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从手术室出来，袖子卷到手肘，小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顾雪儿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歉意满满，“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开枪的准头不好。”
  “我没怪你。”林霖脚步不停，推开病房走进去。
  顾雪儿跟进去，“你不怪我我也过意不去，毕竟是我把你打伤的。我问了医生，你手臂上可能会留疤……”
  林霖被小姑娘吵得头晕，拿过一旁的新衬衫，“我换衣服，你确定你还要待在这？”
  顾雪儿转身背对他，“你换吧，我不看你。”
  “……”
  林霖无奈看眼小姑娘的背影，没说什么，开始解扣子。
  “我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你不怪我，但我这人是非恩怨分得很清，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咔嗒。”
  皮带扣打开的声音。
  顾雪儿话卡到一半，耳根瞬间变红，这大叔不是说换衣服吗？
  为什么要脱裤子！！
  这下好了，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耳朵里尽是布料悉索的声音。
  “可以了。”林霖将弄脏的衣服扔到垃圾桶。
  顾雪儿慢吞吞转身，小脸染上薄红。
  林霖没在意这些，从包里拿出新眼镜戴上，再次强调，“你不用觉得愧疚，那样的情况下，你敢开枪已经非常不错了。”
  顾雪儿眨眨眼，慢半拍反应他是夸她，好看的杏眸弯起。
  病房门推开，顾铭朗走进来，看见顾雪儿一愣，“原来你在这啊，难怪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你人。”
  他刚从盛柔那边过来，听贺朝说顾雪儿把林霖打伤，就赶紧过来了。
  他视线落到林霖包扎的手臂上，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代雪儿像你道歉。”
  顾铭朗对陆绎琛印象不好，但对林霖印象还可以。
  林霖这人斯文稳重，在外名声也好，身在名门却从不乱玩败家，闷头干事业，林家的生意在他手里风生水起。
  林霖笑笑，觉得顾家人真有意思，接二连三过来道歉，他下巴点点顾雪儿，“你小侄女已经道过歉了，没事，不是什么大伤。”
  闻言，顾铭朗放下心，林霖没有责怪就好。
  “你们去看看盛柔吧，我这里真的没关系。”林霖说着掀开被子上床。
  “那你好好休息。”
  不好打扰别人休息，顾铭朗拉着顾雪儿出了病房。
  ……
  盛柔醒来的时候病房光线黯淡。
  她转眸望去，就见陆绎琛坐在床边，已经换上病号服，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
  男人单手支着下巴，额前黑发随意垂落，一双眸子如深海般深邃，直勾勾地盯着盛柔。
  见她醒来，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手上细腻的触感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黑眸这才染上笑意，“还挺能睡。”
  “我睡了很久？”盛柔想坐起来，动了下发现没什么力气，又躺了回去。
  “别动，医生说你身体虚弱，要休养几天。”
  盛柔视线落在他腿上，“你的右腿怎么回事？”
  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
  陆绎琛不在乎看眼，“没事，断了而已。”
  “断了？”盛柔拧眉，“我看见你能走路了啊……”
  “打了封闭针，挺了几个小时。”
  封闭针？
  盛柔眼睫颤动，不可思议，“你疯了？打封闭针弄不好你腿就废了！”
  第285章 不走等着被某人用眼神刀死吗
  陆绎琛就喜欢看盛柔为他心焦着急的样子，眸中笑意更甚，“我运气好，医生看了说影响不大。”
  话虽这么说，盛柔还是气，偏过头去不看他。
  真是疯得可以。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陆绎琛盯着她的后脑勺，想着为什么她的后脑勺都这么好看。
  盛柔自然不会理他。
  “我总不能坐轮椅去救你吧。”他自恋地道，“像这种救人的重头戏我肯定要帅气无比地登场，坐个轮椅算怎么回事。”
  “……”
  盛柔想了下当时的场景……
  嗯，夜色下，他双手滚着轮椅出场，好像是有点搞笑。
  见她还是不出声，陆绎琛“啧”了声。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难哄。
