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弦月棠      更新:2025-10-27 12:59      字数:3136
  “......”
  所以,能来参加这场峰会的人想法都不走寻常路啊。
  从沪市到波茨坦没有直飞航班,需要飞到柏林再转车。
  众人在德国柏林下了飞机,穿过接机大厅时,透过落地窗,宁酒瞥见远处柏林电视塔纤长的轮廓,在午后的天色下泛着银光。
  她的眼神越过人群落在那座高塔上,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小酒?”
  苏铭察觉到宁酒的失神,朝她望过去,宁酒朝他笑了笑。
  “没事,就是有点晕机。”
  本以为来到这座城市也没什么,但原来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准备,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令她自己感到意外的是,原以为看到这座城市,第一个映入脑海的会是关于袁姝和宁轩的那些事,可当耳边响起周围人热络的讨论,言语间全是这座城市的时候,她的思绪却像被抽离,脑中涌现的是另一个人。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后脑微微发热,前几天那种被蛇盯上的麻感再度传来。
  宁酒感到背脊发凉,再转头,仍然只有机场匆忙路过的人群。
  闭眼、再睁开。
  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应该真的是晕机,晕得有些不清醒了。
  来到峰会主办方提供的庄园休息区,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奢华,庄园被分为两大区域,前方是主楼的会议区,另一侧则是专供嘉宾歇息的休息区。
  每位参会嘉宾都被分配了独立的房间,推门进去就是柔软得几乎将人吞没的大床,落地观景窗将庄园靓丽的风光映照得一览无余,连浴室都配备了恒温按摩浴缸。
  商琳环顾一圈,低声感叹:“这得烧多少钱啊……幕后投资方也太舍得砸钱了。”
  和苏铭一起来的另一个博士生钱明之却有顾虑。
  “地方是挺好的,但这里一盏吊灯都得多少钱啊,要是碰坏了赔得起吗。”
  商琳轻笑着逗他:“哎呀,你就安心住吧,真想赔的话,先试试把他们这床睡塌了再说。”
  相较于钱明之的谨慎,商琳对波茨坦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当天晚上,她兴致勃勃地约宁酒在庄园里逛一圈。
  石板路在灯光下泛着浅光,沿途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篱和散发着清香的花圃。
  逛到一半,天色突暗,空气里涌起湿凉的气息,没多久便淅淅沥沥落下了雨,夏夜的波茨坦,潮润的雨雾裹起草木的香气,路灯在水面上拉出串珠细碎的晕黄。
  她们被迫加快脚步,跑到一座拱形的玻璃温室前暂时避雨。
  里面暖意融融,摆满了热带植物,散发出甜腻的果香,激烈的雨声敲在玻璃顶上,宛若一层轻薄的帘子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门外穿着笔挺制服的庄园侍者发现了她们,手里撑着一把深色长伞向她们靠近,脸上本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在目光落到宁酒身上时,瞬间化为惊艳。
  对上两位女生的眼神,他最终还是礼貌开口,用夹杂德语口音的英语说道。
  “两位小姐,雨还要下很久,我送你们回去吧。”
  这侍者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浅金色的短发被雨雾打得微微翘起,五官是日耳曼人特色的浓眉大眼,身形高大挺拔,举止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爽与拘谨。
  商琳和宁酒对视一眼,唇角同时扬起,商琳趁少年转身的空当,朝宁酒用口型调笑。
  这个德国小哥哥长得不错,不比你家苏铭差哦。
  雨幕外,夜色更深,空气里洇起潮湿凉意,侍者绅士地举伞为她们挡住雨水,却像是偏头看到了什么,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挺直。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宁酒和商琳也不约而同收起了笑容,朝他望向的地方看去。
  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车道,在雨水的映衬下,车灯光线被打散成一片朦胧,几名日耳曼侍者整齐地站在车门两侧,其中一人俯身拉开后座的门,举伞替车内的人挡雨。
  身形挺拔的男人跨步下车,月色交错路灯的光线洇过他肩膀,勾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雨下得愈发大了。
  浅色的衬衫在夜雨里覆起湿润的光泽,袖口松松挽起,露出手背与小臂间蜿蜒的青筋,被黑伞挡住的原因,浓郁立体的五官一半隐匿在沉滞阴翳中,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与微抿的嘴唇,却依然让人移不开视线。
  男人侧过脸,与从后座一齐下来的银发少年交谈几声,跨步要朝正厅走去,却倏地停住脚步。
  他侧对着宁酒,指间隐隐夹着半截未燃尽的烟,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低头熟练点烟的动作,有侍者要为他挡风,被他拒绝,白雾般的烟气很快被风雨揉散。
  两人之间隔着不小的距离,宁酒隔着雨幕望过去,看不清他的面孔,却不知怎么有种被他牢牢锁住的感觉。
  细密的水
  珠宛若一层薄帘倾泻下来,余下的只有模糊的轮廓与被灯切碎的光影。
  点烟的动作只有一瞬,男人的脚步重新迈向正厅,伞下的身影很快被夜雨吞没。
  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一眼。
  嗡的一声。
  宁酒感到耳边嗡鸣不止,商琳在她耳侧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清,脚步刚跨出两步,身体就失了重心,险些崴脚,身旁的侍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姐,您没事吧?”
