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
松滋候 更新:2025-10-27 15:44 字数:3151
紧赶慢赶,终于在六点前做好了。沉弥又倒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放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面也渐渐变得昏暗,小院里的自动灯也亮了,景元还没回来。
沉弥坐在原地,看着窗外黄昏的余韵被灰黑色慢慢涂满天边。暖黄色的小灯穿过院内的植物,打在墙上,影影绰绰。
沉弥起初还能用“有事耽误”说服安慰自己,但分针一圈一圈绕过去,她心里说不出的慌。
她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早已冰冷。沉弥皱着眉走向厨房,却在水壶边停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做,只是一遍遍回头看门,听着院里的风声簌簌飒飒。
至少在她来仙舟的这段时间,景元从来没有失约过,但凡他说出口的信守不渝,即便是件小事,他都会发消息嘱咐。
沉弥拿起手机,手指停在呼叫界面上,迟疑了几秒,还是按了下去。
嘀——
通讯响了半分钟,随即自动跳转为留言模式。
“你好,我是景元,”即便是录音,他的声音依旧温暖,“如果联系不上我大概会是两个原因——我在睡觉和手机没电。”
沉弥怔怔地盯着短暂的语言片段,像是在等待它在结束后,依然能连通。
沉弥提了一盏从仓库里找出来的花灯,就这样和门口的石狮子排排坐。
夜已深,长乐天的喧闹渐渐归于寂静。
暮色下,两对急促的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永海跟在景元身后,不停地说着道歉。
景元不堪其扰,食指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
可永海的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将军,就让我送您回去吧。把您害成这样我实在心中有愧,就让我送您回去吧。”
景元叹了口气,刚想说已经到了时,脚步猛然一顿。
雪白的石狮旁,有一道纤细是身影安静坐着。
永海还在道歉,没注意一头撞上将军的背后,又想说对不起,就看见将军站在原地,眼神沉重地凝望前面。
顺着将军看的视线,永海也注意到了那道身影,抬眼看了看将军的表情,连忙道别转身就走,也不管将军听没听见,只知道若自己再没眼色强留下去,只怕将军就要发火了。
沉弥抱膝,坐在门槛上。正前方正放着一盏小巧的花灯,不知是从哪儿翻出的,失踪已久的旧物,灯罩上旋转的图案朦胧地印在她身上,洒下一圈柔黄的光,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温暖的光影里。
那一刻,景元忽然感觉喉咙有点紧。
沉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望向她。眼睛里没有疲倦,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沉默无声让人心疼的等待。
景元没有理会永海说的话,径直走向,在她面前停下,轻声道:“怎么坐在外面?”
“等你。”
景元心头一颤。他扶额,努力用最平静简洁的语言,描述他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对不起。路上出了点意外。永海——就是神策府的典史,回来的时候把星槎开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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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永海:将军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回来了,端午休息了三天,睡了个昏天黑地!一个字爽!!!家人们我上幼苗培育了,可以去培育一下我嘛[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还可以薅一下晋江的羊毛!
第51章 袒露
“开沟里去了?”一声惊呼。
沉弥提着灯站起来,暖黄的光照在景元身上,她才发现,景元身上粘满了黑乎乎的泥点,裤腿、鞋子衣袖上都不同程度被擦破了。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后面一看手机也摔坏了。”
景元无奈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仅屏幕碎成了蜘蛛网的形状,都边框都变形了。
沉弥震惊地说出声:“那你人没事吧
?”
