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汉庖厨养娃 第98节
作者:万重泉      更新:2025-10-27 15:58      字数:3355
  不过先去了趟西城门的青槐树那,问了僦人们祥伯的去向。
  等了会子,只见祥伯送完客人返至此处,叙过话,她说道:
  “大前日上半日,见祥伯拉了一个紫衣裳的妇人,她在我这买豆腐落了钱袋子,那会儿忙着也没工夫追去寻她,这会子亲送去与她,这钱袋子沉甸甸的,搁我这也不踏实。
  祥伯拉了她上哪去的?”
  祥伯吃过她的豆腐脑,很愿意相帮的,想了一会道:
  “这人我也有印象,她在大富户乔家角门旁下的车。”
  季胥去都亭取牛车这一路,想住半日神。
  一阵风卷过,都亭墙上有些破旧的告示飘动着,上面几个大隶“提供线索,悬赏五十两银”。
  妇人在乔家角门下车,难不成与乔家有牵连?真如小贾们说的,是乔家这样大户人家的仆妇?
  可她这些日子,就遇上这一次,实在不像长期买菜的仆妇;若不是,那这妇人到底与乔家有什么干系。
  要知道,乔家的舅亲是县丞,将要迁任县令,心里正琢磨这些事。
  不禁意抬眼,却见房舍方向,门扉旁依着个妇人,踩着门槛,把玩着手巾,笑吟吟看着她,不知多久了。
  正是那贼妇!
  若说早两日买豆腐,她尚未认出自己,这会子,季胥可以肯定,她眼神里分明有别的意味!
  “健郎,从前的小宰羊长大了呢。”
  她身子一拧,回身向内道,这处都亭的房舍,是供旅人住宿的,里头的男人不知应了什么。
  季胥忙的撤身向牛厩去,匆匆撞着一人,额头在人结实的手臂上吃痛一下,看清对方反倒心内安定,
  “田啬夫?可是要回公田处?你我一道方便吗?”
  只见她素襦垂髻,面上少有的慌色,脸色甚至隐隐发白。
  田啬夫同为来都亭解牛的,手中缰绳在握,向她后边抬了眼,来路只有过往的牛车,并无异常,道:
  “你怎么了?”
  他从来不好话闲天的,季胥只当他只有简断的回答,听他问,不知怎的松了口气,说道:
  “这里不好说话,回去路上,我细细与你说。”
  “好。”田啬夫道。
  “你我同乘一车,说话方便些。”
  季胥道,此时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共乘也不妨事。
  只见田啬夫应了,替她将牛并车,分别拴在自己车车辕旁、车轴后头,欲扶她上去,季胥坐惯了的,并不用扶,只在原地道:
  “不好让贼人瞧见你我一处。”
  一则恐连累田啬夫;二则我明敌暗,本就令人惶惶了,若田啬夫也曝露在其视野里,更加不安了。
  于是先后出了都亭,走远些,见后头无人尾随,季胥方坐在车前。
  田啬夫一旁将车,身子高大的落影将她这边罩住,回程只剩些轮毂碌碌声,伴随季胥水一般的话音,将事情来龙去脉流展开。
  “阿姊,你脸色不好,是怎么了?”
  书馆下学后,季凤牵了季珠出来,甫一见她,便瞧出不对劲来,心切道。
  只见阿姊后头,牛车旁,田啬夫竟立身在那,不过从他的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季珠气鼓鼓指着他道:“是你欺负了我阿姊?”
  这孩子光记得从前田啬夫鞭笞人的坏印象了。
  待田啬夫视线一转,不禁像受惊的小耗子战了一下,努力撑住,不朝阿姊身后躲,小手一指,
  “是你!”
  “没有这样的事,阿姊与他一道回来的。”
  季胥不禁好笑,心绪轻松些,拉了她道。
  一行回到本固里家中,暂未将这事告知妹妹,否则她们难免整日挂心,只拣了件豆腐撞坏了几块的小事来解释。
  见田啬夫有话要说,卸了车,先让妹妹进屋练会儿字,自己则在井旁汲水饮牛,绞上来一桶满满的水。
  田啬夫替她提在手上,倒进地
  下的牛桶里,两头牛先后的把头伸进桶里。
  两厢安静下来,他垂下视线,一次性说了很多话:
  “吴妇人那处我来查,没结果之前,你出行不便再独身一人,田部有佐吏早晚送春耕册子往返县乡,你不介意,或可一处。”
  “已经帮我许多,不好再麻烦了,我也知道独身不安全,待会儿我就上本固里和盛昌里问问,近来可有要去县城买办的,我驼他们来回,他们也省了脚程,我亦得了作伴的,岂不两厢便宜的事。”
  季胥道,田啬夫听说了,认可这主意。
  送走他后,季胥便照做了。
  果真有人应,一听能乘牛车往返三十里,不知多开心,
  “我还未坐过牛车呢!”
