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
狐狸不吃鱼 更新:2025-10-28 13:27 字数:3050
不,该说是仙。
仙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白得有些骇人。
叶辛稀里糊涂的被人撞倒,又稀里糊涂的被仙扶起来,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等他回过神来,撞他的人已经跑下长阶去了,而扶他的仙也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叶辛往长阶下看了看,犹豫了一会,还是赶紧追上了前面的沉玉。
仙的到来引起了一阵轰动,祝家院内的所有视线都聚了过来,纷纷作礼。
***
祝欲一路上没停过,冲到宣业面前时甚至没刹住脚,肩膀结结实实撞在宣业胸口。
宣业扶他站稳,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时道:“没人追你。”
祝欲耳根早就红了,好在有帽帘遮着,看不出来。
“是没人追。”他微微仰起头,“可是有人认出我来了。”
“谁?”
“谢家兄妹,还有叶辛。”
“有仙看到你么?”宣业又问。
祝欲仔细想了想,他在祝家院里并没有看到过仙,便摇头答:“应当没有。”
宣业微微颔首:“没有便好,除了仙,没人能看出来你身上有魇。”
听他这么说,祝欲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很快,他又翻出两颗丹药,自己吃了一颗,将另一颗递向宣业。
经此一事,他再也不会相信斗笠能遮掩身份了。
宣业问他:“这是什么?”
“改颜丹。”祝欲说,“得委屈你一下了上仙,若是你被人瞧见,我也会被认出来的。”
以前倒是没人知道宣业上仙长什么样,但出了徐家那事,今后怕是谁都认得宣业上仙了。
宣业却没接那丹药,而是抬手撩起了祝欲的帽帘。
他只是轻轻挑起帽帘一角,动作轻缓,祝欲却怔了一下,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怎……怎么了,上仙不愿意改变样貌吗?”
宣业摇了一下头:“丹药不管用,轻易就会被人瞧出来。我帮你。”
话音刚落,祝欲便感到两根手指贴上了他的额心。
大约是在冷风站久了的缘故,那两根手指很凉,祝欲额心是热的,一热一冷贴在一块,祝欲整个人立刻就僵住了,没敢动。
宣业注意到他紧绷的身体,不明所以,但仍是说了句安慰的话:“放轻松,不疼。”
祝欲愣了下,眸光闪烁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应:“哦……哦。”
不多时,宣业便给他改好了脸,又给自己也换了一副模样,连仙气也隐去了。
此刻,若是只看脸,他们便是扔在人堆里毫不显眼的那一类。
但身形气质却很难叫人忽略,尤其是宣业。
祝欲侧头看过去,眼前的仙虽然变了样貌,五官平平,但骨相优越,身形高挑,一身的清冽气质,着实让人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祝欲目光下移几分,看见了宣业颈上的锁链。
他视线在那处停了会儿,才指着那锁链问:“这个不藏一藏吗?”
整个仙州颈上戴着锁链的只有这一个,太好认了。
宣业抬手抹了一下那极黑的锁链,道:“不妨事,旁人看不见。”
“嗯?”祝欲一时没听明白。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或许是某种障眼法。
“只有我能看见吗?”他问。
宣业点了一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祝欲还想问,宣业却已经走了出去。等他追上去时,先开口的又是宣业。
“送丧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祝欲偏头看他一眼,道:“算是送了吧。”
虽然他跑得有点早,但跑的时候冥钱都飘到他身上了,也算是送过了。
他这么想着,又听身旁的人说:“嗯,节哀。”
明明该是沉重的气氛,祝欲却听得笑起来:“该节哀的不是我。上仙,你不知道,谢霜哭得比我难过多了。”
他说完这话,自己却忽然愣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说错了。
不是谢霜哭得比他难过,难过的似乎只有谢霜,没有他。
他想起谢霜刚才喊的那句话——
「该哭的难道不是你吗?你为什么不哭?」
是啊,他为什么不哭呢?
