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像是想把这可怜的香烟吸尽了一样。然后将剩下的半截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火星，说道：
  “行。不过你得跟我一起把他俩安顿好了，你们这帮小鬼真是……不让我安生一会儿。”
  “他俩已经是成年人了，该明白的都明白。”
  姜濯有点烦孙文轩这种不把他们当能负责任的成年人看的态度，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让他俩去是怕人太多了引起注意，而且……相夷应该也不想那么多人去看他。”
  就在孙文轩准备以长辈的口吻继续说两句说教的话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他一边看着姜濯一边接通了电话，姜濯明白，应该是医院打来的，也竖起了耳朵听着。
  对方只用了两三句就结束了通话，孙文轩没开免提，全程也只是“嗯啊”的答应着，愣是让姜濯一点儿有用信息都没听到。
  原本已经在心里给李相夷的状况定性为低血糖晕倒的姜濯突然紧张起来，无数可能性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脊背不由得挺得更直了些，他刚准备追问孙文轩电话里说了什么，孙文轩就又掏出了一根烟，一边往驾驶位上走，一边招呼着姜濯上车。
  “低血糖，人还没醒，要去就现在过去，我顺便把钟铭再送回来。”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好像从来就没有散去过，姜濯小时候家门口有一家小诊所，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妈妈就会带他去那里看病。姜濯小时候身体并不好，一个月感冒一次，半年发烧一次。小诊所里的中药味似乎贯彻了他的一整个童年，连带着姜濯长大后每次闻见中药味都有种亲近的感觉。
  可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不一样，这种和平常理解不太一样的干净会让姜濯无端想起电影里看到的那种生离死别的景象，还有包裹住腿骨的石膏，和打在腰上的止痛针。
  他紧紧地跟在孙文轩的身后，七绕八绕之后终于到了李相夷的病房。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手背上挂着水。钟铭守在他旁边，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看见姜濯过来才清醒了点。
  “手背上怎么那么多针孔？”
  姜濯皱眉看着李相夷，哪怕已经知道他是因为过度节食而导致的身体免疫力低下等等问题，心底还是后怕着万一有什么连带的毛病。
  “太瘦了，血管又有弹性，戳了半天戳不进去，我看着都疼。这只手还好点，一开始那只手现在手背上全是青紫，换了一只手才输进去液。”
  看着都疼。姜濯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是输液的常客，那时候总哀求诊所里的阿姨扎自己的左手，他想用右手画画。
  钟铭站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这才让姜濯回过神来。门外黄鑫和孙文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当着姜濯的面犯困的钟铭不免有些尴尬，避开姜濯的眼神看着墙角的暖壶。姜濯看见了他眼下的青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你跟着孙哥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你昨天不是练习熬大夜了吗？还是我来吧。”
  “你都困成什么样了，别等会儿相夷醒来看见你在这儿睡着。”
  “还有工作人员呢，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放心。”
  姜濯这句话一出，钟铭也哑了声。半晌后点了点头：
  “行，我明儿上午来找你换班。”
  “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高考体检的时候，本人的朋友就在本人面前被医务人员拿针抽血戳了又戳，朋友就这么死死的抓着本人，从此本人对抽血这件事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第88章 “劝也劝不住。”
  李相夷睡着了和醒着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都是一样的安静。
  钟铭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现在病房里就剩下李相夷和姜濯两个人。三点钟正是天黑的时候，这样安静的氛围让姜濯忍不住开始复盘这些天里他都在哪些细节发现了李相夷的不对劲。
  如果要从最早开始的话, 第一次出现问题就是在李相夷自己去上那个rap的节目。
  姜濯记得，大概第一次李相夷面对铺天盖地的黑稿就是那个时候。不过他的反应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完全不在意网络上是怎么说他的一样。
