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秦淮洲      更新:2025-10-27 15:49      字数:2941
  但还是偶尔忘记自己的处境。
  在甘浔恭维她,为她花钱,讨她欢心时,她向来不会拒绝。
  甘浔生得貌美,性情极好,她又没与女子亲密相处过。
  暗生的情愫恍如一场飓风,不问当事人能不能承受,未经允许地闯入,摧毁,重塑,再扔给人去承担。
  她从前就不是胆怯之人,在这里胆子比在镜国更大,也不曾藏上几年才袒露,因为她笃定没有许久的光阴。
  而甘浔自称喜欢她,亦不在她意料之外。
  似乎得她青睐之人青睐她,是天经地义的事。
  昨晚她重新思索了一番,也许不是那样。
  也许甘浔只是个善人,干净得没有任何坏心思。
  看她无处可去,就收留她,看她脾气大,就包容她,再等待命运将她送走。
  甘浔心里藏了很多委屈和不满。
  当她说这里不是镜国时,赵持筠意识到这点。
  想到此前甘浔对她并无心思,还是她先坦诚,甘浔隔了好几日才说也可以接纳女子。
  在外,赵持筠擅于伪装,她把甘浔嘱咐的话记牢了,那本不难,远不如繁琐的宫规。
  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可有时会忘记。
  昨夜宴席上,胡老师像随从一样的亦步亦趋在蓝晓熙身后,舍不得离开半步,随口让赵持筠帮忙去楼下取件物品,语气格外不客气。
  赵持筠面无表情的反问:我吗?
  是甘浔帮她去帮了人家。
  甘浔倒没有指责她挂脸,也没说什么,但赵持筠后来想,那许是个破绽。
  甘浔逐渐不耐也无可厚非。
  想租大些的房子,与她一人一间房,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情理之中。
  因此,当甘浔说出不能再是朋友时,赵持筠没有很高兴,她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这话是怎样的预兆。
  她静静地看着甘浔。
  甘浔刚才轻佻俏皮的笑意没有了,深灰色瞳仁里,带了欲言又止和波澜起伏。
  赵持筠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甘浔说得磕磕绊绊:你不觉得吗,被别人撞见我们接吻,还说只是朋友的话,显得我们,不负责任。
  赵持筠想到昨晚是甘浔最先否认,自己怕她为难,才替她解围。
  是显得你不负责吧?
  她重新坐下,擦拭手上不慎沾染的墨汁,我不在乎旁人的心思。
  这里的人与她不过短暂相交,哪天就再也不必见,与她无关。
  甘浔也没有反驳,只是慢吞吞地整理说: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是很抗拒,又觉得我还可以,想再深一点的话
  我们可以试一试。
  很多人都说,说要比做难,甘浔认为相反,尤其是跟一个你认为你配不上,也留不住的人表白时。
  试一试什么?
  赵持筠问。
  看见她蹙眉,表情似乎带着不解,甘浔沸腾的神经兀然冷下,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要不要往下说了。
  她好像做了一件蠢事情,自作多情,又有搞砸的趋势。
  但做事不好半途而废,已经开口了。
  多数时候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是对着赵持筠,很多事她不好也不能主动,怕越界。
  她硬着头皮,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还是轻松的。
  我们可以试试发展关系不过我不急的,也不勉强,不是立刻就要在一起,我只是这样跟你商量。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没有在赵持筠脸上看见心情好时温柔的笑,眼睛里也没有深情,相反,赵持筠的表情慢慢静了下来。
  甘浔意识到彻底完了。
  她想到了,之前不对赵持筠表露太多的想法,哪怕已经在赵持筠能接受的范围里去冒犯和亲近,也不表白,就是因为她的优势太大。
  赵持筠在这里飘无定所,又只能信任她,生活方方面面依赖她,甚至赵持筠还很聪明,识时务又敏锐。
  一旦她在这方面有所图谋,赵持筠会权衡利弊,那样就算赵持筠答应了她,也只是交易。
  甘浔觉得一盆凉水浇下来,现在就不是了吗?
  她好像得意忘形了,赵持筠对她的兴趣,真是冷静的,纯粹的,不含各种其他因素的吗?
