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她行歌      更新:2025-10-30 17:06      字数:3140
  殷述进来后先去洗了手,坐到厉初床边,床头放着吃了一半的桃子。殷述拿过桃子,用刀慢慢地削成小块,放到水果碗里。
  “还想吃吗?”
  被转移话题的厉初扁扁嘴,有些嫌弃:“不甜。”
  殷述说:“那就不吃了,晚上吃太多胃里不舒服。”
  厉初莫名觉得殷述情绪不高,看了他脸色好几次,又看不出什么来。没一会儿,殷述放下水果碗,走去洗手间烫了一块热毛巾出来,坐在床边给厉初擦脸擦手。
  “你不高兴吗?”厉初歪着头,从下往上看他。
  殷述看向厉初,眼底很沉,好像有很多说不出的话,他停了很久,说:“没有不高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去哪里了。”
  厉初的手指纤细嫩白,殷述一根根擦干净了,把它握在自己手里:“去了趟学校。”
  “哦。”厉初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小栗子,”殷述叫他的名字,“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不是你的错啊。”
  厉初有些奇怪,他已经说过很多次,车祸不是殷述的错,但殷述却好像并不轻松,总是自责,动不动就莫名其妙道歉。他伸手去揉殷述拧在一起的眉心,声音中带着安抚:“谁也不想的。”
  殷述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听见厉初的声音宛若天使般纯真清透:
  “不要自责了,我原谅你啦。”
  等厉初睡下,殷述回了自己房间。他在病房隔壁开了一间房,平常很少过来,只在有紧急公务的时候怕打扰到厉初才会来。
  昏暗的灯光下,殷述自虐一般,将那段藏在记录仪里的视频看完了。
  事实上他从季文庭将一整瓶烈酒灌进厉初嘴里时,便猛地站起来,站得距离屏幕很远,仿佛离远了这件事的冲击性就没有那么大,仿佛离远了就听不到厉初的惨叫和哭喊。
  原来他看到的所谓“不反抗”的证据只是因为这瓶酒,而后轻易下了“出轨”的结论。何其可笑,仅凭季文庭几句话和一张照片,就断定背叛和伤害。
  大部分时间他不敢正眼看向屏幕,数次想要摔了电脑,头痛欲裂到发疯,然而腿脚却像灌了水泥,无法挪动一步。
  他反复关上电脑,又打开,再关上,再打开。进度条一直往后拖,试图尽快结束这场暴行,可时间清晰印在右下角,一点点跳动,不会因为他的逃避,屏幕里的厉初就能躲过痛苦的折磨。
  无声的愤怒撕碎了他,嘶吼在喉咙里闷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殷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听见皮肤下心脏和血肉寸寸崩裂的细响。身体被某种无形的机器碾过,而灵魂悬浮在上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在房间里僵坐到天光大亮,直到走廊里传来护士的脚步声,他才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拔出芯片,走到卫生间,扔进马桶里冲下去。
  厉初吃过早饭,扒在窗户上往外看。昨晚下了一场雨,院子外面郁郁葱葱,空气中满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alpha熟悉的味道环绕,殷述从他身后慢慢抱住他。
  “你没陪我吃早饭。”厉初拍他手背,示意他松开一点。
  殷述抱人总是抱得很紧,两条手臂像锁链一样箍住人的腰,厉初常常被他抱得喘不上气来,说了好几次,下次还是这样。
  但这次厉初就算拍他手臂,殷述依然没有松力,好像抱着什么珍宝,怕被人抢走一样。厉初只好让他继续抱着。
  “对不起,早上没起来,”殷述嗓子暗沉沙哑,脸从后面埋进厉初颈窝,“别生气。”
  “不,我要生气了。”厉初竖起眉毛,抬高嗓音说,“我今天想出去玩。”
  厉初看不到殷述的表情,只觉得alpha的胡茬在脖子里扎来扎去,他有些痒,假装生气的样子提条件:“我想吃日料、火锅、烤肉。”
  “不行,你身体还没好,”殷述狠心拒绝,“等你好了,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厉初不气馁:“那麻辣烫吧。”
  殷述又将厉初抱紧了些,要把人揉进身体里的架势。厉初挣了挣,试图谈判:“每天吃这些真是太痛苦了,而且医生说我可以适当吃点好的。”
  殷述还是不容商议:“不行。”
  厉初气得不说话,胳膊肘往外抵,他略用力,殷述这次迅速松开了人。厉初转过身来,等看清楚殷述的模样,一下子就怔住了。
  第23章 杀意
  殷述不像贪睡没起来,倒像是一夜没睡,眼睛里爬满红血丝,眼窝下一片青黑,全身上下笼罩在一片乌蒙蒙的黯淡中,精神和肉体仿佛在一夜间变得病骨支离。
  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厉初张了张嘴,还未说话,殷述便从正面握住他的肩。
  “小栗子,对不起,等你身体好一点,”殷述声音控制不住发颤,看着人的眼眶殷红,“……好一点之后,我带你去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开心,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厉初有点惊住了,虽然他刚才的要求是任性了点,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体不行,有时候就是过过嘴瘾。殷述不让他吃,他听着就是,殷述却像是做了什么让人悔恨万分的错事一样,痛苦自责的样子有点吓人。
  “好了,你别这样……我不吃就是了。”
  殷述点点头,有些神经质一样,又将厉初抱进怀里,吻他的额头,又去吻他的脸颊,歉疚万分。
  厉初觉得殷述好像在发抖,便回搂住他的腰,轻轻拍他后背。他没再问殷述为什么如此异常,只是换了个轻松的语调,问:
  “我以前喜欢吃什么?”