  仔细想想, 李相夷越不表现出来, 越不把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 对自己的折磨就更重吧。
  那些评论从能力方面抨击李相夷, 让本就对自己实力没有那么自信的李相夷很难不去相信那些恶意评论。再加上st一直有意强化march成员每个人身上的标签，当李相夷时刻以门面身份活动着的时候，当粉丝们大多是因为外貌而入坑他的时候, 李相夷会不会担忧, 如果有一天他没有维持住身材和长相，引起粉丝大面积脱粉怎么办？
  这种焦虑让李相夷近乎自毁一般的节食减肥，哪怕成员们感受到不对劲，试图干预他这种行为, 李相夷也只是在成员们的注视下往嘴里塞两口食物。
  姜濯看了医院检查的单子，李相夷的胃已经坏到了一定地步, 是长时间缺少食物导致的。另外, 医院还检查出了李相夷消化道出现溃疡, 猜想是有催吐情况。
  越想越后怕。姜濯攥紧了手里的检查单,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哥？”
  听着声音往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 李相夷已经睁开了眼睛。睡着时皱着的眉此刻也松开了, 面色苍白, 倒真有一种病美人的感觉。
  李相夷本想说点什么, 可姜濯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叫来了晚间值班的医护人员。等医护人员帮李相夷做完检查，告诉姜濯他已经没有大事，再在医院待一天看看情况就可以离开了，姜濯才冷静下来有心情和李相夷聊一聊。
  他把李相夷的病床摇了起来，又替他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才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双手环胸看着李相夷。
  这种时候李相夷也还是笑着的，可病号服外露出来的那一节细瘦脖颈怎么看怎么让姜濯不舒服。
  “……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了，刚刚人家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我好得很。”
  李相夷摊开手表示自己已经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熟悉的轻松语气，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关心之后得到的回复一样，让姜濯鼻子一酸。
  “你说你……不高兴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对不起啦姜哥，让大家担心了。”
  “你是应该为让大家担心道歉吗？你应该跟自己的身体道歉，跟喜欢你关心你的粉丝道歉！”
  “我……”
  李相夷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粉丝，原本维持的很好的表情突然露出空白，怔愣的眼神更是让人心里不好受。
  “你，你真该看看你不舒服之后赤豆们的评论。是，你是门面担当，可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自我的空花瓶壳子。你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不光是侮辱了自己，还侮辱了喜欢你的粉丝。
  你是不是没有见过你世讯评论区底下，每一次发新照片都会有粉丝评论让你多吃点东西脸上都没肉了，每一次跳舞跳到最后没力气的时候你有没有在乎过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拖累了大家的进度。”
  姜濯都快要被气笑了。
  “李相夷，我是因为进度慢了才在这儿说你的吗？是，对，你病休，少了你一个我们就得重新排走位重新找人替part，等你身体实在扛不住了退团了我们是不是还得转型成四人团啊？”
  “……对不起。”
  看着低垂下头的李相夷，姜濯原本一肚子的气也慢慢消失了。
  唉，我跟个病人置什么气。
  这时候姜濯才发现，他在刚刚气急的时候直接站起了身。姜濯慢慢坐回了凳子上，缓了口气，换上熟练的娓娓道来的那种劝慰人的语气继续道：
  “不会有人因为你瘦而爱你，大家只会因为你是你而爱你。大家喜欢的是rap吐字清晰flow高级的你，喜欢的是和我们在一起的你，喜欢的是单独一个人上综艺也能做到独当一面的你。相夷，我病休过，所以能理解你的想法。你从来不是我们中落后的那个，养好身体，我们五个再一起上台表演，好不好？”
  李相夷没回话，只是低垂着头，像是睡了一晚上的花骨朵一样。姜濯刚准备说点什么，病房突然挤进来梁洵和周明与，后面跟着的还有一个钟铭。
  姜濯站起身走了过去，钟铭一边嘱咐着那两个别闹腾，一边把姜濯拉出病房外。
  “训李相夷了？”
  “……说了两句，没忍住。”
  姜濯的表情有点别扭，看的钟铭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行，嗨，相夷就是轴，但是他聪明，什么都明白。你别上火了，让他自个儿想想。这也四五点了，你回去睡吧，这儿有我们看着。”
  “也好。不过这么早，你们仨怎么过来的。”
  “你忘了，哥有驾照。这俩晚上根本就没睡着，你发了消息说相夷醒了之后我们仨就过来了，也通知了黄哥跟孙哥，不过他俩估计还睡着呢，等醒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