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汉庖厨养娃 第75节
作者:万重泉      更新:2025-10-27 15:58      字数:3087
  “真在县里头开得起豆腐肆?”
  崔思闷闷的,说:
  “还能有假,冯富贞去县市亲眼见的。我见她家屋后,连鸡都养了。”
  廖氏越发觉着,这季胥家日子好过了,从前连人都不够吃,现在都可养鸡了。
  就连她家,因去岁粮价高涨,喂不起鸡鸭,接连拿去卖了,就剩一只留着抱窝的母
  鸡,加上大男除日买来的两只,总也就三只,还喂不起,瘦的不长膘。
  “咄!烂了嘴的瘟鸡!让你啄!还跑!看我不打死你!”
  菜地里,金氏窝着火,摔打着扁担,将那啄菜的鸡撵得扑棱翅膀,落荒而逃。
  她摘了那颗满是窟窿眼的菘菜,骂道:
  “短命的!养了鸡不喂,尽放出来吃旁人家的菜,喂不起就别养!瞧瞧我这多好的菜!”
  “金大妇,消消气,也不知谁家的鸡,上回来我菜园子糟蹋,叫我也撵了一次。”
  隔壁菜园的妇人,一面浇水,一面劝道。
  金氏朝土垄上那簇新的瓦房一指,
  “还能是谁家的,我那二房侄女儿家的,养了四只!
  定是喂不起放出来的,再来看我不拿大棒子往死里打。”
  “你少胡吣啊!”
  这会子值日昳,季凤在井边打水,离那片菜园子不远。
  本不作声搭讪金氏的,一听将脏水泼自家来,当下就响了嗓。
  “我家的鸡哪有这样嫩的?四只都是母鸡,在屋后圈养着,早晚喂的肥嘟嘟的,还剪了翅膀,哪里就能跑出来吃你家菜了?不信现上我家瞧去,看看那鸡圈可是有鸡在!”
  金氏不防井边有人,唬了一跳,闻言,不则声了。
  她哪能不知二房那鸡长啥样,早在自家屋后偷偷觑过好几回了,足足四只,喂的还是豆渣、粃糠,季二凤那小蹄子每日都能从鸡埘里拣鸡子出来,还是带点青皮的壳,一拣就是好几个。
  连她家,现都只留着两只,因喂养不好,也都没鸡子拣了,她牙都咬碎了。
  这会子撵了别家的鸡,故意这么说的。
  “你这小女,不是就不是,别那么大火气。”还是一旁那妇人说道。
  季凤板了脸,自提了水向家去,哼道:
  “冤枉人也休怪火气大,没啐出来就算好的了。”
  “瞧瞧这凤女,浑身刺也不怕扎了她自己。”妇人道。
  隔得远远的,金氏方啐了口。
  第62章
  “阿母,我也想去县里头卖豆腐挣钱。”
  金氏扛着锄,挂着菜篓子方一进院,在灶屋烧火的季止,便出来向她道。
  金氏在柴棚那放锄头,连头也没回,说:
  “你会做豆腐?”
  “没琢磨出来,但你给我些钱,我也向堂姊要些豆腐来卖,像陈家那样得些分成。”
  那庄蕙娘每日天方亮,便来隔壁拣一篮子豆腐,去盛昌里叫卖,就隔着扇院墙,她们早都瞧去了。
  虽不知其中具体能分几成钱,但庄蕙娘日日卖,显见的陈狗儿兄妹穿着都比从前体面了,说明稳有赚头的。
  想来,当初她就该向季胥去要蒸饼、角子来卖,如今卖豆腐,便亦有她的份了。
  一闻此言,金氏拉下脸,
  “不成,我金翠茹的女儿,绝不许向她田桂女的女儿低了头去,你阿母我向来就和田桂女争这口气,你别臊了我这张老脸,将来到了地底下,还被她田桂女取笑了去。”
  “阿母……”
  不管季止如何央求,金氏绝不松口,被扰烦了,道:
  “好了,你也少折腾了,前些日子费我那些白面,没挣回来几个钱,安安生生的罢!
  待大些,也像你阿姊似的,说个好人家。”
  季元的婚事,已是七八成的定数了,是县城一家做食肆赌坊生意的富户,到底是祖辈市籍出身,不懂什么礼数,连问名、纳征的礼数都省了,择了开春后的吉日,抬了彩礼便来迎娶去县里。
  金氏独独不满意这点,季元也因此不自在,闷在房中,吉服都懒怠绣。
  季富倒看的开,解劝她们母女,说:
  “礼数又不当吃不当穿,嫁过去能过好日子就成了,那可是县里富户。”
  金氏遂捺下这疙瘩,到底日子富裕就成,也拿话去宽慰季元。
  “阿母,听我的!你就让二姊去卖豆腐!”