  几天噩梦般的经历，让陆绎琛真真实实体会到了失去的撕心裂肺，现在一切过去，他想，就算盛柔把他推得再远他也不会再走了。
  不就是哄人嘛。
  难哄就多哄着点。
  总会哄好的。
  “你不想听听后来发生的事吗？陆烨死了。”陆绎琛说。
  果然这句话成功让盛柔转头，“你说什么？”
  她有些震惊。
  陆绎琛将房间灯光调亮，把陆烨的事说了一遍。
  盛柔从开始到听完，一直是震惊状态，“你说最后是雪儿开的枪？”
  “嗯，”陆绎琛点头，“没想到她胆子还挺大，最后那一枪不偏不倚，正好是心脏。”
  盛柔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陆绎琛薄凉勾唇，“说实话，死这么干脆真是便宜他了。”
  要是落在陆绎琛手里，他会把盛柔受过的罪百倍还回去，让陆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沉默半晌，盛柔担忧道，“也不知道雪儿怎么样了？杀一个人，还是曾经亲密的人，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推开，顾雪儿钻个脑袋进来，见盛柔醒了，眼眸亮了亮，“姐姐！”
  “雪儿，快进来。”盛柔抬手招呼她进来。
  陆绎琛转眸看向墙上的挂钟，有些不爽。
  不要睡觉的么，这时候跑来干什么？
  顾雪儿其实之前来过一次，见盛柔没醒就默默退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房间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所以又来了第二次，没想到盛柔就醒了。
  “姐姐，我睡不着。”
  顾雪儿在床的另一边坐下，忽视陆绎琛那扎人的视线。
  盛柔心疼地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我猜你心里不好受，没事，跟姐姐说。”
  说着，她转眸看见陆绎琛还坐在床边，委婉赶人，“陆绎琛，要不你去旁边房间休息吧，我想和雪儿说说话。”
  陆绎琛直接气笑，“你现在要赶我走？”
  盛柔微笑不语，微笑中透着三个大字——你走吧。
  陆绎琛舌尖抵了抵上颚，眸底阴沉凝结，而就在发作之际，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尴尬处境——
  失忆被拆穿，装不了傻。
  没名没份是个过期老公，身份尴尬。
  关键是小姑娘还不好哄。
  不等把她惹毛了。
  算了，配合一回。
  他站起来，慢悠悠往门口蹦，假模假式地绅士关门，“那你们两姐妹聊，我去旁边，有事叫我。”
  顾雪儿一副看母猩猩上树的离奇表情，“姐姐，陆绎琛什么时候这么听的你话了？”
  盛柔笑意轻浅，“别瞎说，他怎么会听我的话，他是给我们个说话的地方。”
  “来，跟我说说，为什么睡不着，是因为开枪的事吗？”
  顾雪儿诚实点头，声音闷闷的，“我难受。”
  “肯定会难受，没事，你都说出来，我听着。”
  顾雪儿靠在床头，尽量不碰到盛柔，好一会儿才道，“我一闭眼就是他死之前看我的眼神，又错愕又绝望，我不敢睡觉，怕在梦里梦见他。”
  顾雪儿当时站在那，看着地上汩汩而出的血，如盘根错节的树根般向四周蔓延，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
  她整个人都傻了，还好林霖及时冲上来捂住她的眼睛。
  盛柔听着，心里更是心疼，温声安抚，“这不关你的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在成全陆烨。”
  “成全他？”顾雪儿疑惑。
  “他其实活得很痛苦。”
  盛柔叹口气道，“他在这个世上没有爱意，有的只是满心仇恨，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痛苦。”
  “……”
  顾雪儿没吭声。
  一个熟悉的生命上一分钟在跟你对话，下一分钟就消逝了，那种复杂的情绪很难用三言两语就驱逐掉。
  盛柔接着道，“其实从另一方面说，你也帮了他。你想，如果你没有一枪结束他的生命，他落到陆绎琛手里，那就不是一枪可以解决的事了。”
  怕是会十枪百枪把他打成筛子才解气。
  顾雪儿抿唇，闷闷“嗯”了声。
  “好了，睡觉吧。”盛柔拍拍被子，“今晚姐姐陪你睡，不会做噩梦的。”
  病床不算太大，但好在两人都是纤细的身材，就算睡一起也不会太挤。
  顾雪儿掀开被子躺进去，门突然被推开，陆绎琛单腿蹦进来，面不改色道，“你说你们的不用管我，我睡不惯隔壁的床，只能睡这张……”
  话没说完，他看见躺在同一床被子里的两人，黑眸猛地一沉，“你们两个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