羽猜测他们都是不会做直接放弃了。
  新的公式完全没思路，林微羽正头疼呢，就有个人坐到了他身边。
  林微羽不耐地抬起头正要发作，抬眼却看见了个透明徽章。这个教室里几乎没有哪个不长眼的透明徽章会主动招惹他，那个被他鸠占鹊巢二十多年的真少爷除外。
  “莫川昀？”林微羽小声地问，眼睛往莫川昀之前坐的方向瞥，发现那里已经空了。
  对方发出了一声熟悉的“嗯”，林微羽就确定这就是莫川昀了。
  “你怎么过来……”林微羽想起自己吩咐过，急忙把话头止住了，见小老头往这边看，便把手里的卷子递给莫川昀，支使他上去交。
  莫川昀不慌不忙地把卷子翻看了一遍，平淡地问他：“不做完吗？”
  林微羽被他这样问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已经比完全不会的人好多了，于是便强势起来：“要你去你就去，那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我做不完也比你交白卷的分数要高，知道吗？”
  莫川昀没多说什么，简单确定林微羽写了名字，就上去帮他交了。
  小老头效率至上，已经在上面批了。前面交的几张都是白卷，很好批，但要给贵族少爷小姐们留面子，因此批完一份白卷就销毁一份，原卷子直接光脑扫描了发送电子版给他们本人，成绩不会公开公布。
  林微羽翘首以盼，期待自己学习成果的显化，时不时的就摆弄一下自己的腕表，等卷子发到他的光脑上。
  最后全教室的人都陆陆续续上交了，林微羽也在光脑上收到了自己的成绩。
  不高，但也不算太低，不会的部分是真的不会，会的部分也有些因为粗心马虎错的，让林微羽想要扼腕叹息。
  “卷子已经下发了，大家可以从光脑查看。”小老头仍是笑眯眯地站在讲台上，眼角的皱纹深刻得像是老树的纹路，“这学期虽然是复习课，但有些同学的成绩还需要加强，不然的话，通过毕业考还是有些难度的哦。”
  林微羽默认“有些同学”中不含自己。
  “老师，全部试卷的成绩都出来了吗？”坐在前排的人举手，林微羽瞄到那人身上戴的金徽章，就立刻知道是谁了。
  小老头点点头：“出来了。”
  宋高旻脸上挂着微笑，说话速度不紧不慢，语气却隐隐带着些不怀好意：“那不如告诉大家最高分获得者吧，也可以让大家有个努力的方向。”
  “有这个必要吗？”小老头问道。
  “当然。”宋高旻点头，金徽章只用一个眼神，身边就有不少人帮腔，于是教室里顿时支持的声音四起。
  反正不是自己，林微羽满不在乎地收拾东西，准备去上下一节课。
  “好吧，”小老头妥协了，他顿了顿，才继续宣布道：“其实这次的最高分咬得比较紧，我们的宋高旻宋同学得到了离满分只差一分的高分。”
  宋高旻嘴角勾了勾，再次转头看向林微羽的位置。
  在有人想要为宋高旻庆祝时，小老头眼中闪过精光，他话锋一转：“……但是，最高分不是宋同学，而是莫川昀莫同学，他拿了满分。”
  宋高旻脸上的笑容一僵，拳头缓缓攥紧了，不善的视线掠过莫川昀，将身体转了回去。
  林微羽收拾的动作顿了顿，立刻转头狐疑地看向莫川昀：“刚刚是不是提你的名字了？”
  莫川昀点点头：“嗯。”
  “你‘嗯’什么？”林微羽有种被背叛了的失望，他瞪大眼睛看着莫川昀，嗓音发紧，他低声质问道，“你不是教的白卷吗？怎么会是最高分！”
  “我都做了。”
  “你都会做？”林微羽难以置信地提高语调。
  林微羽不让他“嗯”，所以莫川昀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林微羽。
  “说话啊。”林微羽推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他质疑，“你不是失忆了吗？居然还都会做？而且我看你的时候，你明明都没动笔！”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学习过的记忆，但确实都会做，可能做这些题已经成为身体本能了。实际上，我没用多久就做完了，只是不知道可以提前交，看到别人交了，才放心把卷子交上去的。”莫川昀似乎也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