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姥朕子      更新:2025-10-27 12:46      字数:3300
  周岚清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桃春的搀扶下了马车,往前看去果真一群男人围在一起商讨对策。她见如今有些空出的时间,便让桃春与秋竹去后头药材,独留霍云祺于自己一旁。
  少女转头看着霍云祺,语气有些莫名的担忧:“云祺,你心中有事?”
  被戳中心事的霍云祺不由得一愣:“殿下为何出此言?”
  “自北朝退兵以来,你总是心不在焉。”
  霍云祺看着眼前的少女,下意识要隐瞒:“殿下...”
  可话才说出口,就被周岚清眼中的情绪堵了回去,后者看着他半天不开口,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正想着要怎么问出口,就听他语气有些无奈:“是...是京中,我临走时,京中有赐婚的意向...”
  “什么?”
  周岚清的心猛地一沉,面色更是有些惊愕,还以为他又在玩笑,一双大眼睛看得霍云祺避开了目光,才明白这不是假话。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发出来:“是谁?”
  霍云祺此时只觉得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有些胡乱的不知所措:“尚书家的小姐,具体是谁,我真不知道。”
  “你!”事发突然,周岚清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虽然知道这并不是霍云祺所愿,但终归是有些生气:若是他已有婚约在身,这些天两人之间的相处,又算得了什么?
  她正要发作,但又问了句:“圣上提的?”
  “是丞相,”霍云祺有些慌张地摇头,生怕周岚清爆发,轻声细语:“那日我请命前来,已然是定好了,这老头又忽的冒出头,可战事迫在眉睫,我没有办法...”
  一边说着,一边还悄悄拉住少女的衣袖,姿态地极低。可周岚清脸上乌云密布,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压不下去,最后生气地看着他:“你早该告诉我。”
  说罢,不再管他有什么反应,甩开霍云祺正欲挽留而伸来的手,扭头上了马车。
  而霍云祺满面愁容,自知周岚清此时正气头上,不敢再上前多说,直愣愣立在外面眨巴着眼睛,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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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銮殿内,百官已至此,可帝位空荡荡,看样子皇帝今日又不打算来早朝了。众人正欲如往日一般自顾自地开口发言,却不想不远处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旨意,令群臣皆立即闭紧了嘴巴。
  不一会儿,皇帝斜坐在龙椅上,脸上挂着疲惫的倦容,身形也消瘦了不少,使得原本合身的黄袍都显得有些松松垮垮,好在还保留着那副浑然天成的威严,才堪堪撑住了场面。
  一直以来都在主持大局周靖此时虽一副恭顺姿态,可言辞之间全是疏离之意。皇帝好似也愈发不耐烦,干脆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对不远处的周治问道:“永乐公主何时归京?”
  众人已然许久没有听到过皇帝的声音了,如今他的声线已然不似从前那般气如洪钟,反而有些干涩嘶哑。使得一些居心叵测者更是开始盘算站队的问题。
  周治一如既往的稳重,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心思:“禀报圣上,公主离京不足百里,想是近几日就可前来复命了。”
  可他话才说完,殿中便再也没有人多说话了,离得近些的甚至能听见皇帝的手指敲打在龙椅坐把手的声音。过了片刻,皇帝突然开口,声音更是冰冷得吓人:“永乐公主,并没有完成当日派遣的使命,又谈何复命?”
  饶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周治此时都一瞬间的愣神,他甚至不由得与不远处的周靖对视了一眼,毕竟在周岚清的事情上,两人的态度是保持着统一的战线。
  龙椅之中的皇帝看着眼前的
  一番景象:满朝文武皆低头不言,周澈神情漠然,一切都事不关己;周靖与周治皆是垂头,看不清神色。所有人看似都在等着他表态,但其实谁也不敢公然说一句周岚清的不是。
  皇帝想至此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仿佛昔日放在手心上宠爱的女儿,此时就是是动摇他皇位的仇人。
  可每每提起周岚清,他又不知何为有些烦躁和慌张,但是又不得不保持着他作为君主的体面。
  于是他不再迟疑,将目光投掷周治身后的何明,那个他最忠诚的追随者:“何爱卿,你觉得如何?”
  何明固然对皇帝的心思心知肚明,可这毕竟是皇家内宅之事。更何况满朝上下谁人不知周岚清如今名声显赫,自己又怎好担得起这档子大事?因此对于皇帝的问话,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胡乱扯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话之后,见皇帝没有发言,就自觉地退回原位。
  殊不知此时皇帝的脸色已然非常沉重,他彻底接受了事实,但还是不满于如今处境,又重复了一遍:“永乐并无促成两国和平。”
  目光扫过众人,忽然在霍立身上停住,似乎想到什么,语气中更是不满:“霍云祺领兵出京,更是没有通过朕的同意,是朕不在这里,就当朕死了吗!”
