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作者:姥朕子      更新:2025-10-27 12:46      字数:3179
  “干什么?”周治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般:“想见就见了,有什么问题么?不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说着,他又似讽刺般补充道:“妹妹早时还说我们是一脉相承的亲人?现在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
  周岚清深吸一口气,抬眸闭眼之间,像是变换了一个人,看上去温和了不少,连带着语气悠悠:“二哥这是生什么气?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何必动怒?”
  见对方逐渐平静下来,她又用尽量柔和的语调探测道:“只不过近来听太虚殿内的人说,父皇的身体较以往好了不少,我也是一时着急,忘了讲究分寸。”
  周治显得很平静,其中却又隐隐流露出令人窒息的冷漠,只是望着面前人的那双眼睛颇为复杂,动了动口,直言道:“他们胡说的,已经不复从前了。”
  周岚清原本编造的好听话又再次被堵在嗓子眼,微微仰起头,眼眸内翻滚着冷意。
  那鸟儿不知何时已经飞走了,但在老树上某处不显眼的地方,又开始出现些害虫,甚至比起初的更为面目可憎。
  “我没了母亲,便想着见见你,”周治从树上收回目光,再次投在少女的脸上,开始有了些诡异的温情:“幸好,你肯接纳我。”
  还不待周岚清说什么,他紧接着又转折了话锋:“可偏偏是你的好,让我有了自信去找他,你知道他都说了什么?”
  “他让我赶紧滚出京城,还说没我这个儿子,更可悲的是,他还让我去死!”
  周岚清的眉眼皱起,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悲凉。
  “大概是父皇刚喝了药,他喝完总是这样的…”说到一半,又立马被拦腰斩断。
  “怎么一样?他让我去死,好解了皇上的后顾之忧,我明明已经滚出京城了,我只想看看我的亲人,我的父亲,我又有什么错?我碍了谁的路?”
  周岚清从未见过周治如今这幅样子:眼眶已开始泛红,立在原地,消颓又无力。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可下一刻,周治突然上前,上手钳住了她的双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癫狂:“你知道他还说什么?他说你和我,本来就是衬托皇上的工具,我是他在太子位上扫清障碍的刀刃,而你,则是他成为皇帝后巩固政权的藤鞭。”
  “现在我这把刀已经钝了,自然就没用了,那你呢?你这鞭子什么时候会断?”
  最后一句话让周岚清的表脸色巨变,她猛地挣脱出来,斥责道:“不许胡言!我根本不信!再怎么说,他终究是我们的父亲,总该不会说出生死之类的话!”
  周治感受到掌中的温暖流失,愣了片刻,随即将原有的失态抛却,换上最开始的漠然,留了最后一句,便掠过少女的身侧,消失在羊肠曲径通幽处。
  “你已经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自古君心之变,不过一瞬之间尔?”
  周岚清反应过来,下意识抬眸,才发现面前的场景已然变换,转而被一帐帷幕所替代,原是她方才已至太虚殿,只是思绪翻涌,竟走了神。
  “永乐!永乐安在?”
  耳边这有些颤颤巍巍却不是威严的声音已然响起数遍,终于将她的注意集中在该有的地方,她走过去,轻轻掀开帷帐,看着海顺将太上皇搀扶着坐起来。
  “我方才叫你,为何不应?”
  周岚清态度坦然:“这几日睡不着觉,来得又急了些,有些恍惚。”
  “嗯。”太上皇看了眼她:“你二哥回来了,你有跟他见过?”
  少女面不改色:“还不曾。”
  太上皇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便不再纠结:“也不用见了,”停顿一瞬,随即道:“找个必要的理由,让他回扬州。”
  周岚清目光一黯,随即道:“二哥若是想多留呢?”
  听言眼前人明显一顿,在她的注视下,说出的话没有半点感情。
  “任何不利于你的,亦可处置。”
  此言一出,周岚清只觉得从头顶开始往下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而父亲投过来的眼神那样坚定,竟也逐渐在她眼中消散,转而被周治那悲怆的神情所替代,最终一切皆成为虚无,唯有她那尚年幼的的模样,立在书桌一侧,有些懵懂地看着自己。
  紧接着她看向的男人,复杂又含糊地回应了一句什么,过了口后就忘记了,只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凌乱,带着裙摆左右打转,像不知所措的浮蝶。
  第111章 卧虎藏龙
  御书房内。
  周靖带着些许疲倦地
  坐在最前端,面前是一群与他相熟的臣子,有年轻的,但更多还是有着些许风霜的。他随意看过去,最后落在离自己最近的那人身上。
  “卢绛,扬州一事,你可有想法?”