就算是心性再坚韧,送丧礼上他也不该无动于衷的。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他与爹娘明明有过许多欢乐的时刻,是极其幸福的一家人。
爹娘去世,他本该难过的。
“上仙……”
祝欲垂眸想了好半晌,才抬起眼问:“我爹娘死了,我却一滴眼泪也不流,我是不是很冷血?”
“不会,”宣业偏眸看向他,声音放得很轻,“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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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彩虹屁]
第34章 不知君心不信君心
沉玉的到来没有引起太长时间的轰动。
他在外人面前素来少言, 也从不笑,有眼力见的都不会自讨没趣招惹他。
众人规规矩矩行了礼,有身份的便站出来说几句寒暄的话, 问问仙的来意。得知仙只是来祝家查看有没有魇遗留后,他们便都十分识趣的各自散去了。
除了飘荡的灵幡和散落的冥钱, 祝家大院内只剩零星几个人。
叶辛是鼓足了勇气,才求着沉玉带他来的。
但他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时间太长, 所以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赶上送丧礼开始, 只赶上个匆匆忙忙的结尾。
他从地上拢了一堆冥钱在廊下烧,边烧边掉眼泪。
虽然见到祝欲没死他该高兴,但他依然是难过的。
他为祝亭感到很难过。
祝亭那么想登上仙州, 不久前他们还在徐家院里说话,说下一次比试祝亭一定能通过,说以后一定还会再见。
他们明明才刚刚成为朋友不久。
祝亭好不容易才答应做他的朋友。
但他却再也见不到祝亭了。
如果祝亭出事的时候他在祝亭身边, 如果他的灵力能更强一点, 也许他就能保护祝亭。
叶辛没敢哭得很大声,他知道师父喜静, 所以眼泪流得再凶,啜泣哽咽的声音也很小。
泪水模糊视线的时候,他扭头想看一眼自己的师父。
他看见师父抬起手,或许是想摸一摸他的头安慰他。
但下一刻他就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
沉玉放了手,敛眸往外走了一步,瞥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时,眸光动了动。
他走上前,像是要去拥抱归来的故人。
但那故人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往廊下去。
“怎么把你的小徒弟也带来了?”
无泽站在叶辛边上倚着廊柱,鞋尖踢了下昏睡过去的叶辛。
沉玉转过身来:“他说想来送丧。”
“哦,他说想来,你便领着他来了?”无泽微微挑起眉,唇边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沉玉,你怎么还是这样,这么好说话。”
事实上,沉玉其实没什么所谓。
带不带叶辛来对他来说都一样,只不过叶辛正好说了,他便同意了。
他性子一直如此,无泽是知道的。
他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可或许是三百多年的分别实在太久,沉玉终究没有选择沉默不言。
他深深凝望着无泽,说:“我来是为了见你。”
无泽微勾起唇:“为了见我,却带了别人来吗?”
他语气很像闲谈时随口的玩笑,令沉玉想起窗下风的种种。
那时无泽总往窗下风来,也常说这样的玩笑逗他。
但那时他尚不懂失去。
如今却懂了。
沉玉道:“你若是不喜欢他,下次见你的时候,我不会再带着他了。”
“对我这么好啊……”
无泽笑起来,看了一眼沉玉,而后视线落到了叶辛的脖颈上。
“那我若是杀了你这个小徒弟,你也不生气吗?”
沉玉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我不会生你的气。”
“是么?”
无泽动了动手指,一缕黑雾便缠上了叶辛颈间,睡梦中的叶辛皱起眉,看起来难受极了。
似乎只要黑雾的主人再稍稍用力,叶辛的脖颈就会在下一刻被拧断。
而身为师父的沉玉却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
叶辛的性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然而,无泽却在最后收了手。
“罢了。好歹是你正正经经收的徒弟,仙州素来讲究仙缘,他能误打误撞毁了你那片叶子,这仙缘太深了,我若是动了他,没准天道都要寻我的麻烦。”
他嘴上说着天道,神情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敬畏。
反倒是沉玉眸光微动,视线下移落在他颈间的黑布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无泽低声笑了。
“怎么,你怕我会遭天谴吗?沉玉。”
罪孽深重之人入业狱,受千万魂灵斥问,受千万怨煞焚心,从未有人能从里面活着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