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
濯君墨 更新:2025-10-27 12:56 字数:3031
盛自横压下帽檐,单手撑住栏杆纵身一跃,轻松落到一楼的暗门前方。
在此把守的黑面人听见动静,齐齐出动,在见到盛自横腰际萤石时,瞬间敛了气势,松开握住刀柄的手。
盛自横双手环胸,懒懒散散靠在墙面,长腿交叠,低头瞧着地下影子。
黑面人们旋即各自散去,悄无声息隐匿于黑暗之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暗门背后没有丝毫动静,盛自横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咔”,墙里嵌着的暗门响动一声。
祝凌云从里面走出来,抬眼就看见倚在墙上的他。
盛自横活动脖子似的偏了偏头,顺势轻轻一抬,再次跟她对上视线。
“上次不是说了我叫你再来吗?”祝凌云提步向前,语气平稳。
那人慢悠悠将头回正,从墙上站起来,环手走向她。
“为什么只能楼主找我?”盛自横继续靠近,“我想找你就不行么?”
两人已经很近,帽檐和面具的距离不到三寸。
“我今天没空。”祝凌云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直视他。
盛自横不依不饶,亦未后退分毫:“看来楼主今日带回来的那人,比我更有价值。”
说着,他头部偏移,看向她背后的暗门。
祝凌云蹙眉,跟着看去。
他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又冷又湿,像紧紧附在滑石间的雨后青苔:“他是谁啊?”
祝凌云战栗一下,猛地回头。
难道……
他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
她无知无觉地退后半步,眼睫颤动。
不对,依照盛自横的性子,应该会直接挑明,现在顶多就是怀疑她。
祝凌云掐住食指指节,强装镇定抬眸看回去。
盛自横轻笑一声,还在问:“你没空,是因为要把本该给我的时间,留给他吗?”
一语双关,祝凌云分不清他是在说现在,还是在说今天上午玩心玦时,她因为收到江不染的传文而丢下他的事。
她的思绪越来越乱。
他步步紧逼,踏入她方才退后半步留出来的空隙。
祝凌云建设的防线轰然倒塌。
他真的,全然知晓吗?她有露馅么?在什么时候?
心跳越来越剧烈,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快、还要用力,祝凌云手心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隐约看见他薄纱后的荧亮红瞳。
祝凌云这时才恍然明白。
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他。
他们之间,一直都隔着层纱。
盛自横还在逼近。
别过来,别再过来了。
混乱无序的事情桩桩件件压过来,祝凌云彻底无法思考,更没办法回答他越来越多的问题。
说多错多,贸然开口,必定会更惹他怀疑。
“你说的,我不明白。”祝凌云垂下眼帘,避免跟他对视,以掩盖飘忽的目光。
不行,必须得先把盛自横支走,她还要在江不染醒来之前把人带出风满楼,不然又要多费脑筋了。
祝凌云继续退后,悄悄向暗门靠近。
只要她进去,他就没办法继续逼问了,到时候再慢慢想办法圆谎就是。
这般想着,祝凌云又后移一步,手指慢慢摸上打开暗门的机关。
还没等她施加灵力,背后突然“咔哒”一声。
很明显,是从里面开的。
祝凌云的背就靠在那里,此刻门被打开,她只能靠近面前少年。
盛自横循声朝她身后看去,墙壁间的缝隙渐渐扩大,慢慢往右侧移去,露出更多里面的景致。
祝凌云低头,在看清身后那人披风下的雪白剑鞘时,她就知道——
大事不妙。
第62章
祝凌云咽了咽嗓子,咬牙低眉向后看去。
来人亦戴了帷帽穿了披风,除了那小截露在外面的无尘剑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果真是江不染。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醒来……
醒了也就罢了,居然还恰好现在出来,好巧不巧跟盛自横撞上。
