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时后果：系统能量无法持续供给，临时躯体将发生不可逆的损毁，宿主精神体将永久性消散于时空乱流中……】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只剩下区区七十天。
  叶翎想着事，勺子无意识地在布丁上戳着, 留下小小的坑洞。
  “怎么了？不好吃？”邵野立刻走过来，仔细端详叶翎的表情，“是不是糖放多了？还是焦糖熬得有点苦？”
  叶翎猛地回神, 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特别好吃！真的！甜度刚刚好！”
  “……慢点吃，都是你的。”邵野垂下情绪复杂的眼眸，声音依旧温和。
  叶翎看着碟子里剩下的小半块布丁，那甜蜜的负担似乎更重了。
  留在这个世界, 等待时间耗尽……也不是不行？
  小鸟的生命本来就很短暂，他在笼子里叽叽喳喳过完了他的鸟生，然后，像做梦一样，他得到了人类的躯体和意识，在快穿局的“培育”下，又活了整整十八年。
  他看过不同的风景，体验过做人的感觉，还遇到了像邵野这样的人。
  邵野会在他害怕时把他护在怀里说“我在”，会给他做世界上最好吃的焦糖布丁……这就足够了。比他作为一只小鸟时所想象的主人，还要好上千百倍。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漫长的生命，不是无边的自由。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能让他安心栖息的地方，一个能让他交付全部信任和依赖的人。
  没有主人的地方，再长的生命，对他这只小鸟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宿主！】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危险的念头，778虚弱却惶恐的电子音响起，【能量异常波动！你……你在想什么？要是一直留在这个世界……我们……我们都会死！我的能量只够勉强维持基础通讯……如果不抓住契机离开……】
  【……我知道。】叶翎抿抿唇，打断了，【反正现在又没有脱离的契机……再说吧！】
  叶家公馆的书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午后的阳光。
  邵野坐在宽大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厚重的《算法导论》。
  书页间，夹着一缕他珍藏的，叶翎浅金色的发丝。
  这是在确认了系统的存在后，邵野再一次翻开这本书。
  那缕金色的发丝，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金色的发根仿佛融化的阳光，流淌出更加耀眼的金芒，尖端却奇异地褪去了人类的发质纹理，逐渐变得细密，呈现出羽毛的质感和纹理。
  而从羽根开始，那金色竟渐渐过渡成一种生机勃勃的苹果绿，再往下，又化作一抹明亮的晴空蓝。
  仅仅几秒钟，那缕柔软的金发，就彻底变成了一根金绿蓝三色渐变的、无比华丽的羽毛。
  饶是邵野心智沉稳，此刻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他合上书，再翻开。羽毛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非自然的梦幻光泽。
  “……”
  剩下那些难以理解的线索，在此刻全都串联了起来。
  叶翎那超乎一般人类的单纯、对闪亮物品的痴迷、筑巢般摆放枕头的习惯、甚至他那双偶尔会流露出非人般纯粹和懵懂的榛色眼眸……
  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小金毛……真的是一只“小鸟”。
  邵野轻柔地抚过那根华丽的羽毛。
  他的小鸟，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珍贵，还要……可爱。
  只是……身为小鸟的叶翎，怎么会变化成人类的外形，还来到他的世界，执行那些匪夷所思的任务？
  他皱了皱眉。
  778……关键都在那个该死的系统。
  邵野迅速打开连接着特殊设备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格外复杂的数据流。
  这是他之前强行入侵778核心数据库后，艰难解析出来的加密文件碎片。他继续深入，挖掘出一份文件，标题赫然是：《兽类灵魂宿主培养及任务执行协议》。
  【培养协议：为确保兽类灵魂宿主（特指非哺乳类）能顺利适应人类形态、理解人类社会规则并有效执行任务，需强制进行为期不少于18年的虚拟及现实结合培养期。】
  【培养内容包括：基础语言、社会规范、道德伦理（人类标准）、目标识别、任务执行逻辑……】
  邵野逐字逐句地阅读下去，脸色越来越沉。
  18年……原来，叶翎是被那个冰冷的系统，像捏造一件工具一样，一点点“培养”成人的？
  灌输规则，学习欺骗，压抑本性……难怪叶翎对778言听计从，深信不疑。
  他强压着怒火继续往下看。
  【宿主本体已确认死亡，以精神体状态进入快穿局，使用快穿局定制的临时躯体前往小世界执行任务，获取积分，重获新生。】
  “……已确认死亡？”
