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09797号。”
  他似乎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放在一起整理，仔细思考之后才会开口。
  “糖葫芦是什么？冰糖葫芦又是什么？”
  在小家伙的生命里，只有实验室用营养液。
  离开了实验室之后，也只有那些味道古怪的汤和粗饭。
  他没接触过外面，更别说接触这些东西。
  小家伙似乎更低落了。
  他的情绪总是很不好的样子。
  小白虎耳朵又耷拉下去。
  因为初见立场的关系。
  小家伙始终跟人保持着微妙的间隔。
  裴寒锡眼底更烦躁了，眼看真的好似要手拆小智能了。
  z的屏幕开始疯狂花屏——
  不是，他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任务指令啊，咱们不要瞎来啊！它做错了什么？它只是个听从指令输入，之前在最高指令掌控下，在全体实验人员撤离，开启延迟毁灭程序拖延时间时候才努力想要逃跑的小智脑而已啊！
  不要试图往它本来就因为要自我决定，所以判断较慢的程序里塞这种不属于他该做的事情啊！
  z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被甲方提无理要求的大怨种。
  但又不敢反抗。
  最后憋憋屈屈将自己压低，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
  “为什么要逗笑我？”
  诺星的开口很快将裴寒锡的注意力转移。
  就见小家伙有些茫然，两只小手伸出来，一边一根小手指将自己的嘴角往上提了提，平静的大眼睛里倒影着裴寒锡的样子。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只要达到他的要求就好了吧？
  之后还要表演哭吗？
  但他哭不出来。
  诺星倒还记得，眼前这家伙是小羊说的给他找的家长。
  不然以小家伙的性格，恐怕也不太会搭理他。
  但小家伙给小羊面子——勉强配合一下他。
  小家伙看着他一会儿，又慢吞吞的垂下眼睫。
  裴寒锡看着那被迫弯起的唇角。
  其实偏瘦，但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被两只小手指这么一挤，看着更肉嘟嘟的。
  银发凌乱又漂亮，小老虎耳朵时刻提不起兴致的耷拉着，好像把他抱起来亲一亲都不会有反应。
  裴寒锡的琥珀色眼瞳像是猫科动物一样，瞳孔微微竖起了一瞬，像是被这个小家伙的表现刺激到了。
  他的气息很危险。
  其实诺星能感受到。
  眼前人的理智在失控的边缘徘徊，只是大概他本身强悍，硬是把这样的感觉压了下去，比起严密思考来行动，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更偏向于兽人白虎王族的本能。
  为什么要逗笑他？
  因为看他丧兮兮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很不爽。
  像是个可以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从未真正得到过喜爱，总是被高高捧起重重摔下，次数多了，所以连他自身都开始选择主动放弃。
  ——反正没人要我，随便吧。
  终于。
  王族护崽的本能让他忍不住的伸出手。
  在小家伙惊讶的眼神中，将他举高，抱了起来。
  像是生疏的大家长，笨拙的让小幼崽趴在自己宽广的怀抱中。
  脸却还是臭的。
  诺星的确意外。
  因为看这人的模样，还有这人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会主动接近别人的那种人。
  还是说——
  诺星迟疑的看了一眼地面。
  笑完了要把他摔下去，看他能不能哭出来？
  曾经他在实验室里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就是为了测定他的情绪波动变化，判断某段基因对他的影响。
  小幼崽身上的疑惑太过明显。
  裴寒锡并没吭声。
  他坐上床铺，让小幼崽趴在自己怀中。
  太小太软的一只。
  裴寒锡这么抱着手都不知道该要往哪里放。
  他之前摧毁的那个实验室里也有着其他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试验品。
  但只要没有意识，对于他们来说，那只是一具空壳子，一件普通需要销毁的物品。
  裴氏王族现在对于整个帝国来说，危险大于价值，在他看来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没有小辈。
