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万重泉      更新:2025-10-27 13:02      字数:3143
  只见店肆的小郎正从驴车上搬水瓮下来,季珠见家里又添了个大家伙,跑去比量了,都快有她高了,拍手称好。
  要知道,家里没有大水瓮,木桶用久了又渗水,经常把泥地弄的湿答答,一不留神要打滑,有时临时要用水,就只能去田间的那口井里提回来,一连好几趟才够使,有水瓮储水就便宜多了,闲时储满,随时想用都行。
  “咦,还有盖子,这下可不会掉老鼠进去了。”
  只见是个木盖,中间镶着把手,盖在水瓮上正好。
  季胥这厢正给小郎搭手,一齐搬了水瓮至灶屋,放在了西北墙角,一面问道:“小珠去拾柴禾了?”
  季珠点头,“去捡松球了,柴禾是穗儿他们帮忙拾的,我分给他们蒸饼吃。”
  “那小珠自己够吃吗?”
  “够的。”季珠说。
  季胥顺手摸摸她脑袋,感慨着,“好乖。”
  想着明天要多给她留些蒸饼,她想分给伙伴的同时,也不影响她自己填饱肚子。
  大水瓮卸完,小郎驾着驴车离开了,季珠还在后头稀罕的张望那车,她还没坐过驴车呢,就更别提牛车了,这可是罕物,看一看也是新奇的。
  “大日头下瞧什么呢?那是谁家驴车?”
  一回头,只见是季凤,满脸喜滋滋的,季珠不及搭话,便听她扬起嗓门向屋内喊:
  “阿姊,你瞧我带谁来了?”
  待季胥自灶屋出来,认出那是冯家人,徐媪并其孙女冯富贞,她有这份记忆。
  另还有个脸生的年轻妇人,生的圆盘脸,藕色细布襦衣,因这两天农忙,底下穿的绣花青布带裆大袴,随着抬手捋发,腕上一只窄薄的金镯子显出来。
  只见她站在徐媪一旁,暗暗拿眼乜斜她们住的这间草屋,将嘴一撇,毫不掩饰的嫌弃。
  季胥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她猜测应该是原身不在的三年,冯家老二娶的新妇。
  她舀水洗了洗手,一边笑迎,
  “徐大母,您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
  求收藏,爱你们[抱抱]
  第18章
  徐媪是冯大的阿母,按辈分季胥应该唤一声大母。
  只见她容长脸,梳的扁髻,半旧的细布襦裙,腰间系一块青布蔽膝,很利索的模样。
  然而伸了手,露出自己右手腕来,那腕子缠着布,隐隐散着药酒的呛鼻味。
  “昨日腕子扭伤了,庖厨上也不爽利了,可巧我家兴霸和富贞都说你做的饭食味道好,
  想说今日和明日农忙,请你到家来,与我们做两日的中食。”
  一旁硬要跟来的鲍氏仍在插话劝她:
  “母,她一个年轻女娘家,能做出什么好饭食?
  倒不如请我那四兄来,他从前可是在县里的大食肆做过好些年的膳夫,饭食做的远近闻名,盛昌里各家祭祀酒席,没有不请他的。”
  冯富贞撅嘴不满,心说,鲍家的兄弟,仗着家是盛昌里的,都要看低冯家一眼,换成鲍家兄弟来,且不说手艺如何,花了钱还得平白受讽刺。
  冯家在本固里虽是富户,放到整个乡,尤其是和富裕的盛昌里比较,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再个,冯家的祖辈曾是盛昌里一个甘姓富户的家奴,因在争抢田地这项上立了头功,求主家恩典,才被赏赐田地、放良,逐渐攒下如今的山田基业,吃穿不愁。
  但每逢乡里盛大祭祀,各里聚在一处,她冯富贞都免不了被盛昌里的孩童们嘲笑为“冯姓家奴”。
  照说盛昌里的女娘,是不愿嫁来冯家的,只是鲍家虽然有些薄产,但家主额外娶了两房偏妻,子女众多,她二叔母鲍氏便是偏妻之女,她阿翁贪图冯家的彩礼,这才将她下嫁至本固里的冯家。
  冯富贞可没忘记,年初她二叔成婚时,家里宰豕,大摆宴席,款待鲍家送亲的兄弟。
  他们炙肉饮酒,高歌不已,临走肚皮滚圆了,却要讽刺他们祖上为人家奴的,做不出像样的吃食,为此她三叔险些和他们吵起来。
  徐媪如何不知此间隐情,大儿媳早年病故,留下冯富贞一对姊弟;二儿媳五谷不分,全然不懂庖厨,她在旁边手把手教她,都能将饭食烹的齁咸,昨日的中食和晡食就是如此;三儿子刚成年,尚未娶妻。