  周遭仿佛被掐断了声带,下一瞬,所有声音又猛地涌上来。
  雨声、闷雷声,还有侍者的询问一并从耳膜沉重碾过。
  宁酒仿佛被压在水底许久的人挣脱而出,骤然挣到一口气,理智回炉。
  肯定又是幻觉。
  她这么告诉自己。
  她不可能在这里碰到乔柏林。
  这几天总是如此,恍惚间像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虽然不是第一次,可这种情况在四年前明明已经缓解许多,为什么最近又愈发频繁了。
  “我没事。”
  重新站直身体,即使脸色仍有些苍白,宁酒的表情与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用英语回道。
  “麻烦您送我和朋友回去了。”
  -
  庄园正厅。
  烟雾在鼻腔飘荡一圈,尼古丁的味道未入唇腔,先进喉肺。
  带着灼意的气息冲入胸腔,在体内划出一道细长的火线,自毁感带来的快意短暂而强烈,只是转瞬,就被更深的空虚淹没。
  乔柏林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烟燃烧殆尽,眼中闪过一抹无趣,身旁的侍者立马会意,将烟从他指尖拿过。
  楚镜年跟在乔柏林后面上楼梯,手里还拿着一份刚从会务处取来的资料,似是不经意地开口。
  “听说今年的峰会名单都是由您亲自审核办理的,您还真是亲力亲为啊。”
  乔柏林浅浅应了声,并无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的兴致,楚镜年也自觉闭了嘴,和他一起去会议室听负责人介绍这几天的日程安排。
  日程安排的起草乔柏林就跟过一遍,现在的定稿拿在手里粗粗翻了一遍就明白改动了哪些地方。
  眼前两位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负责人兢兢业业地站在台上汇报工作,语气也没太多平仄,楚镜年听得有些无聊了,手里的纸张翻了又翻,又没忍住懒洋洋地开口。
  “对了,最近乔伯父在江城怎么样?我上次听说,他在忙个城市交通改造的项目。”
  “他的事我不清楚。”
  乔柏林语气平静,情绪没有太多波动,修长的指骨又翻一页文件,一个眼神都没多给。
  “你来这里前不是去过一次江城,还问我做什么。”
  楚镜年本来也是无聊随口一聊,听他这样说,只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从五年前那件事过后,虽然乔柏林和乔嘉翎默契地都没再提及,但两人的父子关系早已不复当年。
  这次让楚镜年来德国,本来就是乔嘉翎的意思,怕乔柏林时隔五年又发疯,在德国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只是他没想到,乔柏林这都多久没回江城了,怎么还是对自己的行踪掌握得了若指掌。
  只是一想到五年前那个待人礼貌、事事分寸的表哥,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楚镜年就忍不住对那个只存在于众人口中、不可明言的少女生出好奇。
  但他还是惜命的,唇边划过那个名字,最终咽了回去,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刚刚下车的时候,我在玻璃花房门口看到个女孩,长得又乖又欲,真挺好看。”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补一句,“这么大的暴雨天,还有人跑到外面逛,倒是挺特别的。”
  “不过我记得你庄园里那间花房是不对外开放的?”楚镜年权当是无聊情境下的消遣玩笑,“不会是看门那小子看人家长得好看,就舍不得拦吧。”
  他倒没什么实际意味的批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方才离得有些距离,他也是无意间瞥到的,不认为乔柏林会在意这些琐碎的小事。
  出乎意料的,乔柏林翻阅文件的手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