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条条千里      更新:2025-10-28 13:25      字数:3169
  “他。”沉闷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如同雷鸣般在耳旁炸开。
  只有一个字。季李却下意识认为,这个寡言少语的将军就是指的他。
  季李听到激烈鼓动的心跳声,脸颊绯红,幸好黑糊糊的,看不出来。
  季李故作镇定的,往后躲了躲,突然眼前一暗。
  第53章 囚情记1
  “小孩。”一张大手伸到眼前, 季李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耸了耸肩往后躲闪着,指腹上裹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划过脸侧时如同冒着火星的炭火。
  时山满目光深沉, 紧紧盯着受惊的小羊羔, 声音有意放柔了一些, “叫什么名字?”
  季李吞了吞唾沫,从这名突然到来的时将军举动里, 他没感受到什么恶意, 倒是有更加莫名其妙的怜惜。
  季李小心翼翼仰起头, 脏兮兮混着黝黑碎渍的脸上被有意抚开一道掩盖的玫红色疤痕,似小鸟的印记。
  “我、我。”季李磕磕巴巴说着话,垂在腿间的手揪着残破的衣料,水汪汪的眼眸里生涩的涌出亮意, 咬着唇肉软声道:“我叫季、季李。”
  话音刚落,季李只觉得整个人悬空而起,本来惶恐不安的心绪都抛到脑后了, 他紧紧揽住男人的脖颈,生怕坠下地。
  耳边传来一阵吸气声, 季李一偏头正好看到缩在角落里神情惊茫的人脸。季李眨了眨眼睛, 瞬间反应过来,但拽着的衣领口他是不能松开的, 一埋头更是肆无忌惮的把脏兮兮的脸蛋也蹭弄在人肩头。
  时山满脚步一顿,掌在后腰上的手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因不安而颤抖不已的身体。
  事已至此,季李只好老老实实的被人抱着走,应该是走到了屋外, 空气都清新了很快,他小心的抬起头望到了暗蓝色天穹上亮眼的星,凉爽的夜风拂过来混着浓郁的香气。
  是晚香玉的味道,季李终于寻到了那气味的由来,一棵高大郁郁葱葱的树,枝叶里缀满了白玉花朵。
  他只看了一眼就抽回视线,心里满是对未来的不安感,这个‘将军’要带他去哪里
  他们相互认识吗?
  季李想不明白,他像是丢失了一大段记忆,从潮湿的囚笼里醒来,与他衣着迥异的侍从们。
  一大丛绿幽幽的树丛被抛到脑后,零星的篝火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情不止禁伸出手,舒适干燥的柴火气息就好像能被握到掌心。
  圆润的桃花眸亮了起来,但事情没有如季李期待,揽住他的男人只停留一瞬,转身踏到另一条平坦的小径。
  季李咬着唇,挣了挣双腿,仰起头沉默的盯着他。
  时山满一偏头就对上了瞪大警惕的眼眸,很坦然的不安与排斥。
  “别动。”时山满一抬手,将干燥布满细小刀疤的手掌掩到浓密湿亮的眼睫上。
  残留的血腥味瞬间袭上来,季李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他能听到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呼啸的夜风胡乱的在山涧窜动着,突然一只肥硕的野兔从远处的草堆里探头。
  季李盯着它,比呼喊声更先传来的是刺破血肉的箭矢声。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听话音是一个少年,笑兮兮的,手上提着丧命的野兔。
  季李躲进帐篷前,还无知无觉的睁着眼睛,想跃过遮挡在门帐前的高大身形往外看。
  勉强蹲下身,双臂环抱着膝盖怯怯的从陡然落下的布帘缝隙间望,如小溪般淌落的艳红血液砸到平坦的岩面上。
  “他就是季先生的弟弟”少年几步就奔上前,好奇的发问。
  时山满抿直唇,极不赞同的瞥了眼他故意甩动僵硬兔子的举动,跨步止了人的去路,语气平静:“沈二,你怎么在这里?”
  沈二用握着弓箭的手背蹭了蹭鼻子,讨好的笑:“我这不是,来看看我救命恩人的弟弟嘛。”
  时山满说:“明日再来。”
  沈二闻言,嬉笑的神情冷下来,低着头看着温热的野兔,语气柔和:“也好,明日我烤了这肥兔为季小弟接风洗尘。”
  “是叫季李吧。”沈二偏头,面不改色的盯着地面上聚起的一块影子,自顾自的道:“那我们明日再见啦。”
  季李心头莫名涌出一股冷意,往后挪了挪位置,那知双腿又麻又酸,从喉咙里跑出低哑的惊叫声。
  他闭上嘴再想咽回那声呼喊是万万不能了,手掌心被咬着,吞下去的急促吸气声如同卷起的风暴。
  呼啸着涌上来,一片橙黄的火光迎来,他踉跄跌在地上,愣愣的仰着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季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蹲下身,凌厉的剑眉星目,晒黑的仿佛一触碰就像是摸到暖日的肤色,偏厚的饱满唇肉。
  男人露出一个有些别扭的笑容,探出手,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话,小心翼翼的摸着他乱糟糟的头发。
  季李眨了眨眼睛,心想,难道这时将军是在安抚他?
