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
  徐既明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惯有的清朗中有几分意外。
  胡舟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中殿一侧山道尽头，一袭青衣静立。风从山脊上掠过，将那人的衣袖与鬓发一同吹起。灯笼的光晃了一下，照亮了女子苍白的脸。
  ——是她。
  胡舟菱脚步轻轻一滞。
  昏暗的大殿上，利刃的寒光倒映在女子瞳中，满是绝望。
  如今同一张面孔，眉眼依旧，只是没了当时那些惊恐的神色，整个人清冷得像被寒潭浸过似的。
  徐既明道：“大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孙岑洛抬眸，声音柔和：“醒来得晚了些，听闻你成亲的喜讯，本想去掌门的大宴，却怕自己病气未清扰了众人。方才杨师伯来看我，说是已无大碍不妨事了，这才过来……算是补个贺礼，也算见一见师弟的娘子。”
  她的语气极轻，带着大病未愈的虚弱，却不显寒怯。说完，她微微一笑：“恭喜二位，来得迟了些，别见怪。”
  胡舟菱上前一步，屈膝行礼，抬头就是稚气甜腻的笑容：“大师姐言重了，多谢师姐！”
  “胡小姐出身世家，见多识广，”
  她将捧在手上的红漆锦盒递了出去，看上去就沉甸甸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祝愿二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胡舟菱双手接过时踉跄了一下，身旁眼疾手快的徐既明赶忙一手拖住。
  徐既明笑意满满：“这么沉，大师姐真是破费了！”
  身旁的小娘子笑着瞄了一眼自家夫君，随声附和着。
  几句寒暄，皆有分寸。
  山风轻起，灯笼摇曳，三人之间的气息温柔平和。
  “你们回吧，夜深，山路凉。”
  孙岑洛转身时，衣摆扫过石阶，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待她身影没入山雾，徐既明才感叹：“从前大师姐虽然温柔但也很喜欢热闹的，自从三年前下山回来后变了许多......”
  胡舟菱看着那片雾，神色未动，只在心底缓缓吐出一口气。
  徐既明低头，察觉她出神的模样，柔声问：“累了？”
  “嗯，有一点。”
  “我背娘子上去。”
  徐既明笑道，“咱们攀云阁后面有个暖池，泉水是山腹引出来的，水温刚好。等回去我带娘子去泡一泡。”
  山路蜿蜒，石灯沿途亮着，月光被雾气磨得温柔。
  胡舟菱伏在男子宽阔的背上，思虑飘转。
  暖池嵌在山石之间，泉眼冒着细雾。松针覆在水面，随着热气微微旋转。
  胡舟菱褪去外衣，慢慢入水，温度正好贴上肌肤，像裹了一层轻薄的暖衣。
  热雾缭绕，她缓缓合上眼，耳中是水流和远处风掠过松林的沙沙声。
  “娘子在想什么？”
  徐既明上前将小娘子环在手臂里，下巴贴在她的颈窝处，呼吸灼热。
  怀中的人挣了一下，皱皱眉头，似乎是有点儿气恼道，“又来？！”
  什么叫‘又来’？
  “我都已经大半天都没看见菱儿了，菱儿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
  他确实有些委屈，自己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掌门非要设宴请客，请就请了，还只叫了菱儿不叫自己！不叫自己也就算了，还拖延到这么晚！害他苦等了好几个时辰。
  这也就算了。
  好容易等到娘子回来，又在峰下和大师姐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弄得娘子疲惫不堪，都不乐意亲近自己了！
  刚想着自己方才语气是不是重了一些，怀中的娘子就转了个身面朝自己。
  细白的手臂环上了男子的脖颈，吻上了对方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