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
松滋候 更新:2025-10-27 15:44 字数:3289
刃缓缓睁开眼——当然,那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睁眼”,血迹斑斑的眼眶像是干涸的血池,空洞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听觉极其敏锐,在沉弥陷入沉思的这段时间,他没有出声,却始终未曾真正“沉睡”。
他的嗓音低哑沙哑,仿佛砂砾在喉咙里摩擦:“你们认识?”
沉弥轻轻点了点头。空气随之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十几秒,刃依旧没有再开口。
她偏头看去,才意识到他那双空洞的血眼根本无法看见她的动作,于是出声补了一句:“认识……但谈不上熟。”
刃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容浮在他布满伤痕的脸上,却比哭还渗人。他微微侧过头,语气不疾不徐,却仿佛带着寒意从脚
底爬上来:“小姑娘,你不是绥园的挑水工吗?怎么认识仙舟的飞行世家?”
沉弥一时语塞,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绥园时的身份不过是伪装,可从刃嘴里这样点出来,依旧让她有种被一把利刃割破伪装外皮的错觉。更别说,刃那句“飞行世家”,直指白淇的身份。
飞行世家?沉弥嚼了嚼这几个字,好像崩铁的某个文本中看到过。
但是眼下的情况不宜她过多思考,沉弥原以为刃在重伤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但是他的的确确十分敏锐,当然这还包括了她的侥幸心理。
“……抱歉,挑水工的身份是我伪造的,我其实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仙舟人,只是当时为了找一个人才进入了绥园。”她低声回应,眼神微动,不敢看他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
此刻若不说真话,若是被别人拆穿,先不说攻略不攻略,恐怕自己的小命都难保,毕竟谁会放任一个满嘴谎话的人在重伤的自己身边呢。
但是真假参半的话,也许还能勉强蒙混过去。
沉弥低着头,语气不疾不徐,像是有意为自己争取些许信任:“我确实是仙舟人,不过没什么背景,也不算世家出身,更是短生种。之所以认识白淇,是因为我在白家开设的星槎驾驶学院中学习。”
刃的声音低低响起,听不出喜怒,却透着一股莫测的冷意:“倘若你的身份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那又为什么要把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仙舟平民抓进来?还和我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疯子关在一起?”
他缓缓坐直身子,眼中那猩红的血痕仍在缓慢渗出,像是从伤口中淌出的执念。他的语调并不高,却像一把锈刀在沉弥耳边缓慢拉扯着,带着疑问,也带着试探。
沉弥心脏骤然一紧。
她知道他不是在随口质问,而是在剖开表象,探寻她究竟隐藏了多少。他受伤至此,仍然保有清醒的判断力,且对局势警觉得可怕——自己不过话语稍稍闪烁一点,他就能闻出不对。
沉弥知道,现在不能再含糊了。再隐瞒,就不是信任的问题了,而是生存。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那双即使受创也依旧凌厉如刃的双眼,语气平稳却不再拐弯抹角:“因为我也是神策府的职员,是神策将军的直系下属,我与白淇之间是情敌关系。”
对不起了,景元。若是再不搬你出来,我恐怕要死翘翘了。
刃听完沉弥的话,没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微微偏了头,像是在分辨她话语里的真假。
那双血肉模糊却依旧骇人的眼,仿佛能看穿人心。沉弥强忍着与之对视的冲动,心脏却跳得厉害,连掌心都沁出了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嗤”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神策将军的直系下属?你?”
语气像是在笑她,又像是在咀嚼这个信息。
“看来这几百年来……景元的生活倒是比我们这些旧友过得舒坦……”
他说完那句话,冷笑一声,像是对沉弥的说辞报以本能的嘲讽,却并未进一步质疑,也没有流露出太多敌意,只是靠着冰冷的石墙,眼神空洞地望着某一处。
“景元……”
他的嗓音低哑,像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砂石。这个名字刚刚吐出口,话却在舌尖倏然止住,沉默在空气里僵持了三秒,最终还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刃闭了闭眼,将头倚在墙上,枯黑的血迹仍从他空洞的眼眶间缓缓渗出。他并不擦拭,只是静静地靠着,像一尊被时间风化的雕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刃将头靠在墙上,觉得此刻再问些什么话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们已经不是曾经的好友了,谁都回不去了。
不过好在,刃收起了敌意,显然是沉弥说的“情敌关系”起作用了,这一关暂时蒙混过去了。
就在沉弥刚刚松了口气,准备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时,刃的声音再次划破沉寂,冰冷且沉重,仿佛一把从极冷之地开掘出的剑,瞬间将屋内的温度划至冰点。
“既然你在神策府任职……可知道罪人饮月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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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7月22日新编:我的天呐我的天呐!!!!我放错章节了!!!我把73章的内容放到72去了!!!!