  “听说一里路一个僦钱,谁舍得那些,如今倒能沾沾胥女的光了。”
  哪日要去的,都事先与季胥说了,到这日便提前在路口等,回程便在城门口等,二个里加起来人户多,每日每日都有进城的,并未断过。
  第82章
  这福香食肆是乔家的产业,掌柜的看着并无异常,每日仍订她五十块的豆腐。
  不过因那吴妇人在乔家下的车,季胥不再自个儿去送了,每日使七个钱,令一个在城内等活儿的小子去送。
  包括有两家富户,每日要的十块豆腐,原先尽是季胥送家去,如今都让那小子做了,这活儿轻松,那小子也乐意做。
  妹妹们大半日都在书馆,不会外出,下学归家了,乖乖听季胥说的,外头贼人未获,也并不独自的出去玩。
  偶尔去陈家遛遛,也都是两家大人陪同。
  这日傍晌,天色渐暗,乔家角门已有仆从在掌灯,远处的巷子黑洞洞的,庄盖邑的皂褐青帻将他匿在暗处,凤眼的锋芒盯住那扇门。
  只听吱喽喽一声门开,一仆从掌灯明路。
  出来的是乔家的舅亲,潘县丞,尖颌秃额的面相,穿着低调,左右张望一眼,弯腰上了角门旁的轺车。
  不多时,一妇人出来了,布襦银簪,身段轻轻的上了僦人的牛车,在夜禁之前,出了城,向僻静的乡路驶去。
  小半个时辰后,妇人指着前面的一片竹林道:
  “就在那处停。”
  只见竹林旁,另有一辆牛车等候,车上的男子中等年纪,形容粗犷。
  妇人上了他的车,冤家讨债鬼的打情骂俏了几句,牛车向路而驶了。
  夜黑了,乡路安静,这个点路上的牛车都突兀起来。
  后头一男子的牛车,不知何时缀在后头的,出城时她竟未察觉,现今警觉起来,和将车的男子道:
  “健郎,后头那车不对劲,怕是姓潘的找来跟踪的。”
  于是吴健将车勒停,一时不走了,警惕的扶住车上的大刀。
  只见后头那牛车上,男子形容俊逸,未有心虚之色,径直的从旁驶过,越过他们,向前而去了。
  到了前头的亭门处,雍乐乡守门的亭父替他将门打开,熟络的问道:
  “盖邑回来啦,近来春耕,田部可还忙?你二叔前儿问起你的去向呢。”
  吴氏表兄妹远远的见了,方卸下疑心,吴粱道:
  “原来是这处的乡里人,你快将车进了乡亭,与那姓潘的周旋一遭,我该好好的洗一洗。”
  住在县市里的宿肆不安全,这偏远处的雍乐乡乡亭,成了他们这阵子的落脚处,每日出住宿钱。
  亭父放了他们入房舍,后头厨舍的小子送了热水进去。
  一番水声后,吴粱自隔间出来,猛的被人从后头抱住,吴健狎睨的在她肩膀嗅了口,吃味的说:
  “姓潘的老货可是碰你了?”
  妇人回身在他胸口捶了下,“你还问这些,若非你的买卖亏了那些钱,我也不必重新涉险了。”
  四年前,吴粱做贩卖人口的事,那时的潘县丞还只是灵水县小小的县文书,分职在户曹,日常接触各乡递交上来的传。
  机缘巧合下,两人苟且在一起,潘县丞替她伪造出行的传;她则凭借自己亲和的气质,在各处略卖男女,出了县,漕船运往北地,自有接头的。
  那时候,奴隶比牛值钱的多,一个奴值万钱,他们因此大赚一笔,原本的潘文书,也用那钱打点了上峰,晋升之路通畅,一年内成了潘县丞。
  吴粱做这勾当,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待,四年前便离了灵水县,携钱财投奔她远在青州的表兄吴健。
  吴健本身是怀刀挟弹,四处游荡的奸轨,不是正经人,两人如同沟渠里的蛆虫,臭味相投,这些年一处生活。
  “那老货可有松口?”吴健问道。
  因他听信兄弟的说辞,将钱财尽数投在了一笔香料生意上,结果长路运送的途中出了岔子,全赔尽了,这才游说吴粱来找姓潘的要钱,递上从前的暗号,约在乔家会面。
  吴粱的手在他胸膛抚摸,两指从他衣襟里捻出份布帛包着的木牍,笑道:
  “有这份假传,他能不应?”
  当初,那潘文书行事谨慎至极,她要离开灵水县去往青州时,定令她当着面,将两人分账的竹卷都烧毁了,包括那些经他手办下的假传,一并烧毁,否则不放行。
  吴粱留了个心眼,偷偷的藏下一份,正是她手中拿的。
  数年过去,木头已经泛黄了,不过当初潘文书盖下的,他的吏员方印仍在,牍上所书文字依旧可辨,出行的缘由写着:
  携女投奔亲人。
  另描述了吴粱与其女儿的样貌,圆脸、柳眉长眼、右嘴角生有痦子,女儿的则是十岁出头,形容单弱。
  不过所谓的母女关系,自然是潘文书伪造的,那女儿原是她拐来的。
  现想想,正是那走了大运,免奴为良的小宰羊,眼中一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