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可知 第31节
作者:周演      更新:2025-10-27 13:36      字数:3863
  东东说不上来,只命令他:“你也不要喜欢她。”
  “不可以。”张弛放下手里的东西,“你得先告诉我理由。”
  他小声说:“她没有来。”
  张弛安慰他:“她可能有工作。”
  “可是她昨天去我家了,那不是工作吗?怎么还有工作?”
  “我也不知道,或许……”他犹豫片刻,“你可以问问她?”
  东东苦恼地说:“我没有她的电话。”
  张弛指着晓菁:“妈妈有啊。”
  东东跑到晓菁跟前转了一圈,想到昨天桐桐去家里时,晓菁要他出来,他死活不肯,只愿意从门缝里看。对于她一声不吭就有爸爸这件事,他隐隐有些不开心,还以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呢,但是和他一样的人实在太少了。不过那是昨天的事了,今天他很想见到桐桐,可要是找晓菁要电话打给她,会不会太没面子了?
  东东于是又找到张弛:“你有吗?”
  张弛确定自己并非出于私心,提前和东东约好:“我可以帮你打,但是你要自己说。”
  东东还和他拉勾保证,结果一接通,他就不好意思了。贺加贝在那头喂了两声,张弛用口型示意他快说,他一溜烟跑到晓菁身边。贺加贝又喂了一声,还直接叫了张弛的名字。
  这还是那天地铁一别后两人说的第一句话。他听着她的声音,一时间忘了开口,直到她再次叫他,才应道:“是我。”
  她顿了下:“有事吗?”
  张弛实话实说:“东东想问你为什么没来?”
  “东东?”贺加贝笑了声,好像不信的样子,“他人呢?”
  张弛只好叫东东,他却故意似的,拼命摇头。晓菁问他干什么,他捂住嘴巴,死活不肯出声。这下就很难解释清楚了,好像他只是打着东东的幌子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两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确实有很多话要说,但想说的念头在这两周里一点点枯萎凋亡,到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何况他说什么也不重要了,她故意避开他,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让他难以忽视。她一直是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想什么,都像哑剧一样表现在脸上或行动上。他不会判断错。
  张弛走到窗口眺望远处,阳光像一把利刃割开天空,他重复一遍:“东东很想你过来。”
  贺加贝嗯了一声就挂了。
  他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心里觉得很烦躁。
  结束后,照例去戴同知那里,没想到在教学楼下看到贺加贝出来。他正打算上前,贺加贝就朝这里看过来,于是两人都站住不动了。他们就这么隔着不算宽的主干道、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对视着,时间仿佛停了,又仿佛在以更快的速度流逝。片刻之后贺加贝离开,张弛也上楼去了。
  一看到他,戴同知就惋惜道:“你晚了一步,小贺才走。”
  张弛并不意外:“我看到她了。”
  戴同知招呼他坐下:“今天怎么样?”
  “都挺好的。”
  椅子上落了个笔记本,张弛随手捞起来,纸张像横斜的枝桠四处冒头,绑带上也沾了很多毛球。
  戴同知也看到了:“估计是小贺落下的。”说着拿起手机,“应该没走远,我叫她回来。”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丢东西,丢笔、丢伞、丢钥匙……别的还好,钥匙丢了就进不了门,好几次可怜巴巴地蹲在外面,打电话叫他去救她。他没好气地赶过去,开了门和她细数这是第几次了,她便耍赖,那又怎样,只要不丢人就行。后来一起租房,特意选了电子锁,密码是她的生日,他想,万无一失,这样总不会进不去了吧。她确实不会进不去了,她选择了不再进去。
  张弛不知怎么就将这事儿揽了下来:“我带给她吧。”
  他于是带着这个本子出了办公室,又进了地铁,揣在手里,像个神秘的魔盒,他很想打开看看,又觉得不能侵犯她的隐私,只好翻来覆去地看封面,黑色硬皮,除了刮痕,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像她除了一本正经地工作之外,在其他方面完全无意。
  地铁车厢相接处吱呀吱呀地响着,他忽然很后悔来这一趟,纠结许久,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
  他拍了张图发给她。
  她马上就回:是我的,在你那儿吗?
  他说:你落在戴老师那里了。
  贺加贝说:那我回去拿。
  张弛回:我已经在地铁上了,你在哪儿,我顺便送过去吧。
  她便发了个地址来,张弛到了后,才发现是个小区,猜想大概是她现在住的地方。
  他把东西递给她,她翻开看了看,而后抚着心口放心地说:“还好没丢。这里有工作安排、采访提纲,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事情,可不是再买一个就能补上的。”
  张弛笑笑:“该换新的了。”
  “没事,还能用。”
  贺加贝见他一直没走,就像下午在电话里一直不说话一样。他到之前,她其实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于是问道:“还有事吗?”
  张弛抿了抿嘴:“没什么,那我走了。”
  第33章 不想麻烦你
  才转身,贺加贝匆匆叫住他:“等等,好像还丢了个东西。”
  他得了借口停住脚步:“什么东西?”
  “大概这么长,这么宽……”她乱糟糟地比划着,似乎并没想好丢了什么。
  张弛说:“你先想清楚是什么。”
  她想了想,话题却一转:“你直接从戴老师那里过来的吗?”
