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
喃喃果 更新:2025-10-27 15:41 字数:3133
扶苏一进后厨的大门,就先打了个喷嚏。
“阿,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旋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们还往蛋炒饭里洒了茱萸和山椒?”
难怪后厨的空气这么冲呢!
“难道不、不能加么……”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他吃了几十年的炒饭,最多也只见过加一勺老干妈或豆豉酱调味的。直接加茱萸山椒本体的还是生平仅见。果然,还是没有被思维定式的人更有创造力啊。
扶苏舀了一口这诡异的炒饭,咂了咂嘴,味道居然诡异地不错粒粒分明的米饭里混着椒麻味,不重,恰巧能让味蕾泛起被刺激的涟漪。别人怎么样不知道,但四川人苏轼肯定会很喜欢。
一提到苏轼,他又想起此人只尝了一口炒饭后抓心挠肝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
“味道很不错,请问可以把配料抄我一份吗?”
就当是恶作剧后对他的补偿吧。
“当然可以!”
扶苏又一一尝过了其他人的配料:豆腐、蘑菇、笋丁、鸡肉、萝卜丁……想到的没想到的,在这里都能吃到。他上辈子从未吃过如此口感复杂的蛋炒饭。
不得不说,祖先留下的菜谱相当有参考价值。扶苏最后敲定的菜谱还是炒饭里的老几样:鸡蛋、葱花、肉丁。这几样食材的软硬度相近,能最大程度保留咀嚼感的和谐统一,和味道层级的丰富。
不过别的配菜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扶苏托着小下巴沉思:要不然,以后定期更换一下菜谱?还是说随着时令推出“季节限定”?尤其是后者,可是赶时髦人士的大杀器,味道再猎奇也不缺人买账。
唔,茱萸山椒味炒饭的受众找到了。
“那个,那个。”白总管一脸期盼又忐忑地打断了扶苏的畅想:“赵小郎,您之前说的那道菜……”
“啊,那个啊。”扶苏恍然回神:“已经都准备好了吗?我去看看。”
白总管领着他去了另一处地方,按照他的要求已经准备好了配菜。扶苏尝了一勺颜色浓浑的高汤,咂了下小嘴巴:“鸡汤里是不是加了海味啊?”
总觉得鲜得过头了。这时候又没有味精,只可能是加了别的提鲜的东西。
白总厨不好意思地挠头:“这都被您尝出来了。毕竟是要呈于御前的,总不好太过……”
他小心翼翼:“要是不合适,那就,换掉了?”
那哪能啊,不然我爹吃啥。
“不用不用。只是这道菜想要以后端上膳堂,想节省成本的话就可以只用鸡汤啦。鸡肉还可以做成别的菜,一菜两用,效率最大化。”
扶苏说完就觉得,自己为了膳堂真是操碎了心。
白总厨期待地搓搓手:“都听你的,赵小郎。”
因为现在用的都是土灶台,扶苏踮着脚勉强能看到灶锅的边边,但让他自己炒就未免强人所难了。一切都得遥控白总厨来操作。
“圆白菜煮熟,剥出最软嫩的菜心,边缘剪成莲花的形状……好吧,你非要说是菊花也行!鸡肉茸加水调匀,倒进冷掉的高汤里,然后倒进锅里温一会儿。”
在两人的注视当中,原本近似乳白的高汤慢慢变得透明,最终清澈得如同一汪水。
白总厨双眼发直,已然看呆了。
他结结巴巴:“小郎,难道说这、这就是要给官家展示的东西?”
甚至心里有点惶恐了:这恐怕是权贵人家私厨中累世不外传的菜谱了。赵小郎将之拿出来给国子监,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挨家里一顿毒打吧。
扶苏却说:“这才哪到哪呢。你试试,把汤舀出来浇到菜心上呢。”
白总厨连忙照做。
一开始还无事发生,只有他暗暗感叹:清澈如水的鲜汤配上白皿,居中一朵含苞待放的黄菊花。这哪里还是菜,堪比文人作画。光是卖相,就足够在御前狠狠刷一波印象分了。
但很快,震碎人眼球的一幕出现了。
袅袅如雾的热气与鲜香气中,一直含苞待放的白菜竟然像活过来似的,缓缓地舒展了第一层花瓣。旋即,随着热汤越浇越多,一层又一层宛如莲花般完全绽开了。
最后一勺高汤舀尽的时候,花蕊完全绽开,漂浮在高汤做的水面上颇有亭亭玉立之姿。与此同时,合不上的还是白总厨的嘴。
他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作为庖厨一行,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汴京酒店之多,厨艺比拼何其之卷?然而,光凭眼前这道菜,就足以成为名店的招牌,吸引一批又一批的喜爱风雅的文人学子,保上主家十年富贵也绰绰有余。
“这菜叫什么名字。”
扶苏的虚荣心空前满足,挺着胸脯得意洋洋地说:“开水白菜!”