祝凌云以尴尬的姿势夹在中间,不得进退,前后两人高挑的身形把光挡了许多,她的视野一片晦暗。
风从敞开的暗门涌进来,与连通的前堂对吹,把三人的衣物拂得哗啦啦搅在一块,惹得人心乱如麻。
她知道,必须选一个脱马甲了。
祝凌云皱紧眉头,深深吸了口气,暗里伸出手,在江不染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拽了拽盛自横腰际的浅紫色萤石。
一下,两下。
她给他神识传音:“帮我。”
未经面具处理的声音直达盛自横脑海深处的神府,是她最本真的声音,不掺杂一丝外界干扰。
这种情况下,就算只有几息的时间也变得漫长难熬起来,见盛自横还没反应,祝凌云掀起眼帘,又晃了他两下。
“师兄,帮帮我。”顿了顿,她忍不住又道,“盛自横。”
这一次,她清晰地看见,少年面前的黑纱帘内,隐隐约约透出两点红光。
那是他荧亮的瞳仁。
身后的江不染有了动静,衣料摩挲出声响,他似乎正欲说话。
完蛋。
正当祝凌云以为盛自横不会帮她时,面前人悄然弯转手指,术法落到她后腰,不轻不重地一推,将她往前带去。
盛自横抬手,用力握住她的小臂,一个跨步上前,顺势将人送到自己身后。
祝凌云双眼微微放大,站稳瞬间,他的手很快从她臂上松开,紧接着,身后传来盛自横的声音。
“江道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问得不疾不徐,姿态放松自然,仿佛已经清楚所有经过。
祝凌云平复呼吸,抿了抿干涩的唇,低头快步离场。
她两三步走出去,匆匆握住扶手往楼上走
,转角时余光瞥见江不染似乎正在看她。
但那也只有一会儿。
随即,盛自横不动声色移过来,截断江不染视线,手挑起一边帘幕,挂在斗笠檐,用真容见他。
…………
祝凌云独自坐在第十层,心里又焦又燥,还有点喘不上气。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有点想跳。
但是很显然,目前这个高度,早就摔不死她了。
祝凌云仰头叹气,扑通一声平趴在桌子上,手抓着头顶的兜帽拽啊拽,脑子里全都是刚才的画面。
天啊……
她都做了些什么……
大概不久前的祝凌云自己也没想到,她学会神识传音后对盛自横传的第一句话,是“帮我”。
从古至今,有人掉马是以这么尴尬的形式吗?还不如她早点主动坦白呢。
太丢脸了。
外头楼梯传来动静,祝凌云瞬间从桌子上弹起来,坐得端端正正。
这个位置,恰好能完整看见不远处禁制。
正因如此,她也看清了盛自横进来的全过程。
他款步踏入内室,揭掉纱笠握在手中,散下的长发垂在背后,随步伐轻轻摇晃,一下一下拍在劲瘦的腰侧。
祝凌云觉得更喘不上气了。
好想闭眼不看他。
但是如果闭眼的话,就更丢人了。
幸好有面具,这样他就不会看出她皱紧的眉心,和快要咬破的唇角。
没了纱帘遮挡,盛自横的每寸表情都落在祝凌云眼中,上挑的眉,轻扬的唇,以及那双垂眸锁定她的眸子,统统展露无遗。
他走得不疾,但步伐跨度大,三两下就来到祝凌云面前。
盛自横也不主动坐下,就站在原地,红润的嘴唇淡淡勾着,低眸看她。
祝凌云败下阵来,把脑袋偏到一侧,抬手挡住唯一露出来的眼睛:“你怎么认出我的?就凭带回来的人是江不染?”
盛自横没有回答,坐下来,撑着下巴:“好歹把面具取下来吧,不闷吗?”
不用看,祝凌云光听声音都知道,他肯定是笑着说的。
祝凌云把脸捂得更紧,重重摇头。
她又问:“江不染那边……没怀疑我吧?”
好久没听见他的声音,祝凌云分开一点指缝,左右看看,没看到他人。
她将视野放低,这才看见盛自横已经伏到了桌子上,两只眼睛弯成月牙。
又中计了。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盛自横究竟是不是狐狸变的?
在某些方面,她真的甘拜下风。
盛自横直起身,揶揄道:“楼主放心,江不染已经走了,你和他的身份,谁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细心补充:“除我以外。”
祝凌云手指从面具上滑落,略带幽怨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她开口:“你会不会怪我?”
盛自横不解地歪了歪头:“为什么怪你?”
祝凌云摘下面具,头顶只留兜帽,双手放在在桌上交握:“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