  他不答反问:“你的采访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最近在写稿子。”贺加贝客气道,“真是麻烦你了。”
  张弛摇头:“如果你是指告诉你活动的时间和地点,那根本算不上麻烦,你的采访我没帮上什么忙。”
  “我是说你把它送过来,麻烦了。”她轻轻拍了下本子,“其实不顺路吧?”
  张弛似是而非地说:“有什么顺不顺路的,反正地铁四通八达。”
  贺加贝笑了下:“也是。”忽而又开始催他走,“你等会儿没事吧?别耽误你时间了。”
  他这回很直接地说:“我没什么事。”
  她顺势道:“那既然这样,我们也别在路边站着了,一起吃个饭?算我谢谢你。”
  张弛笑道:“谢什么?”
  “都有啊,谢谢你帮我把笔记本送过来,也谢谢你这段时间帮的忙。”
  “那不是得请两顿?”
  她也笑了:“你刚刚还说没帮上什么忙,这么快就要我请两顿?”
  张弛迟疑着没说话,她已经在写稿子了,后续就算补采,大概率不会再找他,这顿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想到这里,他断然拒绝:“改天吧,不急在这一时。”
  贺加贝抬手把头发拨到耳后:“我是觉得今天正好,大家都有时间,以后忙起来,时间不一定凑巧,很麻烦。”
  张弛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她一歪头:“怎么样?想好了吗?”
  他却避开视线:“才这么一会儿,你已经说了两次麻烦。”
  贺加贝一愣:“是吗?我都没注意。”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试探到现在,终于摘下云淡风轻的面具。你的采访为什么避开我?专门绕一圈跑过来,其实是想问这句。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觉得是自己性格使然,想得太多,可是经验让他确信没有想错,他不该来。
  然而他所确信的,正是他不愿意确信的。所以行动先于想法,还是指挥着他过来了。
  他怀抱着“万一想错了”的希望,还特意用玩笑的语气掩饰:“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还以为是我让你觉得麻烦呢。”
  结果她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确实不想麻烦你。”
  那希望好像个沉重的鼓槌,无底限地往下落。张弛的手不自觉握紧,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他听到自己的伪装崩裂的声音,完全顾不上语气和神情了,强撑着抱歉:“看来我让你困扰了,我向你道歉。”
  贺加贝摆摆手:“你可别误会,上学的时候没心没肺惯了,反正身边……都是靠谱的人。工作之后才发现,哪有人给你兜底?只能快点长大了,所以我现在尽量谁都不想麻烦,当然也包括你。”
  张弛真要感谢这打太极的话术,说他和别人一样,给他留了几分面子。他于是敷衍地笑了下:“那倒确实,现在不是以前了,人都是会变的。”
  贺加贝嗯了一声,比他笑得更尴尬。
  他看了眼手机:“我该走了,你也回去吧。”
  两人几乎没再看对方一眼,迫不及待转身离开了。
  过了几天,贺加贝把稿子发给戴同知确认细节。戴同知看完,倒是好奇地问张弛:“怎么没提到你?”
  他低头不语,想到那天她的话,觉得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从前一向是不怕麻烦别人的,尤其喜欢麻烦他。怕迟到要他叫醒,赶时间交论文要他帮忙排版,出去玩当甩手掌柜还要提要求……她还理直气壮地说,别人想要我麻烦,我还不愿意呢,这是你才有的特别待遇!他板着脸说哦,心里却很乐意,觉得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依赖,他那时宁愿她多多麻烦自己,好让他们深深牵绊住。
  而现在,她说不想麻烦他,这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了,因为不想麻烦,所以不需要他帮忙,也就不必在稿子中提到他。再往后,采访结束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再有交集。这场重逢好像一场烟花,短暂地令他激动了一下,随后而来的全是冰冷的现实。
  东东知道贺加贝不再来,气鼓鼓地不说话。
  晓菁说:“人家来我们家的时候,你不肯出来,现在人家不来了,你倒想她了,好别扭的小孩。”
  他皱着鼻子哼了下。
  晓菁又哄他:“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啊,就说你很想她,问她要不要过来玩?”
  东东还是拒绝:“我不要!”
  结果却偷偷找了张弛,给贺加贝打去电话。
  看见来电,她十分意外,深呼吸接起来,结果那头却是东东,她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东东问:“你为什么不来?”
  “因为我工作结束了。”
  “结束就不能来吗?”
  “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来?我生气了!”
  贺加贝确实不想去,因为一去,肯定又要见到张弛,见到他不免又想到上次,她错误地以为他是特意来找自己,主动约饭却被拒绝,这多少有点尴尬。他还嫌自己说“麻烦”,他又何尝不是呢?她不过才解释了一句,他便毫不掩饰地露出冷淡的神情,甚至还道歉。一想到那样的对话,她就觉得很累,像八百米冲刺刚结束,人已经停下,心还在猛烈地跳动着。
  但她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东东:“好吧,那我这周过去。”
  可这小子实在傲娇,贺加贝去了,他偏偏摆起架子不看她也不理她,一个人自顾自地玩着。但她要是换个地方,他立马跟着挪过去,只是依旧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