  天子动怒,更是无人敢多言,但此时若是再没有人站出来,只怕其口中二人的罪责就要降临了。
  周靖抬起头,上前一步,面上尽是淡漠之色:“回禀圣上,公主未能和两国之谊,非独其咎,实乃臣辅国不力;至于霍云祺领兵之事,乃臣擅自做主之过,若论罪责,愿圣上独加于臣身,以明国法。”
  话音刚落,一直久久不发言的周澈在此刻恍若恢复了些许清明,他上前一步,语气不同于周靖的委婉,反倒是犀利刺耳:“圣上,北朝率先背信弃义,与公主何干?霍大人领兵卫疆,又有何过之有?”
  但皇帝并不买账,他不理睬两个儿子的话,转而开口:“公主不孝,霍云祺不忠,两人已犯下大错...”
  若是让后面的话脱出口,那便是罪行的公之于众。在排列整齐的群臣中忽然冲出一人,他拨开前边的人群,略带仓皇的跪在距离天子最近的地方,大声疾呼:“请圣上三思!”
  戚长安的头栽在地板上,声音更是恳切:“永乐公主遵陛下之命,远嫁和亲,以安邦国,自此万民感戴圣恩,士子皆颂圣上之明德。若是此时圣上责罚与她,若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霍大人救燕城于危难之际,圣上若不加责而反赐嘉赏,则天下之人只会更加相信圣上仁德。”
  皇帝听闻,冷冷道:“爱卿果真是为贤臣,所言恰到好处。”语气虽仍是不屑一顾,可终究是有些收了心思,毕竟对于他而言,自己那早已不再的盛名才是其最为顾忌之物。
  在人群之中,魏源隔着几个人头看着戚长安,目光有些恍惚,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亦是如此进谏。只不过那时皇帝并没有如今这般好说话,而是一声旨意将自己送到深山十年。
  想至此,他不由得看向帝王的方向,只觉得皇帝真的是老了,而自己也不再年轻。
  只是这时不知哪来一人从中窜出,是徐俞初。自太子与贤王接管朝政之后,他已难在官场上立足。皇帝似乎是猜到他想要干什么,明显有些激动起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其言:“戚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天下人皆只求名声而不做实事,往后国家该如何运转?”
  皇帝甚至有些着急地承认:“爱卿说的不错。”
  徐俞初得了肯定,即便他知道自己已经众叛亲离,可还是想要抓住皇帝这条大腿,言辞愈发大胆:“臣愚见,功是功,过为过,还请圣上分别定夺,以正视听。”
  “嗯。”皇帝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嘴巴,正想要就此操作,不想在徐俞初之前,又走出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
  谢书礼自周岚清出京以来,便极少在朝政事务上露面了,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徐俞初举步维艰的主要原因。众人对其自有一分敬重,可这并不足以是支撑他站队文忠阁的理由。
  如今他重新站在殿中央,泰然自若地重出众人的视野,就连皇帝眼中也多了几分把握,心中更多了些许安慰。
  却不想谢书礼没有半点铺垫,平静地说道:“臣启陛下:今有徐俞初,贪墨成性,枉法徇私,更兼买凶害命,构陷忠良,致使朝纲不振,人心惶惶。”说着还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将其展开与大众视野:“此为证据,一一列明其恶行。伏望陛下圣鉴,勿为奸佞所惑,以正国法,以安天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看向谢书礼的眼神中都带着不可思议,就连戚长安也震惊地看着他,好似在这一刻,谢书礼在他们心中的形象由与徐俞初狼狈为奸,一下子转变成了为正义忍辱负重的人。
  而表情最为精彩的不过就是徐俞初,他的脸色霎时间惨白,整个人更是僵在原地,过了好大一会,才颤抖着指着站在前面的人:“你撒谎!你胡说!”
  一旁出来个谢书礼吩咐好的同僚,跪在他的侧边一条条陈述,每一条皆是可怕的铁证,引得在场众人怒上心头,更使得徐俞初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惶恐。
  皇帝同样面色不佳,他本就想借徐俞初之手对周岚清不利,如今却被谢书礼截胡,可偏偏他又不会对此人动手。他就连徐俞初的罪行都不想听了,匆匆打断了宣读,干脆地下了死刑:“将徐俞初拖下去,三日后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