  季虎孩不知哪处玩了泥巴蹿出来,笨着嗓门帮腔道,他只知隔壁二房卖豆腐,常能闻见肉香、煎鸡子饼的香,他也想吃肉和鸡鸭子饼,家里年前攒的鸡蛋,金氏要拿去卖,并不煎给他吃,他回回都馋的流口水。
  听的金氏一肚子火,“去去去!毛还没长全的小鬾鬼,就是她胥女求着咱家帮她卖豆腐,咱家都不许卖!”
  这会儿,西城门青槐树下,斜风吹着。
  “季兄,输了多少?”
  僦人问向来人。
  那人身穿旧絮袍,把手一挥,“别提了,晦气。”
  说罢往墙根一坐,季胥推着卖空的独轮经过,瞅着像是季富。
  只听那僦人道:“方才有轮了你的活儿,可惜你人在赌坊,让后头的阿三顶上了。”
  季富抬脸正欲理论,一下见是季胥打这路过,遂别着脸,不搭言了。
  “胥女,豆腐卖完了?生意这样好,还走甚远路,该雇辆牛车驼你回去才是,不费几个钱。”
  只见城门外,停着辆牛车。
  车辕上的罗双娘见季胥出来了,帮着来搭把手,问道:
  “其他僦人可有向你揽生意?”
  季胥说有,“我应付过去了。”
  可巧,今日罗双娘进市里买豆腐,季胥便同她说了,日后想雇她的牛车,送她回本固里。
  每日走来回的远路,腿酸的不行,索性就花三十个钱,雇辆牛车回去,能轻省些。
  其实若是只雇一趟,应该雇早上来接她,更合适些,那时要推满载的独轮车,更费力气。
  但如今有夜禁,城门早晚开阖,罗双娘住县里杏花巷,若是待早晨城门开了,方将车出城,来本固里接她,一来一回的,季胥要误了开市的时辰,耽误给食肆送豆腐,也耽误豆腐肆开门做生意,那浪费的还有赁金。
  所以,早晨仍季胥自己推车来,打算卖完了,雇车送回去。
  因那帮僦人中,鲜有妇人,她与罗双娘最先有的交集,知她心肠好,便想寻她来送。
  可到底前阵儿,僦人们都有照看自己的车子,不好只寻一家,不顾着旁人生意,二人商量着,便约好时辰,在城门外等,不从青槐树那处走。
  “女娘这也是顾了我的生意,明日我就说给他们听,说我先揽了你的活儿,你是我的私客,
  他们也不好再拿话来打趣你,我也能上市门口接你去,省得你走这好一段路出城门。”
  罗双娘一面道,一面帮着将那独轮车、木桶之类的家伙什儿,搬至牛车上。
  她小女豆子也坐在车上,眼熟季胥,朝她笑呢。
  季胥也笑了笑,应道:“也好,明日路过,我也实话说与他们,到底咱们女娘方便些。”
  这里往车上拾掇停当,罗双娘发觉少个人,问道:
  “你妹妹呢?怎的不见?”
  季胥也在车上的草席跪坐下来,应道:
  “赁了肆,不用东躲西藏,我一人也忙的来了,前些日子便让她留在家中了,省的跟我长天路远的来回走。”
  “吼喽,走,走走,”
  罗双娘将牛撵的动作起来,聊道,
  “也是,到底年岁还小,若非我家那口子服卫士役去了,家里无人照看豆子,我也不能这样将她带在车上风吹日晒的。”
  “豆子很乖。”季胥道。
  罗双娘没好气道:“淘的很!”
  豆子人中挂着风干的鼻涕,脸颊红扑扑的,衣裳穿的似未剥壳的茭瓜,一层层的,臃肿但暖和,听懂季胥在夸她呢,奶声奶气唤:“姊姊。”
  “瞧,那不是胥女吗?都雇上牛车啦?”
  待车将至本固里,正值黄昏,那各家院里听见牛车响,凑出头来瞧热闹。
  “怪舒服咧!这一路,费多少僦钱哪?”
  有妇人捧着碗吃晡食,大剌剌问。
  罗双娘热络道:“一里一钱,三十里三十钱,您要有僦活儿,也到西城门青槐树那,找我罗双娘呀。”
  听的妇人险摔了碗,乍舌道:“姑舅大母欸,我可没这金屁股,坐不起去。”
  “胥女也忒舍得了,三十钱的僦钱,再添点都够买一斛粮了。”
  一时都想,早知如此,当初合该趁她刚归家,穷尽时,交好她的,这会子不就能腆颜让人带着卖豆腐了?
  如此想着,连碗底的饭都泛着酸味。
  “没事,自家做的,让豆子拿着路上吃罢。”
  二房屋前,罗双娘厮拧不过,教季胥往豆子手心塞东西。
  只见是方方正正一颗,有铢钱大小的吃食,呈现出枯黄色,有一股子香甜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