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可知 第39节
作者:周演      更新:2025-10-27 13:36      字数:4545
  贺加贝皱起眉:“我只知道吵架,怎么还有转钱?”
  “你知道吵架?”孟元正看着她,“其实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没问,也不知道怎么问,她是那么敏感的人,我怕我问了,会适得其反。你说她是不是和家里关系不太好?”
  贺加贝没回答,颓丧地望着玻璃外,有调皮的小孩路过,手拂过路边灌木丛,枝叶不停地颤抖着。她原本是满腹怨气的,现在又觉得自己好失败,回避过几个尴尬的电话,就以为细致体贴了,自诩是好朋友,却对她真正的生活一无所知。
  孟元正还继续扔下重磅炸弹:“说都说了,还有件事我也得告诉你。你记不记得有次我送你一条手链,说是旅游的时候买的。其实那是舒琰送给你的,那时候你们俩闹掰了,她就托我给你。”
  手链!刚好是手链,她送过舒琰一条,舒琰也回赠她一条,偏偏还是在她因为疏远而恼恨时。
  她震惊又愧疚:“……这件事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她让我保密。”
  贺加贝忍不住拿他撒气:“该保密的才保密,这种事怎么能保密!”
  “或许她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呢?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就像你,不也没告诉我们关于张弛的事。”孟元正双手烦躁地插在头发里,“怎么办啊贺加贝,我脑子好乱,她手头紧不紧?哪来的钱去留学?我早该问她的。唉我不是在追她吗?怎么……到底在干什么?”
  每一句话都拷问着孟元正,也拷问着贺加贝。两人沉默地坐着,又沉默地回到家。
  夜晚使人糊涂,也让人清醒。贺加贝想,亲情、友情、爱情,其实都是相通的,总归都是个“情”字。友情不能修复如初,那么破碎的爱情就能重新拼凑起来吗?
  她于是在深夜糊里糊涂地给张弛发消息: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一定要早点告诉我。
  第二天早上,张弛关闹钟时看到这条消息,一头雾水,问她什么意思,她一直没回,他耐心等着,一边等一边不安地猜测着。原来不是只有他不断地犹豫,反复地推翻,她也一样。
  等到估摸着她该起床了,张弛直接打去电话。
  贺加贝此时脑袋已经清醒了,很懊悔地说:“你能不能当没看到?我半夜胡思乱想发的,来不及撤回了。”
  他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悄悄松了口气:“好吧,下次可别这样了,真的有点吓人。”
  接下来一周,贺加贝出差,两人再见是在超市。她一回来,就张罗着给舒琰庆祝,出于方便决定在家吃火锅,于是叫上他一起去买菜。
  一周不见,两人不好意思似的,在超市门口象征性地抱了一下,等进去拿了推车,她才贴近过来。只是和她说话,她都没什么兴致地随口应着,停在调料架前挑挑拣拣,拿出来又放回去,心不在焉的样子。
  张弛问:“你不开心吗?”
  贺加贝下意识否认,他却一直投来肯定的眼神。她笑了下:“怎么看出来的?”
  他有理有据:“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敢看我,而且眼神总是放空。”
  原来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贺加贝想,那舒琰岂不是也看出来了?她猛地凑到张弛面前,故意睁大眼睛盯着他:“现在这样呢?你猜错了,今天是给舒琰庆祝,我才没有不开心。”
  她笑得很用力,张弛更肯定了,还是那样看着她。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贺加贝就快忍不住了。真奇怪,她在别人面前从没想哭过。
  出差的这一周,内心被各种想法拉扯着。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舒琰很不容易、舒琰很委屈,可是、可是……你有你的委屈和苦衷,我难道就没有吗?你一点风声不肯透露,有没有想过我也会难过呢?难道我至今还得不到你的信任吗?
  贺加贝甚至在某一刻想到孟玥,想到当时她说自己接受不了付出了一百分,却只能收到五十分。直到现在,她才有那么一点点理解她当时的感受。难道她和舒琰也注定不是一路人,所以没必要强求?