“……”
然而,他没等到吹捧,只得到白主厨惋惜的一瞥:菜哪里都好好,小郎人也哪里都好也好,就是唯独这取名的水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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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理论上浇汤是个技术活,这里就当金手指了。
扶苏说要有花,于是有了花。
第50章
白总厨尽可能委婉地劝道:“赵小郎, 您要不,再斟酌一下呢?”
“毕竟,是要给官家吃的呀。”
给官家吃怎么了?
开水白菜可是国宴菜, 不是刚刚好吗?
扶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是说, 我这菜的名字取得不好听?”
白总厨沉痛地点头。
扶苏如遭雷击:“那炒饭呢?是不是也太俗了?”
白总厨又被吓了一跳,失声道:“什么?您真的打算直接叫炒饭, 端到官家的碗里!?”
“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么……那碎金饭呢?好吧,我知道了, 也不行。”
碎金就是炒饭里的鸡蛋, 就和把白菜叫作白玉一个道理,是来自底层人民的自我安慰。皇帝能没见过碎金什么样么?还不如起个更文绉绉点的。
扶苏沉痛地捂着小脸:实用主义者搞不懂你们宋人的文雅含蓄风, 还真是抱歉啊。
他蔫巴巴的:“知道了, 我会找人商量看看的。”
扶苏用食盒各自打包了一点食物做样品,径自去找了范纯仁。这位是他研发菜式的知情人, 而且是土生土长的宋人。自己想不出的文雅名字,或许能找他帮忙呢?
到了范纯仁常去的地方, 却被告知本人不在。
“范兄他似乎去了梅博士那儿了?”
梅博士?梅尧臣?
扶苏眼前倏然一亮, 行礼道谢:“多谢师兄相告!”
梅尧臣可是北宋的大诗人。给区区两道菜起名, 肯定不在话下。
扶苏拎着有点分量的食盒,走得摇摇晃晃的到了梅尧臣办公室大门口。他本想把气喘匀再推门进入,这样有礼貌一些。结果在门口都听到了什么?
“你这首新作, 倒是有些意思, 清新疏阔, 不似你往常风格,最近发生了什么?”
范纯仁含笑的声音响起:“或许是……近日与两位小友多交往了些?”
“那两个小子,哼!”
“我不待提名字, 先生似乎已经知道是谁了。想来那两人给您留下的印象一定也不浅吧?”
好像和自己有关?
扶苏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还以为梅尧臣要批评自己一番。但后者竟没对范纯仁说什么“你少与他们交往”云云,转而逐字逐句点评起范纯仁的文章来。他一边深入浅出地点评,偶尔穿插讲解一些科考的知识。范纯仁听得极为认真,不时附和一两句,间或提出自己的疑问。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扶苏也听得直入神,毕竟梅尧臣的诗文水平当世前几,听他的讲解,直令人生出醍醐顿悟之感。一篇文章讲完,扶苏还兀自沉浸了一会儿,在脑海中缓缓整理着思绪。
他正犹豫要不要趁着空档推门而入,就听到里间传来一道傲娇的哼声:“休息好了么?好了就进来吧!”
扶苏尴尬地挠了挠头:什么啊,难道一开始偷听就被发现了么?
他低头拎着食盒,摇摇晃晃进了梅尧臣的书斋。还没行学生礼,就听到梅尧臣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也是来请老夫点评诗作的么?”
“!!!”
扶苏三连否定:“不是!没有!”
他生怕梅尧臣接一句“那你现场来一首吧”,主动把路堵死:“而且,梅先生你知道的,我哪里会作正经的诗?我只会做打油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