“没事。”
说完,便提着灯笼围着景元绕了个圈,也不听他嘴里说的,自顾自地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个遍。
她清楚景元,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他会自己默默吞下所有。
沉弥既心疼他这份隐忍,又恨他这样的隐忍。太懂事的人,总是最先让步,也最容易被忽略。就像小时候分蛋糕,懂事的那个总是会主动选择那块最小的,笑着说“我不饿”,可心里是不是也想吃甜一点、多一点呢。
人是有私心的,沉弥希望他能对自己自私点。
“以后,不管你是受伤了,还是怎么,都要说出来。”
说出来,大家才会看见你,才会知道原来你在背后做了那么多,原来你承担了那么多,原来你忍受了那么多。
沉弥说完抬头,看见景元站在原地,他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是笑意盈盈地看向她。沉弥腹诽,不知道她刚刚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景元就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样,任由沉弥将自己的手抬起又放下,卷起他的袖子看了又看,连后背的甲胄也不放心的检查了一遍。
有顷,检查结束,好在都是些轻微的擦伤,没有大面积的伤口。沉弥稍稍松了口气。
景元看她脸上破愁为笑,语气轻松带着打趣道:“这是在搜身吗?我身上可没有违禁品。”
沉弥瞋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都怪永海,等我学会开星槎了,我来给你当司机。”沉弥义愤填膺道。
“好啊。”景元冁然一笑。
看着他的脸沉弥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检查,于是踮起脚抬高手,努力将灯笼举得更高些,把他的脸照得更亮:“有没有撞到头?”
“没有。”他一边笑着望向她,一边故意弯下身侧了侧头,“要不你敲敲看?确认一下。”
沉弥撇了撇嘴,赌气道:“我才不敲呢,万一敲坏了,我可没钱赔你。”
“不用赔,屈驾你照顾我下半辈子就好。”景元不假思索吐露出心里话。
话音刚落,场面陷入沉默。
沉弥看着他,耳朵骤然红了,她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回应,心跳忽然有些加速,连手里灯笼都没拿稳,晃了一下,灯光随之摇曳,映得她的眼神忽明忽暗,却闪闪发亮。
景元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地温和,可温和中藏着一丝试探。他知道那句话说出来会带来什么影响,但仍想从她口中求索答案。
风从墙内树梢掠过,吹得夜色微微泛凉,两人之间仿佛连呼吸都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沉弥才轻声开口:“你、你说这些话,就不怕我当真吗?”
她没抬头,声音却像落进水面的一滴墨,悄无声息却久久晕开,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景元沉默了一瞬,随后缓缓开口道:“真不真在于你。”
这是将决定权交到我手上了?沉弥抬起头,看向景元。
对方目光灼灼、目不别视,内心所想所念皆在刚刚的话中,心思昭然若揭。
沉弥透过他的眼目,清晰的看见里面一汪池水,在风的吹拂下,皱地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我……”
沉弥“我”了半天,仍然没说出什么结果。她本能地想找系统帮忙,可关键时刻,无论她在脑海中如何呼唤,系统始终都没有回应。
景元看出沉弥的纠结,也清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止丹恒这一个因素。
她还有考量的余地,还可以做出其他的选择,毕竟与其他人相比,自己实在是逊色太多。
从小到大,他和“优秀”根本搭不上边,成为罗浮前任剑首的徒弟,也是自己日月累积的结果。他没有天赋,但是愿意吃苦,他愿意比别人更加拼命,同时他也知道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过去发生的一切,让他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小心翼翼,一件事要翻来覆去地想,如果做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好的要想,坏的要想,对罗浮有害的事他不做,对罗浮有利的事,他想尽办法去掌握。
为了深明大义,他挥刃自己的师傅,为了平息众怒,他签下放逐挚友的文书……
自他执舵罗浮这座大船开始,他便失去了作为“景元”的权利,他身上需要背负的东西越来越重,重到他每天除掉吃饭睡觉,剩余的全部时间皆不由他做主。
从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所有人都在等他出错,他不能,也不允许。当“算无遗漏”成为习惯,集体的荣誉便凌驾于个人的意志之上,他早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情不自禁,是在何时?
欲望,又谈何说起。
可……
为什么,让我品嚼过后,再吐出,喝惯檗水的人尝到甜味后,会心甘情愿地放手吗?
他不愿,不想,不甘,不敢……
想到这,他又突然生出些信心。他与别人相比,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从前可以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只练习一个动作,如今他也可以花费数十年等来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