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穗把消息删除。
  “我做不到，我现在没有办法独自去见你，别再回复了。”百穗把最后一条消息删除，等了一会儿，发现他确实没有再回复，就合上手机，大字型地躺在地毯上放空。
  夏油杰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五条悟擦着头发走出来，坐在她身边。“百穗，我洗好了哦。”
  “好。”百穗点点头，去洗漱了。
  三天之后的晚上，当他们洗漱好躺进各自的被窝一个小时后，五条悟的手机响了。
  “悟。”百穗睁开眼睛，用有些严厉的目光盯着他。
  明明之前说好了要保证睡眠时间之后，五条悟已经很久不再在这么晚的时间出任务了。
  五条悟先接完电话，随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趴在床上看着她。“对不起，百穗。山形那边有两名一级术师失联了，情况蛮严重的，所以……”
  “不可以。”百穗不为所动地躺在自己被窝里摇摇头，有些生气。
  “咒术界本来就很缺人手啦！要是连一级术师也死了的话，那我日后不是要有更多工作了吗？”五条悟从床上爬下来，想要往地毯上百穗的被窝里钻。
  百穗皱着眉头把他往外推。
  能把两名一级术师同时困住，咒灵应该有相当高的水平。
  这种水平的咒灵没有窗观测到咒胎，之前也没有受害者，突然就出现在了和京都完全是反方向的山形县，困住了两名一级术师，就好像故意要告诉所有人：“这个咒灵强得离谱，只有五条悟能搞定”一样。
  所以百穗的直觉让她强烈怀疑这是夏油杰的手笔。
  五条悟还是灵巧地钻进了百穗的被窝，抱住百穗，朝她撒娇。“百穗，拜托啦，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吗？
  虽然她也不想自己的猜测成为现实，但这如果真的是夏油杰的计划的话，那她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五条悟了。
  她背对着他，皱起眉头，难得地想要发脾气，不客气地直呼他的大名。
  “五条悟，你今天晚上如果出去了的话，就别再回来了。”
  五条悟只以为她是想要坚持那个晚上保证睡眠的原则才这么坚决，烦恼地叹了口气。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把铃声按死，随后把百穗抱在怀里，把她的长发捋开，亲了亲她的后颈。“百穗，哪怕你这么说，我也需要去。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地睡一整天，到时候让你来监督我，好吗？”
  百穗的眼睛无声地热起来。
  如果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再也没办法监督他了怎么办？
  “不，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才不要。”
  “不会有第二次的！我保证。”五条悟把她抱在怀里晃了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例外而已。给我一点信任，好吗？”
  她知道她不可能阻拦得了五条悟，咬住了牙。
  好生气。
  如果真的是夏油杰做的话，她真的很生气。
  可她并不是对夏油杰生气，而是对自己生气。尽管五条悟总是夸奖她进步很快，但她还是没有底气能在杀死夏油杰之后全身而退。
  如果她能做到的话，她一定会这么做的，因为只需要伤心一次，就再也不会有麻烦了。
  可是现在，因为她的弱小，她只能用这么忍气吞声的方式保护五条悟，也保护自己。
  “那我和你一起去。”百穗大力把被子扯开，几乎是有些赌气地去穿衣服。
  “诶——”五条悟也察觉出今天的百穗格外粘人。
  不过，好可爱啊。
  他迅速把她拉回来按下，把被子重新拉上来给她盖好，然后自己钻出被窝。
  “没事的，我自己去就好。而且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如果你也不睡的话，我们两个人可是都打破约定了哦？”他像一只大猫一样整个人压在被子上，让百穗一点都动不了了，遮住灯光，在她身上降下一片阴影。
  百穗想哭，但是因为她不想让五条悟担心，于是忍住了，只是皱着眉头生闷气，眼睛睁得很大，做出一副皱巴巴的脸，头发也炸了。
  五条悟看着她炸着毛呲牙的样子，笑了起来。
  “我保证会尽快回来的。”五条悟给她顺顺头发，亲了她一下，然后飞快地穿好衣服，往门外走。
  拦不住他。
  那这会变成最后一面吗？