  邵野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的小鸟，那么鲜活，那么……小，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邵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下意识地将那根羽毛紧紧握在手心，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看。
  【单个小世界最长停留时间：180个自然日。】
  【超时后果：系统能量无法持续供给，临时躯体损毁，宿主精神体永久性消散于时空乱流中。】
  “180天……永久消散……”
  邵野猛地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距离叶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110多天。
  也就是说，他的小鸟，只剩下……两个月的生命？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
  邵野的世界轰然坍塌。
  那个系统778，那个被他视为剥削者的邪恶系统，它发布那些让叶翎羞耻痛苦的任务，或许有它自身的规则和目的，但它的最终目标……竟然是让这只早逝的小鸟，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它在用它的方式……保护他？
  荒谬！
  邵野只觉得荒谬。
  778竟然在保护叶翎，而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拯救……反而是将叶翎推向死亡的毒手？
  他大可以强行留下叶翎，用尽一切手段将他禁锢在身边。他自信自己能做到。现在，叶翎不仅无法在物理上脱离他的监控范围，那在他控制之中的系统也掀不起波澜。
  但代价是什么？他会亲手将这只好不容易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小鸟，推入永恒的、冰冷的死亡。
  邵野猛地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
  书房里死寂一片。
  消散……湮灭……死亡……
  他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叶翎的依赖、叶翎的恐惧、甚至于那个该死的系统……他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这只小金毛彻底习惯他的怀抱，再也飞不走。
  可现在，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强迫自己抬头，看向屏幕上另一个打开的文档：
  【小金毛非常喜欢甜食，包括但不限于巧克力、蜂蜜、各种水果……】
  他的计划大获成功，此时却不得不亲手将这些推翻。
  邵野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屏幕冷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示弱、绿茶、体贴入微……每一个字都曾是他步步为营的武器，如今却成了最刺眼的讽刺。
  “自由？重生？呵……”
  778核心协议里的倒计时，扎穿了他所有隐秘的占有幻想——他的小金毛，必须离开这个世界。
  许久，邵野的指尖重重落下，一个字一个字，将自己撰写的攻略全部清除。
  还有两个月……对，还有两个月。
  心底压抑的野兽也在叫嚣，让他纵情享受这得来不易的珍贵时光。
  可是……
  “不行。”他隔着胸膛，用力按住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脏。又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清空所有自私的、疯狂的杂念。
  他人生第一次失去了那引以为傲的自信和掌控感。
  他有自信困住叶翎，却没有自信能控制住自己，控制住自己一天强过一天的澎湃占有欲。
  许久，已经熄屏的电脑被他重新点亮，手指沉重地敲击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输入了一份新的计划。
  为了叶翎能离开这里继续那些离奇的任务。为了让叶翎……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第53章 纯情房东黑房客21
  晚餐时间, 长桌上摆满了邵野精心烹制的菜肴，都是叶翎平时喜欢的口味。
  “今天的鱼火候过了。”邵野却厌倦地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那条卖相完美的清蒸鱼，然后啧一声, 撂下筷子。
  叶翎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有些无措地看向他：“啊？我觉得很好吃啊……”
  “你觉得？”邵野抬眼, “你的‘觉得’, 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或者……任务要求？”
  邵野的发难来得突然, 叶翎只能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没有？”邵野愈发咄咄逼人, “那你告诉我，你当初让我脱衣服当模特，那副又怂又怕又想硬撑的样子，是真心想画我？还是, 只是为了完成那个该死的系统给你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