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肖静宁      更新:2025-10-27 13:51      字数:3417
  小秦的信中还提到瑞典的贝娜公主喜欢萧镶月,知道他在中国已经结婚,伤心之余,表示要和他做最好的朋友,萧镶月却和她刻意保持着距离。贝娜公主质问他为何如此讨厌自己?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说,贝娜公主很美,一点都不讨厌。只是我若和你暧昧不清,我的爱人便会伤心难过,我不愿自己的心上人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
  冯家知道骆孤兰回国的消息,吓得屁滚尿流,备了几大车礼物来骆府赔罪。骆孤云早查得冯家在广东走私鸦片的事实,正要下狠手整治。骆孤兰念着昔日夫妻情分,央求弟弟放冯世杰一马,只是罚没了部分家产,叫他公开登报声明与骆孤兰和离,也就作罢。
  骆孤兰回家没多久,易水便帮他寻到了恩人杨瑞。当年杨瑞把骆孤兰送走后,就脱离了杨老四,兵败时逃过一劫。后来骆孤云重整军队,他便又投靠军中,做了个小小的连长。骆孤云将他直接提拔为先锋旅旅长,给骆孤兰和他风风光光地办了婚礼。又让易寒在各地都给姐姐另置了宅子,与夫婿单独生活,也方便姐弟俩随时团聚。
  骆孤兰除了与新婚的夫婿过小日子,全部心思就放在给骆孤云物色妻妾上。各地的淑女名媛,几乎挑了个遍。最后相中了几个品貌俱佳的大家闺秀,三天两头的组饭局,办派对,邀请弟弟出席。骆孤云知道姐姐的心思,又不好十分拂了她的面子,实在推拒不过了,便也只能应酬一二。如此过了一段时间,骆孤兰见弟弟毫不动心,以为他对腼腆端庄的闺阁女子没有兴趣,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几个美艳的戏剧名伶和电影明星,他依然不为所动。
  骆孤云位高权重,巴结逢迎骆孤兰的人自是不少,有身边的闺蜜出主意说,萧公子就是长得俊些,总司令才会对他死心塌地。既然总司令喜好男色,不若找些相貌俊美的男子送到身边,先打破他的专情,事情便好办些。兴许待萧公子回来,见总司令有了新欢,会知难而退也说不定......骆孤兰便物色了几个俊美少年,准备调教好了,再送给骆孤云。
  转眼快到春节。骆孤云赶回南京,参加中央政府的年会。
  国内局势动荡,委员长刚从西安被解救回来不久,东北的张总司令也被软禁起来了。会议室烟雾腾腾,各方人物各持政治立场,吵得不可开交。骆孤云也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眉头紧锁,心不在焉地听着。一是忧心这纷纷乱局,二是忧心远在瑞典的月儿。
  萧镶月自从冬至前来信,说在筹备新年音乐会,近月余一封信没有,连秦晓也没有信。莫非是又病了?骆孤云着实有些忧心,打算开完会便立刻回到上海公馆。斯德哥尔摩的远洋轮船只停靠上海,万一有信,不必再中转,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
  会议结束已是零点,骆孤云等不得第二日,当晚便乘专列离开南京。火车进站已是次日上午。易寒带着一众官员到站迎接,一见面便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报纸,上面赫然是查莱德先生逝世的新闻。
  查莱德先生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大师,关于他逝世的消息,各个国家都有报道,只是时间先后不同。这篇文章应该是由海外电传过来的:本世纪最伟大的瑞典音乐家查莱德先生,因心脏衰竭,于一九三七年一月三日不幸逝世,享年八十一岁。瑞典举国哀悼,为他举行了国葬。文章还配发了一张葬礼的照片,查莱德先生的棺椁上覆盖着瑞典国的国旗,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萧镶月身着一身黑色西服,捧着先生的遗像,站在人群最中间。相片很模糊,看不清五官,只他俊逸的身姿依稀可辨。
  骆孤云如遭雷击。萧镶月的每封来信里,都会提到查莱德先生对他如何关爱。父亲和师伯虽也爱他,但对他要求十分严格,偶而责罚也是有的。查莱德先生饱受丧子之痛,将年迈父亲对儿子的爱全数倾注在了他身上,待他如珠似宝,俩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如今却突然辞世......老天无眼,怎么总是让月儿遭受这生离死别的痛楚?
  回公馆途中,易寒一路给他汇报着情况:孙大哥一家去了媳妇老家过年。卢师兄和艾克在北平拍电影,初十以后才会返回上海。天年音乐学院在见梅和小欣的操持下,已基本筹备妥当,预计明年三月可正式招生。后日就是除夕,大姐备了宴席,让我兄弟几人去她府上团聚......
  骆孤云心情沉重,微闭着眼,想着月儿遭此打击,不知受不受得住......