  “悟。”百穗坐起来喊住他，几乎感觉眼前的世界是眩晕的，身上也很冷。
  五条悟停住脚步，笑着看向她。
  百穗看着这个笑容，抿抿嘴，从枕头下摸出一张防身用的符咒。
  这种符咒耗时很长，在实战中很难立刻完成，只能提前做好进行储备，而且消耗咒力很大，百穗一共也只做了两张，之前的一张被她当作镇物放在小惠家里了。
  “……注意安全。”百穗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把这张符纸递给他。
  “当然。”五条悟笑着接过符纸，随后出了门。
  百穗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看五条悟很快出现在楼下，然后笑着朝她挥挥手，又坐上接应的车。
  就在那一瞬间，手机“叮咚”一响，百穗收到了夏油杰发来的消息。
  “现在可以自己过来了吗？地址：*****”
  第107章 人情债（二）
  呵！夏油杰！
  百穗忍住眼泪冷笑一声，把地址记住，把消息删掉，把提前写好的遗书塞到枕头底下，然后又做了一些准备，也穿好衣服出门。
  地址给的是京都，她把蛇灵用术式暂时地隐藏了一下才过了安检闸口。
  到京都时不到凌晨四点钟。百穗叹了口气，随后咬了嘴唇一下让自己清醒，打算打车去那个地址。
  司机告诉她，京都虽然有这条路，但没有这个门牌号。
  百穗心里了然，这应该是夏油杰下的结界导致的。于是她就打车去了附近的地方，下了车，又自己走到结界附近。
  果不其然，那是盘星教在京都的一处设施。
  不过，这个结界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她从前自己下的？现在的她已经能看出自己以前的作品有不足之处，这算不算一种进步？
  “旅途辛苦了，欢迎你来到京都。”夏油杰穿着袈裟，亲自站在结界边缘等待着她，笑容温和亲切，好像他们还是朝夕相处的好同学。
  他瘦了，比照片上还要明显，让百穗再次感叹盘星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百穗这样审视着他，像猫儿一样歪歪头。
  夏油杰也审视着百穗。
  她的身体变得更健康，走路的姿势更稳健，咒力变得更充盈而圆满，神色也不再惊惶、虚弱，而是平和、稳定、神采飞扬。
  百穗看起来像是一棵经历了风霜雨露后成长起来的麦子，饱满的生命力几乎要将他那个脆弱又不堪的灵魂整个撕碎。
  他一眼就看到了百穗手上那个显眼的戒指，蓝色的宝石让人在看到的瞬间就能想到那个拥有一双像大海一样的眼睛的人。
  他们在一起了啊。
  五条悟竟然做到了这种事。
  五条悟，你是用了多么狡猾的手段，耗费了多少心力，才把白川百穗这样不可能被凡人捕捉的「精灵」给关到了自己的笼子里呢？
  五条悟，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夏油杰并不知道他们交往的过程，默默感叹着，笑容里带了点讽刺。
  “我刚刚才从京都回东京呢，真是的。而且就这么直接把设施地址告诉我，没问题的吗？”百穗笑着说。
  “完全没问题。”夏油杰扬起嘴角。
  “这样啊……你把五条悟怎么样了？”她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夏油杰。
  如果五条悟出事的话，她拼死也会把夏油杰在这里杀掉。
  “……只是普通地支开了一会而已——为了见到你。”夏油杰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
  我能把他怎么样？
  “希望是这样。”百穗重新笑起来，点点头，跟在夏油杰的身后。
  两人走过长廊，进入一间房间，夏油杰先一步坐下。
  百穗见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要喝点什么？”夏油杰笑着开始给她冲水。
  “我不渴。”
  夏油杰还是按照她以前的习惯，把温度刚好的水体贴地递到她的手边。
  “你瘦了，照顾孩子们是件很辛苦的事吗？”她手没动那杯水，寒暄道。
  “不，她们是很乖巧的孩子。我是因为别的事。”夏油杰垂下眼眸。
  别的事？她当然知道是别的事，刚刚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
  半夜被叫到夏油杰的大本营来赴鸿门宴，她总是得稍微讨他喜欢一些才行。
  万一他心软了呢。
  “方便让我去看看孩子们吗？我想知道把我们夏油教主的心都勾走了的两个小宝宝该有多么可爱？”百穗笑起来，依旧没有动那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