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球大王      更新:2025-10-31 18:05      字数:3050
  无声叹气:她的孩子什么时候能过上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呢?
  很普通的一个晚上。
  靳照都睡着了,江惜流才回来。
  靳照本就睡得轻,所以江惜流刚进房间他就醒了。
  “今天好晚。”靳照不是在抱怨,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望向门口,“最近很忙吗?不要那么辛苦。”
  江惜流已经走到床边,她伸手,把他的脸转向自己。
  她俯下身,咬了一口靳照柔软的唇。
  淡淡的酒味和水蜜桃香气。
  靳照靠在床头,微微仰着脸,他舔了舔,确定是酒味,声音有些迟疑:“今晚有应酬吗?”
  “嗯。”江惜流脱掉身上的衣服,走进浴室前对着他说,“先别睡,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身下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床单被靳照抓紧又松开,他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江惜流有没有听到。
  江惜流仍是不爱关门,靳照听着有力的水声,开始想她要和他说什么。
  刚睡醒的脑子迟钝地开始动。
  靳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放下。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应该没留下丑陋的疤痕,但他最近胃口不好,吃的东西不多,所以瘦得有些过分。
  靳照不确定自己这样是不是变丑了。
  男女的审美是有差异的,前两天做饭的阿姨还夸过他长得好。
  江惜流从浴室出来后,给房间带来了潮湿的味道。
  靳照感受到了,他动作缓慢地下床,走到散发着潮湿和香气的位置,问:“怎么不吹头发?”
  江惜流往他手里塞了吹风机,理直气壮地使唤着刚起来的人:“你吹。”
  靳照熟练地调到她惯用的温度和风速,垂着头,轻轻地抓着她的发尾。
  他认真做一件事情时,总是安静又专注,江惜流很喜欢他这个样子。
  江惜流的视线从他的脸上往下滑,格外明显的喉结、插在她发间的手指、晃荡着的睡衣……
  她唇角往上翘了翘。
  等靳照关掉吹风机,房间重新变得安静,江惜流才开始和他说话:“京大马上要办毕业典礼了。”
  不知道江惜流怎么操作的,靳照把论文上交后,他是在线上答辩的。
  靳照愣神了一瞬,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是吗?挺好的。”
  江惜流问他:“你想去吗?”
  她虽然不限制他外出,但几乎没这么问过他,像在邀请。
  靳照当然很心动。
  不管是江惜流的邀请,还是去参加毕业典礼。
  但是。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向虚无,唇瓣动了动:“还是算了吧。”
  房间的灯是暖光,打在人身上会显得有些柔和。
  比如现在,靳照因为消瘦变得愈发锋利的五官迎着光,高挺的鼻子下微微张着的唇,在光的晕染中,看起来很软。
  事实上也是如此。
  江惜流最近不喜欢看他的眼睛,但今天她看了,湿润润的。
  嘴上说着不想去,可是无神的眼里全是渴望。
  “不去吗?”江惜流提前给他透露消息,“你可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
  靳照准备的时间比较久,加上在实验室真的做过不少东西,所以尽管收尾工作有些仓促,他的论文在一堆东拼西凑英译中、中译英、又英译中的论文里面,还是格外突出的。
  见靳照仍旧不说话,江惜流继续说:“我会上台给优秀毕业生颁证书。”
  靳照呼吸声重了一些,他慢慢地躺平,蜷缩着身子,寻求着一个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身边的床垫微微往下陷,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脸旁,强硬地将他掰向另一个方向。
  江惜流的指腹滑过他薄薄的眼皮,又往旁边移了些:“为什么要哭?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
  她说话时,气息断断续续地喷洒到靳照的脸上。
  于是,靳照知道她正在很近的距离看着他。
  靳照紧闭着唇,看起来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想在自己的爱人面前透露自己的脆弱,哪怕这脆弱根本无法掩饰。
  “恨我吗?”江惜流语气里带了些讽刺,“这段时间装得很辛苦吧?”
