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举着棉花糖的熊孩子从叶翎刚才站立的位置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几缕糖丝甚至飘到了叶翎的袖口。
  沈裕秋和惊魂未定的叶翎都愣住了，齐齐看向那个突然爆发的源头。
  邵野自己也怔住了。他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不是客套疏离的“叶先生”，不是带着距离感的“叶老师”，而是……“叶翎”？
  叶翎后脑勺几缕柔软的金发蹭着他的鼻尖，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他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一样。
  他强行绷紧表情，语气生硬：“……你差点被撞到。”
  他指了指那个已经跑远只剩一个背影的小孩，声音又冷又硬：“手里拿着那种东西乱跑，撞到人很危险。”
  “啊？哦……哦！谢谢你！邵野同学！”叶翎回神，连声道谢，脸颊泛上两团草莓棉花糖似的红云。
  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邵野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手也半天没放开。
  沈裕秋主动上前一步，打破了这凝滞又暧昧的尴尬：“啊，虚惊一场！叶先生没事就好。”
  “那叶先生您先缓缓，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说完，他对着朋友使了个眼色，几人转身，汇入了观展的人流。
  只剩下邵野和叶翎两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幅巨大画作前。
  叶翎低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浆糊：【完了完了！778！我搞砸了！邵野他……他刚才好凶！他是不是发现我是故意来偶遇他的了？他还叫我叶翎……是不是气疯了？他肯定发现我是个又笨又烦人的变态了！】
  他越想越沮丧，像只被雨淋透、又被主人凶了一顿的委屈小金毛。
  邵野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鹌鹑样，胸口翻腾的醋意、因那声失控称呼带来的强烈懊恼、以及刚才怀中那短暂却清晰的温软触感……
  种种情绪如同打翻的颜料盘，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但又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悸动，像无数细小的果汁汽水泡泡，“滋滋”地冒出来，密密麻麻地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炸开，带着一种令人悸动的酥麻。
  他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刚才的“凶”不是针对叶翎？
  但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更生硬的沉默。
  他烦躁地扯松了自己衬衫的领口，感觉美术馆的空调开得实在太闷热了。目光又一次落在叶翎揉手腕的动作上，懊恼中立刻又添了几分烦躁。
  他刚才是不是……力气太大了？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僵持了几秒。
  “叶……”
  “邵……”
  好巧不巧，两人竟同时开了口。
  他们几乎同时猛地偏过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尴尬加倍。
  叶翎像被火燎到一样，瞬间移开视线。邵野也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眼睫，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不好意思。”终还是邵野先打破了这要命的尴尬，“刚才情况急，我没控制好力气。”
  话音未落，邵野已经朝叶翎伸出了手，轻轻地，又一次去握那只被拉拽过的手腕。
  叶翎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别动。”邵野手上力道收紧。
  他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茧，覆盖在叶翎腕上那圈淡红的指痕上，缓慢地打着圈按揉起来。指尖摩挲肌肤，带来电流般的细微触感。
  叶翎只觉有股异样的灼热顺着血管一路蔓延，一直烧到脸颊。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还疼吗？”邵野忽然抬起眼，注视着叶翎那张连脖子根都泛着诱人粉色的脸注，视着他因为紧张颤抖的睫毛和不知所措的眼神……
  心底那股因沈裕秋而起的烦躁和失控带来的懊恼，竟奇异地被一种带着恶劣愉悦的满足感取代了。
  他的小金毛，此刻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羞赧慌乱，都只是因为他。
  ……只能因为他。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谢谢邵野同学！”叶翎像被烫到似的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的指示牌，“我……我突然想起画室还有点急事！我先回去了！邵野同学你忙！”
  他语无伦次地说完，转身就跌跌撞撞地扎进了观展的人群，浅金色的发顶在涌动的人头中慌乱地闪了几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邵野站在原地，保持着刚才握过叶翎手腕的姿势。
