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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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个啥名 更新:2025-10-31 18:06 字数:3195
徐氏脸上立刻换了副热络面孔,拉过崔令容的手拍了拍:
“既是你的恩人,我自然要好好款待。”转头就朝旁边侍立的仆人厉声道,“哎哟!怎么让客人在太阳底下站这么久?眼瞅着快晌午了,还不赶紧传饭上菜。”
仆人忙应了声“是”,匆匆退下去传话。
崔令容刚坐下,便想起规矩,欠了欠身问道:“许久未见,不知祖母可安好?按礼数,我应当先去拜见祖母才是。”
徐氏正夹菜的手猛地一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自在。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吵,我已命人端了饭菜过去,让她在房里用了,你心意到了就行。”
崔令容心里明镜似的,祖母对母亲当年拒绝了举子的求亲转头嫁给父亲的行为颇为不满,连带着对她这个外孙女十分冷淡。
甚至是父亲出事,她也不愿相助。
她便不再追问,转而又道:“怎不见表兄和表妹出来?”
“你表兄跟城里的文友聚餐去了,谈诗论画的,没个时辰回不来。”
徐氏含糊应着,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忽然话锋一转,直勾勾看向崔令容,“说起来,你父亲那事我也听说了些,可你好端端的,为何要逃婚啊?”
崔令容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正琢磨着编个像样的借口,徐氏却已自顾自地接了话,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嗐,我看你哪是逃婚,分明是被赶出家门的吧?”
徐氏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我当年就跟你母亲说,不能收养沈泯恩的儿子!那小子打小就鬼机灵,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现下好了,人家在你家待了这些年,早把家业摸得门清,如今要独占家产,哪里还容得下你?”
崔令容心头一震,抬眼追问:“舅母知道当年的事?难道……真的是我父亲陷害的沈伯父?”
“你父亲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徐氏立刻摆手,“是沈泯恩自己急功近利。他当年抵押了和你父亲一同开的铺子,非要去收购江南的新茶,明知那地界山匪横行,偏要亲自押送,结果人没了,茶也被劫了,连带着欠了一屁股债。当年你母亲为了替他还债,头一回拉下脸求老太太借钱呢!”
后面老太太宁愿将钱留给小儿子挥霍也不愿借给她这事,徐氏并没多言。
崔令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筷子,沈伯父的死竟然是他自己冒险所致,可崔令裕为何一口咬定是父亲所为?
这里面恐怕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故意挑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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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亲近
见她发呆得明显,萧寒声不动声色地拿起汤勺,替她舀了一碗鸡汤推到面前,又用指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回神。
这细微的举动恰好落入徐氏眼中,她立刻往崔令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却故意让萧寒声能听见。
“令容啊,不是舅母说你,如今你落魄了,想寻个如你表妹这般风光的婚事可不容易。我瞧着这位镖师虽出身普通,但还算稳重,要不舅母替你……”
“母亲!谁让你收下那些聘礼的?赶紧退回去,我不嫁!”
话未说完,一道带着哭腔的尖利女音猛地闯入饭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藕粉襦裙的少女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如桃,眼下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格外醒目。
徐氏忙不迭上前拉住徐宁的胳膊,另一只手从袖中掏出手帕,假意替她擦着脸颊的泪痕,指腹却在她手背狠狠掐了一把。
压低声音斥道:“当着客人的面胡闹什么?仔细你的规矩!”
徐宁吃痛,眼圈更红了,本想甩开母亲的手转身就走,偏被徐氏死死拽着往饭厅里带。
“这是你令容表姐,你们姊妹多少年没见了。”徐氏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崔令容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母女,只觉得空气都变得尴尬,还是起身颔首,礼貌道:“宁表妹好。”
徐宁咬着下唇,硬生生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目光先落在崔令容脸上,又扫过一旁正安静吃饭的男子,他仿佛没听见方才的争执,只低头用银箸挑着碗里的鱼刺。
最后她的视线撞回徐氏脸上,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同样是女儿家,表姐家出了天大的祸事,姑母也不曾牺牲女儿,而她却要如此。
徐氏被徐宁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生怕她当着外人的面说出什么下面子的话,忙朝旁边的婢女使眼色:“快扶小姐回房歇着。”婢女连忙上前扶过徐宁。
就在徐宁转身离开、背对着众人的间隙,萧寒声垂眸拿起桌上的竹筷,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不起眼的角落飞快写了个“谷”字,抬眼时目光沉沉地朝崔令容递了个眼色。
崔令容瞬间明了他的意思。
待徐氏重新坐回位置,她便主动拉住徐氏的手,语气自然地问:“舅母,我听说我家之前那个烘干工老谷跑来了扬州,他可曾找你帮他介绍活儿?”