  不等殷述回答,厉初又说:“我以前该不会喜欢养生吧?”
  说完他自己笑起来,微微仰起头,用手指去摸殷述的下巴,然后安抚一般地撒着娇,将话题转移:“你没刮胡子,扎得手疼。”
  压抑了整晚的情绪瞬间决堤,只因为厉初这句话。
  殷述迅速松开手,只来得及说一句“我先回房间”便转头往外走。他走得极快,转眼前便消失在门外,厉初只听见隔壁房门开关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原本想要跟出去看看,但随后被进来换药的护士打断了。
  殷述进了卫生间,将衣服几下脱下来,拧开花洒,从头到脚往下浇。
  小时候面对僵冷死去的吉米,执行任务时第一次开枪杀人,站在废墟前看着他永远无法带回的科研队员……压力达到阈值无处释放,痛苦积到极致不能宣泄时,只能用冷水让自己再冷静一点,再坚持一段。
  可这次不一样。
  这样的厉初单纯赤诚,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彩色的、跳跃的、善良的,在殷述稍微表现出一点痛苦时,他便立刻伸出手牵住他,安抚他。自己都要碎了,还要努力去拼凑别人。
  这样的厉初,是殷述亲手将他毁了。
  殷述无法自控地想到视频里的人,那个被季文庭撕碎的人,几天之后,在同一处房子里,又被自己的alpha撕碎。
  厉初说过什么?他说是被强迫的,对,他一开始就说过,声嘶力竭地反抗过。
  可殷述被季文庭耍的那些花招蒙蔽了,不对,殷述又想,这根本不算理由,那些花招砸在面前时,哪怕殷述抱有一丝对厉初的信任和爱护,也不应该上当。
  他恨,恨意滔天,恨得想要把施加在厉初身上的所有伤害全部碾碎。
  而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
  7月有年中最重要的一场军事演练。雨季的闷热和潮湿让人心里发慌,雨水顺着作战服领口渗入脖颈,殷述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将指尖搭在扳机护圈上。
  “a组注意,目标区域出现热源信号。”指挥官在通讯器里下达指令。
  殷述调整耳麦,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检查装备的季文庭。
  这次模拟战区地形复杂,监控并不能全覆盖。三号摄像盲区在旧仓库西北角,那里有段坍塌的围墙,季文庭距离此处不足十米。
  “两点钟方向发现目标!”耳麦里传来队友的呼叫。季文庭的身影冲出去,殷述没动,倚在土坡后的一棵树上,头盔上的记录仪只拍到季文庭的背影。
  ab两组是对抗战,季文庭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殷述有足够理由狙杀。
  一分钟后,季文庭抵达仓库围墙,蹲在集装箱后检查弹药,后腰暴露在瞄准镜的十字线上。
  雨水在护目镜上蜿蜒成河,殷述眼底迸发出冰冷杀意。
  厉初光着脚被季文庭勒着脖子拖回客厅。
  “麻醉剂都准备好了,殷述竟然跟着你,那是第一次。”
  季文庭卡住厉初下巴,迫使他张嘴,将一瓶酒灌下去。
  “那天晚上我来这里,你嘴里口口声声都是你的述哥,那是第二次。”
  厉初指尖距离手机只有几寸,被季文庭一脚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