感谢我的“榜一”小姐!甘棠!!![亲亲][亲亲][亲亲]
第73章 交涉
“你可知罪人饮月君的踪迹。”
沉弥喉咙一紧,几乎在刹那间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
她不仅知道,二人还很熟悉,熟悉到可以手牵着手坐下来一起拉闲散闷。
沉弥愣住了,周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就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她已经错失了否认的机会。
而对面的人此刻的精神状态早已不是初见时,对她伸出援手带她走出幻境的好心人,他是带着万千愤怒,无尽的恨意求死的刃。
只见刃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极轻,却像一枚寒针,扎进沉弥的心口。
“……小姑娘,原来你知道。”
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掐中命门的威胁。
沉弥握紧了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说太多,也不能说太少。她没有恶意,却要应对一个随时可能魔阴身发作的人。
“我……知道的不多。”她坦然开口,语气尽可能放缓,“神策府并不会对我这样级别的人透露太多机密,饮月君的事情,我只在几份封存文书里看见过,并不知道全部,至于你说的踪迹,我更不知道了。”
说着,她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甚至刻意与他的眼神对上,哪怕他的眼眶空空如也。
“你与景元的关系……好像没有那么纯粹。他难道没有跟你提过饮月君的事吗?”
沉弥深吸一口气,心里有点怒意,语调不可控制的上扬了几分,语气愈发坚定:“将军是公私分明的人。”
刃的笑容顿了顿。
那本该是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弧度,却在听见沉弥这句“将军是公私分明的人”后,悄然裂开了。
他的眼眶空无一物,却仿佛能看穿一切情绪。他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消退,只留下疲惫与冰冷。
“公私分明?”他像是在重复,又像是在咀嚼。
沉默了片刻,他低声嗤笑了一下,声音像破碎的铁器摩擦着地面:“你了解他吗,你听过云上五骁的故事吗?能和那群疯子金友玉昆的人,能光明磊落到哪去。”
沉弥皱着眉,听刃说完这句话,怪异的感觉如同爬山虎沿着心墙缓缓向上。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带锋。那句“云上五骁”、“金友玉昆”,看似总结,实则字字讥刺。
沉弥越听,越觉得此刻的刃像是个站在局外的旁观者,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在审判、在讽刺当年所有人的热血与信念。
用一切恶语、恶声,将过往所有的经历,都粗暴地归为错误。
但是沉弥,敏锐地发现了他说这些话的原因。
“够了!”她倏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当年的事,彼此各有各的难处。我相信将军,也相信他的旧友并不是世人口中的元凶巨恶。”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对方空洞血渍的眼眶,语气微微发紧:“你不是他们,既然你没有参与,你又为何要对他们的生死与抉择冷嘲热讽?”
话音落下,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
沉弥仔细观察面前人的表情,见他冷漠淡然的神情在某个瞬间略微松动,她悄悄松了口气,眼睛一亮,趁热打铁地加快语速,声音里带着一点真切的急迫与不屈:
“虽然你救过我,但我也不会因为这个
就对你俯首帖耳、事事顺从。你要嘲笑、要讽刺,那是你的选择。但我要说,我不认同。”
听罢,原本体内灼热沸腾涌遏制不住的冲动情绪,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刃一愣,顺着声音找到沉弥所在的方向,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低沉,像从伤痕累累的记忆中翻出一段早已尘封的檄文1,机械地念了出来:“人有五名,代价有三。祸首饮月,一意孤行,擅行化龙妙法起死回生,变化形骸酿致大祸,有辱战士哀荣;从凶应星,狂悖骄慢,染指丰饶神使血肉,助饮月妄为,终至堕为不死孽物;罪人镜流,身犯魔阴,弑杀同袍,背弃盟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