徐氏夹菜的手猛地一顿,筷子上的油汁滴落在瓷碟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眼神闪烁,很快摆手笑道:“老谷?没见过没见过。你们家的旧人,怎会来找我?”
崔令容觉得不对劲,正要追问细节,余光瞥见萧寒声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此刻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便起身道:“舅母,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说着便去拉萧寒声的衣袖。
“急什么?”徐氏立刻起身拦住她,热情地攥住她的手不肯放。
“你们刚到扬州,哪有落脚的地方?我这旁边正好有个小院,是去年玠哥儿备考时买下的,如今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就住那,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崔令容一向不喜麻烦他人,连忙摆手:“不必麻烦…”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寒声的声音打断。他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徐氏,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如此,那就多谢徐夫人了。”
崔令容猛地转头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你怎么突然答应了”的疑惑。
徐氏却喜出望外,拍着手笑道:“这才对嘛!自家人客气什么!”当即扬声喊来几个小厮,“快把隔壁小院收拾出来!”
说罢,又对着崔令容道,“不行,这些人手脚不麻利还得我盯着才行,你们继续吃啊。”
眨眼间饭厅只余他们二人,崔令容问:“此举何意呢?”
萧寒声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道:“你t不好奇你的舅母为什么撒谎了吗?”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莫名紧张的笃定。崔令容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他要做什么不寻常的事,连忙追问:“你想做什么?”
萧寒声抬眼看向她,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眼底,映出几分深邃的冷意。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道:“今晚你就知晓了。”
*
夜雨如墨,倾盆而下的雨丝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帷幕,将整座扬州城裹得严严实实。
两侧檐角下摇摇欲坠的红灯笼,在雨幕中左右晃荡,像悬在半空的鬼火,照得人影忽明忽暗。
徐氏攥着油纸伞的手指发白,伞骨被狂风掀得咯吱作响,湿冷的雨水顺着伞沿灌进来,把她的衣摆浸得透湿,黏腻地贴在腿上。
冒着这么大的雨,嘴上也没有饶人:“这些偷奸耍滑的家伙!让他去买盒胭脂膏都能耽误时辰,那可是给宁丫头备着的合卺礼胭脂,回头定要把这废物发卖了!”
转过街角,巷口的风突然变得尖利,卷着雨水斜斜打来,带着股阴森的寒气。
徐氏刚要抬步,却猛地顿住。
狭窄的巷口中央,赫然立着个黑影。
那人裹着件宽大的蓑衣,斗笠压得极低,边缘几乎蹭到肩膀。
檐下的红灯笼晃了晃,红光扫过男子的蓑衣,在他周身镀上一层诡异的血色。
横举的银枪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枪尖滴落的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催命音。
徐氏心里发毛,强装镇定地往前走了两步,伞沿遮住了半张脸,声音被风吹得发飘。
“这位……大侠?你拦着路了,麻烦让让,我赶着回去呢。”
“让?”男子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冷又哑,混着雨声传来,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这条路,今晚不让人过。你是人是鬼?”
徐氏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打颤。
“大、大侠有话好好说,我、我就是个普通妇人,家里还有急事……”徐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一瞬手中的油纸伞“啪嗒”一声被长枪挑起,刺破在地。
雨水滴在她的身上,仿佛有千斤重,直接压垮了她,跪倒在地。
萧寒声上前一步,银枪微微抬起,距离咽喉不过寸许,开门见山道:“崔府老谷,找你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