  赵持筠看出她很累,轻轻拍拍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来,再一次确定她的真实意图。
  你的意思是说,既然被朋友看见了,你不好撇清干系,索性将计就计?
  是啊,也不是,是我先喜欢你啊。
  甘浔坦荡,想说你不是也喜欢我,没好意思,还是忍不住期待:可以吗?
  赵持筠不语,认为甘浔的决定像是补救,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也太仓促。
  我今晨反省过,昨夜我不该那般轻浮,令你在朋友面前被迫出柜,出柜,是这个词吧?
  甘浔勉强笑了笑,是这个词,但是
  赵持筠打断:你也不必担忧,我可以解释,就说,是你喝多了,我在跟你闹着玩。
  亦或者,你就说我难追就是了,不一定就要去以身入局。
  那有什么意思。现在她与甘浔过得好好的,本也就在试了,又何必再造假给人看。
  不用。甘浔说。
  她站起来想逃离:你不用在乎那件事了,我想也没有很重要。
  听她这么说,赵持筠像看清些什么,再一次问:既不重要了,那你还想不想呢?
  她还带了点笑意,又是甘浔熟悉的问法了。
  偏偏甘浔的勇气荡然无存,很怕自己点头以后,就像昨晚的游戏一样,满盘皆输,要喝酒了。
  她戒酒了。
  她试图客观地说:主要,我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能过多久呢,好像也不能决定太多。体验跟享受才最重要,可能不需要被一段关系跟某个人束缚。我们现在就很好,你如果不考虑,我可以不想别的。
  赵持筠似乎明白了,点点头,以后旁人再问,不说只是朋友就是,随你怎么说。
  甘浔微笑:好啊。
  赵持筠隐下心绪,又不想失去太多:我们的相处可否不变?
  甘浔以为她不放心,保证说:当然,我不是一定要怎么样,你别担心。
  两个人没再继续聊,还很轻松地打开外卖软件,决定中午吃点什么。
  气氛自在,彷佛昨晚跟今天的事都没发生过。
  甘浔没有让自己露出最讨厌的模样,求发展不成就甩脸子,那样赵持筠还怎么在她家住下去。
  现在赵持筠有了身份证,也有了工作,还认识别的朋友,如果她表现太差,可能都没有资格陪在赵持筠身边。
  当晚,赵持筠夜半喝水,吵到了甘浔。
  甘浔坐起来,担心地问她是不是又做噩梦,又想家了。
  赵持筠意味不明地嗯两声,甘浔一边安抚她,一边想,肯定是自己给她压力,让她觉得这里不是很轻松的地方。
  她为自己的唐突和贪婪感到抱歉。
  到了约定时间,甘浔应邀去跟前公司的领导吃饭,地点就在她家附近的一家中餐。
  陈婧入行时间不短了,虽然不到35岁,看上去却很老成,风格也不走年轻路线,头发喜欢低扎在脑后,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是上家公司为数不多的正常领导。
  她跟甘浔聊了聊近况,并抛出橄榄枝。
  她不再囿于勾心斗角的小公司,跳槽后升了职位,承诺给甘浔的薪资待遇也很可观。
  她一直信任甘浔的能力,也知道之前太屈才,想甘浔去帮她。
  甘浔爽快地答应了。
  后面按时间面试走个流程,八月初就可以入职。
  回家前,甘浔进了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又在小区门口的快递站取了自己跟赵持筠的快递。
  赵持筠买了几本书,她买了一个迷你相框。
  到了家,赵持筠还在洗澡。
  客厅灯光明亮,浴室里传来水声,视线范围内,对面楼有三家的窗户还亮着灯。
  甘浔从橱柜里找出空置已久的花瓶,忘了是哪年哪月心血来潮买下来的,非常不专业地把花插了瓶。
  又把她跟赵持筠那晚的合照,放进了相框里,摆在花瓶旁。
  赵持筠出来时毫不意外,笑着跟她说:我听到你开关门的声音。
  然后才看见主色系是粉的花束,目光都亮了起来。
  甘浔颇为骄傲说:那天你夸蓝晓熙家的粉玫瑰好看,我刚好路过,看见就买了。
  赵持筠道了声谢,拿起她们拍的那张照片。
  甘浔把它安置得很好,照片里能看见鲜艳明亮的背景,她们蓝色的衣裳看上去很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