  他们兄弟姐妹岁数相差不大，弟弟妹妹小的时候，而且作为最严厉的大哥，也从来都很冷漠，所以并没有怎么抱过他们。
  所以裴寒锡独自面对这样一只丧丧的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幼崽，完全不知所措。
  一直这么丧……过会儿不会哭了吧？
  他不会哄。
  于是裴寒锡冷漠的抱着小幼崽，最后伸手蒙住了小幼崽的眼睛。
  声音冷冰冰。
  “闭眼，休息，晚上要回去，可能不太平静。”
  既然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带回去好好检查。
  什么嘛——
  小诺星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老实的躺平。
  只是还没等裴寒锡松口气，努力躺平但没真正躺平的小白虎幼崽耳朵抖了再抖，最后闷闷出声——“能不能轻一点捂？要喘不过来气惹。”
  显然之前就因为这个在挣扎，最后发现挣扎不过，直接放弃，但又躺不平，所以这小家伙又很难受，最后还是躺着挣扎了一下。
  裴寒锡一时无言，最后松了松手。
  最后沉默的看向了认命缩在一边的z。
  z被盯得有点发毛。
  干什么啊？
  你捂的人家的小脸。
  跟他这个小智脑没关系啊！
  与此同时。
  得到实验室被彻底摧毁的消息。
  重度污染区。
  几个眼瞳赤红的身影在此碰面。
  “筹划了几年的关于兽人基因的实验还是失败了呢。”
  “去的是谁？”
  “不知道，但估计不是裴寒锡就是裴城晋，他们的精神域情况很不好。”
  “反正我们得到消息，带着近百份实验培养数据及时撤离了，那边已经被摧毁的毫无反应了，幸好撤的快。”
  “实验的情况依旧交给你负责。”
  吵闹中。
  有人一道身影坐在高处一直没说话。
  直到他们吵闹的差不多。
  那人才轻轻敲了一下身旁的石块。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看向第一个在怪物中进化成智慧的污染者，也是协助他们的诞生的——污染者之父，江勉。
  “我的孩子们，安静一下。”
  江勉笑着开口。
  “不用觉得遗憾，我们已经在这几年里得到了很多关于兽人帝国有用的数据，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而他们却没有这样的时间，孩子们——继续努力吧，为我培养出能像兽人那般运用精神力的孩子，尤其是兽人的白虎王族——”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恶劣的事情，笑容更灿烂。
  “那个被兽人帝国寄托众望的家族，那个伤害我无数孩子的家族，我要让拥有这样基因的试验品成为我最忠诚的孩子，而我将会是他们唯一的父——”
  到时候那群兽人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
  夜晚。
  废弃三十二区停机场。
  一架直升机正缓缓下落。
  直升机上坐着的几人都穿着军队防护服表情凝重。
  “盛教官，陛下的精神域情况很糟糕吗？”
  盛枝涯沉默了良久。
  “会有办法的。”
  “可是——”
  又有人开口。
  “可是王族已经没有下一代了——”
  王室决心将逐渐危险的王族结束在此代。
  “别担心，陛下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
  倒还有乐观派。
  “指不定到时候就出现了小殿下呢？啊，真是想象不到，陛下应该是不会跟小孩子相处的那种吧？”
  话题被带偏。
  成了王族如果有下一代，除了陛下外，哪一位殿下更可能有小殿下——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看到过王室可爱的小白虎了。
  “说的的确是——那几位殿下想一想还觉得有点可能，陛下的话——完全不可能跟小孩子相处吧？”
  直升机悬停半空。
  来自陛下护卫军中的成员挨个轻巧跳跃，稳稳落地。
  在不远处。
  普通的人类正慌张的逃离。
  一个拼接了不知名基因的仗着翅膀的污染怪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进来——在这些防备不全的地方，偶尔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每次都要以惨痛的伤亡结束。
  尤其是在夜晚——
  但很快，逃跑的人类愣住了。
  护卫军也顿住了。
  不远处的身影冷漠，目光像覆雪含冰，冰凉一片，没有将周围的任何一切放在眼中。
  他的手放在身前，轻轻一握，像是握住了什么，渐渐地往外抽。
  精神力幻化出来的长剑一点点凝出虚幻的身影。
  他动作很轻，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