  人到底要怎样才能理解别人?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尽力理解舒琰了,但那只是冰山一角,当她越试图更深入地理解,受到的阻力就越大,那份阻力来自自己的委屈。理解别人,就要忽视自己吗?
  贺加贝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能力?”
  “什么?”
  “看出别人不开心的能力啊。你不开心的时候什么样子?舒琰不开心的时候什么样子?我好像只能看出孟元正的不开心,因为他总是挂在嘴边。我长到这么大,还是这么粗心眼……”
  她不停地说着,直到张弛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才慢慢安静下来。贺加贝听到他很无奈地说:“你这样,会让我很有挫败感的。”
  第41章 有时熟悉有时陌生
  贺加贝不解。
  张弛松开手,揽着她继续往前走:“感觉你比以前更不开心了。”
  “我现在怎么开心得起来?”
  他摇头:“我不是说这件事,我说是你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好像都没有以前开心了,有很多事让你纠结烦恼……”
  他说着说着,身边人就不见了,回头一看,贺加贝仍停在原地,视线虽然落在他身上,但却不知出神地想着什么。
  张弛退回去:“怎么了?”
  她闻言笑了下,又很不自然地收起笑:“没什么,只是刚刚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们是真的很久没见了。你好像还觉得我应该是以前的样子。”
  超市里人声嘈杂,他们俩站着的地方却陷入安静。张弛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着,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何用意,他看不出来,最后放弃,承认道:“是,毕竟我们彼此互相缺席了好几年,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熟悉,有时候又很陌生。”
  她却没再说话。舒琰的事还没有理清,他一句话将她的心搅得更乱。如他所说,陌生、熟悉、熟悉、陌生,他自己不也如此,表现像转盘似的,随机切换着,总也摸不准他的想法。他们虽说和好了,却一点实感也没有,不禁让人怀疑这是冲动之下的决定。
  贺加贝一言不发地挑着菜品,又一言不发地结账、打车,下了车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张弛寸步不离地跟着,最后忍不住叫她,见她回头,才指着购物袋:“帮帮忙,我一个人提不动。”
  她于是转身回去,刚伸手,就被他顺势牵住,而他另一只手很轻松地就将袋子提起来。
  他故作轻松地说:“一生气就不理我,这一点我倒是很熟悉。”
  她反倒有点生气:“那你骗我提不动,这一点我倒是很陌生。”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没骗你,两只手都没空着,这样能保持平衡。”
  贺加贝这才扑哧笑了。
  张弛也笑了:“现在能告诉我,刚刚为什么生气吗?”
  她垂着头:“没有生气,我在想事情,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现在有很多烦恼的事。”
  “所以你烦得连打车打错地址都没发现吗?”
  她惊讶地环顾四周,果然是个陌生的小区,赶忙掏出手机准备重新下单。
  张弛拦住她:“我们先走走吧,累了再打车。”
  她便由他牵着往前走。他握得很紧,她的手指挤在一起很难受,动了下想挣开,他稍稍松开些,她还没来得及抽出来,他就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以前最喜欢这样牵手,觉得比直接握住更亲密些,贺加贝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张弛随意地问:“你经常打车写错地址吗?”
  “没有经常,偶尔一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重新打就好了,最多浪费点时间,浪费点钱。”她低声道,“而且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咋咋唬唬、丢三落四的,会给人不专业的感觉。”
  张弛转头看她一眼:“所以丢笔记本……”
  “那是个意外!”她忙不迭截断他的话。
  他也忙不迭地点头,明显是一副不信的样子。贺加贝用埋怨的眼神盯着他,他目视前方,故意装没看到,她于是绕到他面前,他的眼神便飘向各处,最后她直接上手,把他的脸拨向自己,张弛这才看她。
  这一幕让人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回到从前恋爱时,她仰着脸,他低着头,他们离得这样近,在长久的注视中,她渐渐有种眩晕的感觉,整个人几乎倚在他身前。
  张弛居然礼貌地问:“可以亲你吗?”