  “你需要洗漱一下。”时山满将人抱到厚实的毛皮床铺上,尝试着开个缓和气氛的玩笑,指尖揪在冰冷的护甲边缘,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照明的烛火语气僵硬,“看着像只花猫。”
  季李微微张开嘴,定定看着对面涨红了脸神情拘谨的男人,收回目光抬起手仔仔细细看了看可称为褴褛的破烂衣服,指甲缝里渗着黑乎乎的泥渍,几道裂开渗血的刀口。
  季李张口:“呜……”
  他愣住了,时山满也愣了一下。
  季李只好闭上嘴,面上还算平稳,心里慌得不行,他是发不出声音了吗!
  难道是刚才被吓住了?季李想不明白,在时山满从门帐里退出以后,他又尝试了几次,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女人进来了,他下意识往床铺里面缩,还没真来得及实施,尖锐的叫喊声响起,“您不要乱动了!”
  “先洗干净。”
  季李顺从的跳下床,跟着自称沈娘子的女人往外走,在热气腾腾的深红色帐篷里换洗了五六次。
  满桶的乳白色温水,被污渍弄出浑浊的暗色,季李细致的搓洗着,笼罩在周遭酸臭的气息也被洗尽。
  门帐外,沈娘子双臂横抱在胸前,歪斜的站着,声情并茂的述说着她苦命的半生,“……从村里逃了出来,本以为遇到了良人,就是你哥哥,季束书,结果我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也不知他是撞了什么邪,非要拉我家幼弟上战场,好在是很我小弟平安归来了……”
  季李拍了拍总算清澈下来的水面,伸了伸腿,将肩膀露出来,双臂依着木桶沿,刚想站起身,突然沈娘子皱着眉头一把掀开沾着血渍泥点的布帘,探出头不耐烦的抬眼,话先一步说出口,“你小子怎么不应声。”
  热气把季李的脸熏得红彤彤的,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脸颊,遮挡着那块更加艳丽的似鸟的疤痕,唯剩挥舞到眼尾的一条浅淡的梅花色线条。
  稠秾的眉眼藏匿在雪白的水汽里,亮盈盈的火光坠在瞳孔深处,一晃而过的湿软的唇肉。
  “狐狸精。”沈娘子只觉得气闷不已,盯着人因缩回桶内,而露出的发顶,一缕发丝翘得高高的。
  沈娘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绪一转哼声道:“你装哑巴呢?”
  季李闻言,颇为无奈的仰起头,张了张嘴,伸出食指摇了摇,“啊、啊。”的回应着。
  “真是……”沈娘子愣了一下,心里发虚从围帐里挪出来,刚一抬眸就看着沉着脸面无表情审视她的时山满。
  这下,她更是双腿发软,攥紧了布帘目光躲闪。
  “谁是哑巴?”时山满移开目光,往一旁迈步,示意她跟过来。
  沈娘子在心里又骂了那横空冒出来的小子几句,端着笑嘴上讨饶道:“没有、没有,奴婢只以为季小兄弟患了疾,这一路上都没听到他说话。”
  时山满冷声:“刚才你不是这个态度。”
  沈娘子眼皮直跳,揪着手绢一咬牙眼泪很快蓄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开演,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她呆愣在原地,果然看到时山满立马缓了脸色,神情里还带着莫名其妙的紧张。
  沈娘子一挑眉,顺势躲到角落,正打算好好看看这两人又要弄出什么情情意意来。
  季李注意到她的目光,垂下眉想了想,将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发揽到肩头,仰起头看向走到跟前的人,还想说话张了张嘴,终究是放弃了,一抬手将厚实的巾帕递上。
  时山满本来就低着头,故意避开那张太过于艳丽的脸,他极其自然的接过了巾帕,半环着季李的肩朝另一侧的围帐而去。
  季李自然跟着他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偏过头,湿垂的发丝被甩到耳后,露出一块完整的似雀的印记。
  沈娘子屏了息,直直的望向那鬼魅般的脸,朱砂般的艳色晃荡在暗蓝色的天色里,紧紧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刺眼的火光的方向。
  温暖的围帐内。
  时山满松开手,往后挪了一步,目光落到对面更换过的白凉珠席上,轻声道:“你坐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