  她以为他是故意哭的。
  或者说,她觉得靳照恨她才是正常的,所以她认为他之前的平静都是装的,她始终防备着他。
  “没有。”靳照只说了这两个字。
  不知道是在说没有恨她,还是在说没有装得很辛苦。
  或者两者皆有。
  他会伤得这么重,完全是因为床边柜上放着的利器。
  利器是他拿过去的,人是他先拽住的,所以他好像也怨不得谁,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江惜流见他终于肯开口说话,松开手,将手上沾着的眼泪又蹭在靳照身上:“你和我一起去,这不是商量。”
  靳照的精神状况其实很糟糕,他的消瘦并不是简单的胃口不好。
  上次从医院检查回来后,医生隐晦地建议过江惜流多关注他的心理问题。
  江惜流恰好那段时间有些忙,现在闲下来才想起来这件事。
  本来京大邀请的人是江抚淮,江抚淮这次有空闲去,但最后确定下来的人选还是江惜流。
  她马上要正式接手了,这勉强算一个还可以的露面机会。
  靳照听到这句话,还是摇头:“我不去。”
  几个月前反抗着、闹着要回学校的人,现在以同样的态度抵触去学校。
  江惜流看着他这个样子就不高兴,因为她知道他是想去的,只是不想以现在这个样子去。
  “不要闹脾气。”江惜流冷冷地开口,她刚刚已经说过了,“没让你做选择题。”
  靳照不动了,只睁着眼睛,茫然地睁着。
  他像个断了的树枝,脱离了树干,所以再也吸收不了养分,哪怕天上落下再多的雨,也只能沾湿表面。
  天晴了,他又会继续变干、枯萎。
  而如果老天好心,想长久的、强行的滋润这块断裂的树枝,他不会重新恢复活力,反而会因为这份潮湿开始发霉。
  靳照在发霉,他变得挑剔,之前什么都吃的人,现在常常挑食。
  江惜流显然很讨厌这样的他,但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关心、去搞明白他到底要什么,所以一味地浇水。
  霉斑没有被
  水冲洗掉,反而变得越来越明显。
  靳照脸色很差,白得异常:“不去。”
  江惜流恼火极了,骂了他几句,看他仍躺在那里不动,像尸体一样,气得下床,门被甩得阵阵响。
  这是他受伤后,第一个江惜流不在身边的晚上。
  医生有和江惜流说过,他受伤后对她的依赖性很强,家属需要多陪伴。
  江惜流没有刻意地空出时间待在靳照身边,但每晚不管多晚都会回到这里。
  距离近,通勤方便,她也不完全是为了靳照。
  靳照躺在床上,在心里数到六百零一,慢慢下床,摸索着打开门。
  他站在门口,喊:“小大。”
  平时听到他叫名字会“汪汪”叫两声的小狗很安静,靳照慢半拍地想起。
  ——小狗应该也需要休息。
  ——是的,小狗大概率在睡觉。
  于是,靳照下意识地忽略掉小大不是普通的小狗,也忽略掉狗狗耳朵的灵敏程度。
  他浑身紧绷,靠在门上。
  明明是夏天,怎么会觉得冷呢?他虚抬手,一晃而过地贴近额头。
  没发烧。
  不想回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床,靳照往前面走了几步,凭记忆和感觉走到了小大的窝前。
  他就那么坐在旁边、靠在墙上、睁着眼睛,看起来想要这么一夜坐到天明。
  为了怕打扰小狗的好眠,他甚至没有伸手进窝里摸摸看。
  如果他伸手的话,他就会发现,窝里根本没有小狗的影子。
  客厅光线明亮,一直坐在沙发上表情冷淡的江惜流终于受不了,她松开捂着小大的嘴,放任这只蠢狗“哒哒”地跑到靳照身边。
  小大没有进狗窝,而是在靳照脚边趴下,晃荡着的尾巴扫在靳照的腿边。
  靳照垂下脑袋,手抓了个空,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又往旁边移动了下,才摸到蓬松的毛发。
  感受到主人的抚摸,拉布拉多发出很轻很细微的呼噜声。
  一人一狗就这么缩在墙角。
  一个不愿回房,一个不想回窝。
  可怜得像是无家可归在流浪一样。
  江惜流烦躁得眉头都能打结了,让他去参加毕业典礼,不就是为了能让他有点活人的样子吗?怎么现在看上去更死了?
  她想不通。
  江惜流已经决定出席,没道理一盘菜做好了,却送到别人嘴里。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听到动静,一人一狗都抬头看向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