  话音刚落,一人缓缓步出,于众人之前站定。
  “臣窃以为,此事仍有蹊跷。”
  周靖应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同时收回目光,转而投向在场人,像是审视着他们的脸色。
  “且不说倭寇进犯一事,就以此时形势观之,离王蠢蠢欲动,夏将军与戚大人仍未率兵归京,若是在此时调兵,难保…”
  “皇上!”又一人不请自来,从人群中挤出,令卢绛剩余的话不得而出:“卢大人虽说得有理,可倭贼一事的确属实,若是就此耽搁,恐难自处呐!”
  卢绛背对着身后人,唯面向周靖,后者并无第一时间表态,只是轻飘飘地给他一个眼神,就使得其原本还和顺的姿态抛却,立即道:“张明大人,若因此乱了京城的安稳,又何以自处一说?”
  “你!”被点名道姓的张明撑着一把老骨头,看样子若没有皇帝在场,他那根手指头都能直到人家脑门儿上去:“皇上!扬州与京城紧密相连,若现在不及时制止,只怕事态失控呐!”
  有了人开头,场面就逐渐开始热闹起来,多是跟在张明身后开炮,炮口对着的是卢绛,炮弹却砸在周靖身上。
  卢绛对这些不痛不痒的明枪暗讽并不在意,只是观测着面前人的表情,直至其开始出现一丝不耐烦之后,他就即刻调转矛头,微微回过身,盯着被人簇拥在前头的张明道:“张大人,就如您所说的,有时个人要为国而做出牺牲不是?”
  这话的作用可谓是立竿见影,全场鸦雀无声,只是等着卢绛出招。而他这人总是不负张望,直言道:“张普大人不是正于扬州么?不如就让他作为本次抗倭指挥,暂时抵御外侮,何如?”
  “卢绛!你休要胡言!我儿一介文生,岂能扛住此事!”张明一时着急,竟口不择言地对眼前人训斥,他老来得此独苗,若是因此出了闪失,他不去撞死也会丢了半条命。
  但当他说完之后,瞬即接触到皇帝投来的眼神,其中浓浓的不悦,逼得其不得以成为蔫了的黄瓜,垂着头退至一旁。
  剩余人还有想说的话,抬头一望,眼中首先看到的周靖靠在椅子上,虽面无表情,可眸色沉沉,恰似一头沉默的青壮雄狮;随之其侧边的卢绛则似一只阴测测的鬣犬,忠诚地守在主子的面前。
  众人见此,也不再多说了,原先那些摇摆不定的马后炮也在此时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局势也因此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半晌,此次会议终于在这有些压抑的氛围了结,殿内人鱼贯而出,卢绛在内多呆了片刻,可随之离开。
  一出外,方才同他争辩的人正在不远处等着他,见他来,立即上前理论,由于已经离御书房有些距离,张明也不藏着掖着自己那金贵的嗓子:“卢绛!你这竖子!蛊惑圣听!至百姓于何地!”
  卢绛轻蔑的翻了个白眼:“口口声声百姓百姓,刚才叫您儿子去守城,您怎么不答应?”
  “你!”张明气不过,拉了一旁的老兄弟:“你来说!”
  老兄弟也不是孬种,开口怒道:“我老早想说了!让皇上放弃扬州城!你可有想过京城怎么办?若是让他国知晓!难道不会认为我大燕无能吗!”
  卢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露出不屑之态:“夏将军已快至京城与扬州的交界,届时一切自会迎刃而解,而你们却执意从京城调兵,弃京城百姓于不顾,弃皇上于何处?”
  能言善辩,巧言令色,实乃卢绛也。
  众人逐一分说,皆被他逐一狂怼离去,最后只他一人立在原地,缓神之余享受难得安宁。
  当他抬脚欲返回原回府行程时,不自觉抬头一看,面前不远处正有一人往自己方向来。
  再近些,看清之后,才发现竟是谢礼书。
  卢绛立即端正姿态,他同周靖于幼时一块儿在其面前识字,如此也算得上是他的老师,于是便停下脚步,恭敬地立在一旁行礼。
  谢礼书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一如既往地就此离开,而是微顿原地,转而还是道:“近来朝中非议,不必放在心上,自古为官者皆会受此待遇,需忠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