  许久，他才缓缓收回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捻，仿佛在回味那微妙的触感。
  美术馆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邵野却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
  他又松了一下衬衫领口，缓解那股难耐的燥热。随后转身，走向了与叶家公馆相反的方向。
  他抵达时光咖啡馆，在老位置入座。
  圆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代码或文献，而是叶翎顶层画室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叶翎正烦躁地抓着他那头金色短发，对着画架上一幅未完成的画唉声叹气。脚边散落一地的速写本和草稿纸。
  邵野的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一点，一个分屏窗口弹出，放大聚焦在那些草稿纸上。
  瞬间，无数张熟悉的人体素描填满了整个屏幕！
  有他靠在床头看书时专注的侧影，有他清晨做拉伸时流畅的背部肌肉，有他坐在书桌前敲代码时手臂绷起……线条或流畅或笨拙，角度各异，但模特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邵野。
  特别是其中一张，捕捉的是那天在监控下他脱掉上衣后，手臂搭在膝盖上时腹肌和人鱼线的轮廓，笔触大胆而充满张力。
  下笔的时候……他的小金毛，那么容易害羞脸红的小金毛，在想什么呢？
  邵野端起手边的咖啡，慢悠悠地送到唇边。
  晚上，叶翎结束一天的工作从画室回到卧室，邵野也回到了他的地下室。
  邵野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电脑上那个最新添加的监控窗口——
  叶翎的卧室。
  屏幕亮起，昏黄温馨的睡眠灯光下，褪去了优雅艺术家外壳的小金毛，正毫无防备地展露着他的天性。
  他穿着一身浅蓝绿色的缎面睡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金发，活像个渐变色的毛绒玩具，在那张奢华的大床上滚来滚去。
  他先是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小动物般的喟叹：“好软……有钱真好……”
  然后他侧过身，用脸颊和耳朵蹭着枕头细腻的面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是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姿势不够完美，又抱着枕头坐了起来，像只认真筑巢的小鸟，用脚丫子把堆在床脚的几个抱枕一下一下地勾过来，在自己周围垒成一个半圆形的巢穴。
  垒好后，他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才转身去了浴室。
  邵野：“……”
  他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喉结无声地滚动着，心尖泛起有如羽毛搔过的痒意。
  不多时，浴室的门开了。
  叶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金色头发走了出来，身上松松垮垮地裹着浴袍，领口开得有点大，露出大片白皙的锁骨。
  他站在浴室门口，先是像只困惑的小狗一样轻轻甩了甩脑袋。
  但这还不够，他低下头，开始以一种极其狂野的姿势左右疯狂甩动那头金发！
  动作幅度之大，活脱脱像一台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开到最大档，水珠被离心力狠狠甩出，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闪亮的抛物线。
  “噗……”电脑屏幕前，邵野终于没忍住，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他赶紧放下水杯，拳头抵在唇边，肩膀仍因为忍笑而不停耸动。
  在他憋笑快岔过气的时候，叶翎终于甩够了。
  叶翎顶着一头炸得像蒲公英的乱毛，似乎有点晕，他晃了晃脑袋，然后才趿拉着拖鞋晃回床边，一头栽进他刚筑好的窝里，满足地蹭了蹭，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邵野脸上的笑意久久不散。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缩在枕头窝里睡得香甜的金色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满足充满了胸腔。
  这份愉悦很快催生了更强烈的渴望。
  邵野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满足于仅仅当一个“观察者”了。
  他开始期待，叶翎还能对他做出些什么？
  那些笨拙的“变态”行动，虽然漏洞百出，却像最令人上瘾的糖果，让他欲罢不能。
  他喜欢看叶翎因为自己而精心准备……哪怕总是翻车的模样，喜欢看叶翎因为自己而紧张炸毛、脸红心跳，还要硬着头皮装优雅的模样。
  但他始终没有忘记在叶翎练习偶遇台词时捕捉到的，那诡异的加密数据波动——那个隐藏在暗处、似乎能影响甚至操控叶翎行为的“东西”。
  他像一头锁定猎物的黑豹，耐心、精准、追求一击必杀。
  叶翎在画室“偷偷”画他的时候，他在地下室紧盯电脑屏幕，十指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