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洗手间外边的门被敲两下。
  这个是他专用的，除了纪连能进来的只有程卓。
  后者先是提醒他汇报室已经准备好了，见他这龇牙咧嘴的样子，还是开了口：
  “纪总，您脖子上真是狗舔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嘛。”纪连头都没回。
  程卓先是没说话。
  顿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认为在您为陆同学找到适合他的家庭之前，不该带他来公司。”
  纪连这才瞥他一眼。
  “几个家庭我都已经联系过了，晚一点他们会来公司跟您碰面。”
  纪连没说话。
  他之前是挺想把陆祈安送走的，孩子虽没两年就要成年，但这后半辈子的路还挺长，要是有好的家庭愿意收了也挺好，大家互相照顾。
  但他自从知道人是书里主角，纪连就不想那么轻易放人走了。
  就跟修仙小说里，一个宗族总是不愿意放里边最有慧根的弟子出去，无论是干什么都不可以，一定要留为己用。
  俗称，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叔，您知道貔貅不。”纪连问他。
  程卓总是跟不上他的思维，下意识就问：“什么？”
  “就是一神兽，大的摆家门口辟邪，小的那种把件搓手里还能聚财。”
  “您是想订制一个放公司门口？”
  “订制就不用了，咱们这儿就有一个现成的。”
  程卓仍然不理解他说的：“您的意思是？”
  纪连先是喊他：“程叔。”
  喊完以后四十五度看天，双眼清澈，活像是回忆起自己心中求而不得白月光：
  “我感觉我要发财了。”
  程卓：“......”
  作者有话说：
  创口贴：？
  -
  嗷嗷，虽然年纪有点大，但十六岁还是可以寄养的嗷。
  第五章
  但其实纪连真的不是个很在乎钱的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翘掉一个和商业伙伴吃饭的机会，出来遛狗。
  创口贴应该是狗界里的缺心眼。
  被带进乌漆嘛黑的车后座，没有应激也没有叫，一上车就乐颠颠倒头就睡，口水蹭了纪连一条大腿。
  因为过于呆萌和温顺性子，他刚一出现就俘获了公司上下一众叔叔阿姨的好感。
  公司里好多人自己也养宠物，包里总会放点幼崽小玩具，现在全都拿来逗狗。
  等纪连去接他的时候，创口贴正在和一个骨头形状的软包玩具做斗争，在地上滚来滚去又弹起来。
  现在一上车就蔫了。
  “纪总怎么突然想着养狗啦？”负责给他每天开车的张师傅挺好奇。
  “看着可爱。”纪连笑着说。
  不过是挺突然的。
  纪连脖子被陆祈安掐出两条红印子，没法见人，当时只是想去楼下的便利店，找个什么化妆品的遮一遮。
  结果就和楼下宠物店门口，睁着葡萄般大眼睛的创口贴对上眼。
  当即决定把这事“嫁祸”给他！
  纪连本来垂眼是去看狗，结果视线又飘到陆祈安身上。
  小主角自从上了车以后就没说话，虽然他话一直都少，但这回却一直盯着外面的窗户，眼神不挪半刻。
  纪连先是想跟他搭几句话，后来又没开口。
  只摸摸底下创口贴的倒霉脑袋。
  等车停下来，太阳已经块下山了。
  只剩下落日的余晖，淡淡的，照在学校门口外边的栅栏上。
  门口保安养了一群小鸭崽，围成一团吃青菜泥，对周围发生的事半点不知。
  陆祈安收回目光，“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说好了今天要带你回学校看看嘛。”纪连伸出手，让创口贴换了个位置接着睡，对他道：“下车。”
  说着也不等陆祈安，自己率先下去。
  北华附中暑假只放一个月，现在这个点整个高中部都在晚自习。
  纪连往里走几步，回头见陆祈安还站在大门口。
  又朝他招了个手，“过来啊！”
  但陆祈安自己其实也没多想回来，
  他是想读书，这也是他外公希望的，但说实在的他对自己这个学校并不抱有什么多余的印象。
  而且今天一整天，他有很多个机会下楼就走。
  他手里打工的钱都被养母拿走了，但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吐出来，等他拿了钱以后就能离开，但他怕纪连去找他的外公。
  他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外公不行。
  说到底陆祈安还是不相信纪连，等他走到纪连旁边，滞了片刻后对他道：