  算起来,冯家只她会做饭食,只是现手扭伤了,偏逢农忙,正是家里男丁下地出力气的时候,不能在饭食上马虎,再由鲍氏将饭食张罗的齁咸,难以下咽,她这才来请季胥。
  面对鲍氏的话,她只当耳旁风,继续言说着:
  “你放心,大母不会让你白忙活,每日做一餐,得二十个子的佣钱。”
  鲍氏生出不满,这钱合该给她同胞的四兄挣去才是,
  “家里雇来那两个刈稻的佣工,比做饭食累得多了,每日都才七钱,她一个年轻女娘怎么能得近三倍的价……”
  “我知她手艺是极好的。”徐媪拉了她的手道。
  她尝过孙女塞给她的一块椒盐肋条,那滋味,她如何是做不出来,因此花这钱是买她的手艺。
  季凤就那鲍氏,“我阿姊的手艺,十里八乡没谁比得了,做的蒸饼能卖两钱一个。”
  季胥忖度着,今日因她一大早给田啬夫送蒸饼,回来的早,这会子瞧天色,也就隅中时分,自是来得及去冯家做一餐中食。
  但明日,可没有田啬夫的大单子,她照旧要在田里叫卖,回来定是下半晌了,这卖蒸饼才是进钱的大头,耽误不得,因道:
  “徐大母这样抬举我,叫我怎么谢,今日自是不必说的,我过会儿就随您家去做中食,只是明日,待我卖了蒸饼回来,恐怕都午错了,农忙不比平常,我得上田里叫卖去,方能拣几个钱,攒了来缴赋税。”
  徐媪见她话说的恳切,也不好强求,鲍氏自是喜了,犹在劝说明日找她四兄来。
  听的徐媪灰着脸,一味不语。
  季胥见状,便道:“徐大母,您若不嫌弃,明日或可买些我做的蒸饼,一样能做中食垫肚子,我这一去别处田里叫卖,他们正是买来做中食,既省了家里人做饭食的工夫,又填饱了肚子,两处倒便宜。”
  “好好,就依你说的,明日二凤来牧猪,正好给我家带三十个蒸饼来。”
  徐媪实在不愿见鲍家人,因而同意道,她早听孙子说过那蒸饼如何的好吃。
  “好,那今日的中食,食材上可需要我去采买?”
  鲍氏早已黑了脸,生怕她会昧钱,抢了话道:
  “要不了你做这些,今儿一大早李屠夫来家中宰豕去卖,家里头有再新鲜不过的豕肉,像大薯、韭、薤、葱、瓠这样的菜蔬,地里种着都有,一茬一茬儿的吃不完,调料更是不会缺的。”
  “也好。”这样于季胥反而省事。
  冯富贞道:“我幼弟说,要你做些从前的红煨肉和椒盐肋条,这些食材家里都留出来了。”
  “他们孩子尽爱吃这些,我倒说,得做道酸酸辣辣的菜来,吃着下饭,家里大人好做活儿。”徐媪笑道。
  “可有豕大肠?”季胥想了想,问道。
  “豕大肠
  ?”鲍氏满脸鄙夷,心说这胥女这样的破落户,果真上不得台面,“谁家好人会吃这腥臭贱物?”
  徐媪虽说也觉得大肠是污秽贱物,但碍于是她主动来请季胥去家中做饭食,这会儿无奈硬着头皮言道:
  “有倒是有,李屠夫未将那大肠取走,原是打算拿来沤肥的,这样,咱们边走边说,也到做中食的点了。”
  季胥交代过妹妹,便去至冯大家,季凤因要回去后山牧猪,也一并去了,留季珠看家。
  那是座青砖乌瓦,带有庭院,一堂两内的两进房屋,连灶屋都宽大明亮,里头也用的船头形的陶灶,不过灶面刻有二龙交尾的浮雕,比自家的要精致得多,再一看,灶眼上的釜、鬲都是铁制的。
  季胥不禁心喜,铁釜导热快,火候大,方便爆炒,比陶制的要好。
  徐媪领她进来的,先后指着半空一根横木,并底下两张垒叠的矮案说:
  “肉、肋、肠,都挂在那横木的铁钩上了,还有地里摘的新鲜菜蔬,都在这矮案上了。”
  指了指灶上一排陶罐子,“这些是调料。”
  季胥看了看,调料并不丰盛,只有油盐酱豉姜,没有能做椒盐粉的怀香花椒,还有做大肠需要的蒜也缺少。
  这些家里倒有余的,她想着从家里拿些来用,做一餐,所需用量并不多,便未多言。
  徐媪交代完去了地里,用左手帮着翻拣些掼桶里的杂草、稗子,或是看地下哪里脱落些稻粒,拣回掼桶里。
  鲍氏见她来,立马问道:“母,怎的不在家看着那胥女?没的叫她顺走咱家灶屋的东西。”
  像那饴饧啊、白蜜啊,都是十分精贵的,放一个外人进去如何信得过。
  “放心,她和她妹妹凤女都不是那偷鸡摸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