  易寒极力劝慰:“三弟切莫太过忧心。月儿身边有小秦,有老师同学,总会劝得他往宽处想的。再说了,还有黛丝夫人在,定不会让他有丝毫闪失。”骆孤云长叹一口气:“二哥说的三弟都明白。可是一想到月儿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伤心难过,心就揪着痛。”
  除夕夜。
  骆孤兰的府邸在青松路上,是一座中式合院。虽没有骆公馆气派辉煌,倒也典雅别致。骆孤兰喜欢听戏,还在院里建了个戏台,经常邀请戏剧名伶来府上表演。
  弟兄几人的的车队一到,骆孤兰便迎出来,招呼着大家。姐弟俩已有两月未见,分外亲热。骆孤云笑问:“姐姐身体可好?在上海可习惯?”骆孤兰喜笑颜开:“都好,都好!就是弟弟辛苦,一年到头地奔波,大过年的才得点空闲,快进屋歇息......”
  众人跨进府里,就见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有几个当红的电影明星,戏剧名伶,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骆孤云见状蹙眉道:“今日除夕,是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姐姐叫些不相干的人来作甚?”骆孤兰陪笑道:“都是朋友嘛,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骆孤云也不理会众人,只和易水易寒等在里间坐下。酒过三巡,骆孤兰一使眼色,两个俊美少年端着酒杯,挨近他身边,献媚着想要和总司令碰杯喝酒。骆孤云往日对骆孤兰的种种所为尚能忍耐,这两天忧心萧镶月,心情本就不太好,当即黑沉下脸,一扬手,把酒杯摔得粉粹,怒道:“姐姐这是做什么?你往日说月儿是男子,不同意弟弟和他在一起,今日却又叫这些人来,是何用意?月儿哪里得罪你了?为何要这样针对他?”
  骆孤兰不妨一向恭谨的弟弟,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如此下不来台,顿足哭骂道:“月儿......月儿......你就只知道月儿!为着你那宝贝月儿,竟要让我骆家绝后!骆家的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你!听说姓萧的不过是个病秧子,短命鬼!若是他死了,难不成你要为他守一辈子?”
  若是换了旁人如此辱骂萧镶月,不待总司令开口,
  身边的人早就发作了。奈何对方是他的亲姐姐,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孤云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道:“若是月儿死了,我便做和尚去!不劳姐姐费心。”
  骆孤兰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凳子上,喃喃道:“疯了......疯了!姓萧的到底是何方妖孽?使些什么手段?将你蛊惑成这样?”
  骆孤兰的夫婿杨瑞老实巴交,忙扶着她道:“夫人息怒。萧公子不是什么妖孽,将士们都见过他,人长得俊,又有才华,还教我们唱军歌......”骆孤兰正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一把甩开丈夫,怒骂道:“好呀!你们一个个都向着姓萧的说话,只知道巴结奉承总司令,可有半点为我骆家想过?若我骆家绝了后,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骆孤云冷笑道:“姐姐也不必拿旁人撒气!若是觉着弟弟污了骆家的门楣,从今往后,我不姓骆,改姓萧也不错!这就告辞!”站起来负气要走。
  易水方才一进府,见着屋里的情形,就知今日要遭。骆孤云雄才大略,城府颇深,只一遇到萧镶月的事就有些沉不住气。前日回了公馆,便一直长吁短叹,忧心忡忡,说不知月儿伤心成什么样了,信也没有,难不成是一病不起了?
  昨晚睡不着,易水易寒便陪他喝酒谈天,聊了一宿。
  易水易寒兄弟虽不打算结婚,身边却从不缺床伴。无论什么样的人物,只消一个眼色,便会巴巴地送到跟前,三两日腻了,换新鲜的便是。堂堂总司令,这些年为着萧镶月守身如玉。兄弟俩钦佩之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骆孤云叹道:“你若真心爱一个人,他难过,你便会比他更难过,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不会做半点对不起他的事。心中有寄托,日子虽难熬,一天天痛苦也是甜蜜着。”
  易寒感慨:“三弟与月儿这样的境界,二哥此生是达不到了。我便在红尘中打滚,万花丛中流连,只是到头来也觉没甚趣味,最后孤老终身罢了。”易水道:“感情这东西是最经不得考验的,始乱终弃者居多。就像东北的张总司令,明明有了发妻,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可能觉着这样的人生才有趣味罢。”
  骆孤云道:“别人如何我管不着,我只觉得和月儿相伴终老才有趣味。”
  易寒道:“人心难测,世间真爱难觅。三弟幸运,遇到月儿,值得三弟这样付出。若遇上个薄情寡义之人,像三弟这样痴心,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易水道:“二弟说的极是。俗语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人都是自私的,关键时刻,感情什么的,本就是用来牺牲的。”骆孤云笑道:“两位哥哥是看破红尘了罢?三弟和月儿在一起,每一个毛孔都舒坦熨帖的感觉,你们是体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