  她笑:“不可以。”
  他凑近,她一偏头,感觉他的嘴巴从脸侧擦过,瞬间带起脸上的一片潮红。然而他似乎把这理解成一种拒绝,同她扯开些距离,神情也正经起来,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我……”
  “嗯?”他若无其事地看着她。
  她心中刚燃起的火焰,转眼只剩火星子了,心情不可抑制地低落下去。
  她这样想着,张弛忽然停下:“要休息一下吗?”
  她四处看了看:“这是哪里?”
  “你就这样跟别人走?万一我是坏人呢?”
  “可你又不是,因为是你,我才放心跟你走的。”
  贺加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抬起下巴吻了过来。张弛远比她想得更热情,大概从刚刚就开始酝酿,这会儿一得了机会就爆发出来。她的呼吸被夺走,好不容易分开,得到片刻的喘息,她的手抵在他胸前:“有人。”
  他又吻过来,含着她的唇说:“没有。”
  晕眩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她完全靠他托着腰才能站住,烦恼、纠结、舒琰、还有他,脑海中思考的所有问题全都靠边站,只知道糊里糊涂地开嘴,任由他进来,再被他引诱着探出舌尖。
  结束时脸红心跳,贺加贝把脸深深埋在他脖颈间,感受到他的胸膛也剧烈起伏着。
  张弛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待两人气息都平静了些,才说道:“熟悉也好,陌生也好,那些都是你。还是说你因为我不了解陌生的这部分,就给我扣分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你快乐,可是几年过去,你看起来反而更不快乐了,我很难不比较。”
  贺加贝摇头,闷声道:“没有扣分,我只是……”她泄气地承认,“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那一瞬间确实动摇了。”
  张弛提醒她:“你可不只这一次动摇哦,半夜发的消息已经忘了吗?”
  她有些气恼地推开他:“那有什么办法嘛?我也想和以前一样开心,只是不开心的事也多了很多,又不能假装看不到,看到了自然就想得多了,然后犹豫啊、纠结啊,这些统统不请自来了。”贺加贝反问,“你还说我,你难道不是吗?”
  张弛笑着捧起她的脸,轻轻啄了下:“是的,我也是。我忽然想起来以前你说我什么都不说,害你总要猜我的心思,现在我也要猜你的心思。可见人和人之间哪有什么互相理解,除非我自己也体验过你的处境。”
  贺加贝小声说了句好傻,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所以你要理解我的动摇,毕竟我心里就是很没底,比如今天见到你,本来很想冲过去抱你,但一看到你的样子,就觉得你可能不喜欢,毕竟上次在你家你就不太想我碰到你,我不知道你是犹豫,还是后悔。不过现在,我非常确定了。”
  她心里的火焰重新燃烧起来,虽然兜了很多圈子,也花了点时间,但总算推开进入彼此内心的大门。
  张弛长舒一口气,用力抱她:“那太好了,我和你一样,也非常确定了。”
  她可能不知道他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说出这些话,因为他比她很没底、比她更纠结犹豫,甚至于她敢于承认自己会动摇,而他,是绝不敢先说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摸黑行走的路人,虽然知道路在哪里,但总要一遍遍试探、确认。
  但只要她点亮一盏灯,他立马就能走得更快、也更坚定。
  张弛问:“走吗?天都快黑了。”
  她点点头,人却不动:“我走不动。”见他疑惑,瞬间翻脸,“还不都怪你!”
  张弛顿时明白过来,半蹲下:“那我背你。”
  她兴奋极了,简直是跳到他身上。他背着她,手上还提着重重的购物袋,贺加贝夸他:“你有长进哎!”
  “因为我在运动啊。”
  她夸张地问:“运动成果怎么样?改天让我检查一下!”
  不料他瞥了一眼:“好啊,你想哪天?”
  她顿时卡壳了。
  张弛笑道:“纸老虎。”
  贺加贝咬着他的耳朵:“你给我等着!”
  张弛叫她,她恶狠狠地应道:“干什么?”
  “你和我说说这几年的经历吧,比如为什么离开报社,比如……我一下子也想不到了,总之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她偏唱反调:“我才不说!你自己猜去吧。”
  张弛把她往上颠了下:“好啊,那你也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