  “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过来？”
  “你不想回学校看看嘛。”纪连回头一说，两只手背在后面。
  自以为很深沉，其实却是有点像半夜出来遛弯的邻居老大爷。
  陆祈安先是走在人后边，见他还要继续往教学楼里走，直接开口道：
  “纪总。”
  “恩？”纪连回头。
  “你还是让我走吧。”陆祈安看着他说：
  “既然你说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那我希望我们能回到你从来都没有认识我之前。”
  陆祈安不相信他，也不信任他。
  猜来猜去的不知道哪天就把自己害了，倒不如直接挑明，反正他从不寄希望于对方真能找到医生。
  只要这个人不要来找他，不要来找他外公就够了。
  或者说，这也许只是他们有钱人的一场游戏，先把他打入深渊，心情好了再给两个甜枣，心情不好再一脚踹下去。
  与其如此，趁对方心情还算好的时候求人放过他，其实才是上策。
  “你别再管我了，也不用管我家里人，我们就当从来都不认识就可以。”
  他这样说纪连也沉默了。
  站在原地没继续往学校里走，像是很认真思考一阵，后来对他：
  “那你有想过你的以后么？书不读了？”
  “我可以先去打工，一边打工一边挣学费，再说现在这个社会上，也不只是有读书这一条路，不管做什么都能活。”
  陆祈安这些话说得违心。
  没想到话音刚落眼前这个男人就转身回来，先是很认真打量他。
  后来一巴掌拍他脑仁上！
  挺用力的，拍出响了都：
  “胡说八道！”
  刚才人那一番话像是戳到纪连的命门，此刻都忘了眼前这人是不是主角了，语气也不似之前那样柔和：
  “有你这样的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读书都没机会？你成绩这么好，不去读不就浪费了么？”
  “是......读书是不能代表一切，但这起码这是个机会，你出去社会上了还能多个选择。”
  “你现在这个年纪不读书想干嘛啊？啊？？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主角龙傲天就在这瞎胡闹，还什么辍学出去打工，你怎么不上天呢？！”
  纪连一串话说完口都有点干，越说语气越重。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自己当年就是读书给改的命，考了个好大学，才有机会认得一帮志同道合的能人，一块出去开公司创业。
  现在就见不得这样的好苗子被糟蹋。
  言罢踢踢他小腿，没好气道：“走前边去你，领我去你班主任办公室，我得好好跟他唠！”
  后面纪连还在他身后说半天。
  陆祈安被骂了一路。
  原本还欲言又止，到后面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只垂着眼，心里对这个人的怀疑和提防暂时越来越淡，全都变成了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身后这个人闭嘴......
  他们到了班主任办公室。
  这班主任看年纪得有五十几了，是那种最一板一眼的老教师，此刻正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看到陆祈安进来愣了下，结果一听说人是来复课立刻就精神了！
  拉着人说半天。
  陆祈安家里的情况王国栋多少知道一些，明白是旁边的纪连给他办的复课就高兴。
  还以为人俩是亲戚。
  “祈安啊，这件事你真的要谢谢你哥，我就一直跟你说吧，明年这个时候就高考了，你的情况不接着往下读实在是太可惜！”
  陆祈安下意识反驳：“他不是我哥。”
  王国栋奇怪：“噢......那是？”
  没等人开口纪连自己就把话接过来：“嗳，老师你说的没错，我是他哥哥，今天就是陪他过来看看。”
  说完怕人不信，朝身边人努力扬扬下巴：“对吧乖弟弟？”
  陆祈安：“......”
  没再看他，头偏到一边去。
  结果最后办公室就变成纪连和王国栋俩人在说话。
  纪连在公司多少还有点总裁样，到了办公室就是一普通孩子家长，也没提自己身份，只专注在陆祈安身上。
  细致到他现阶段哪门功课最薄弱，高考前一年要怎么准备，食堂菜淡了还是咸了，门口保安养的那群小黄鸭到底咬不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