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寻光小筑      更新:2025-10-31 18:13      字数:3129
  莫霞章稳重地朝钟宝瑶点了点头,语气中不乏认可,“钟小姐说的是,吾辈青年,自当以进步为自豪。”
  “小姐。”说话间,巧珍也回来了。她打了声招呼,便挤上前,拿着半干的帕子站到霞章身边。
  “多谢姐姐,”莫霞章知道这份好心出自于谁,他先谢了文薰,又对巧珍道:“也多谢你,我自己来就好。”
  巧珍也
  没非必要抢着做事。她退回来,大眼睛忽闪,“小姐,我肚子疼。”
  虽然和这个机灵的丫头没相处几天,可文薰已经知道她是刻意了。连忙和莫霞章及钟宝瑶道别,带着人回去了。
  说起来,这趟短途出行,可真是精彩。
  巧珍半开着门,透过缝隙小心地看过外头没人,且祥叔就等在门口后,才把门重新关上。
  巡检已然离开,火车也重新启程,还有四个小时便可到家。
  巧珍似乎是怕秘密被风吹到其他人耳朵里,甚至把窗子都关上了。
  思齐见她神秘,早就等不及了,“现在能说了吧?”
  巧珍在文薰身边坐下,先吐出了一大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道:“小姐,巡查们搜的行凶歹徒,就是莫少爷身边的那个小金子。”
  思齐和文薰二人互视一眼,尽管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可细想后并不是没可能。
  走廊的血腥味便是第一个疑点。
  怕是那味道本来就是莫霞章房间里传出来的。女士们携带了香水,男士们却没有这个便宜,所以为了掩盖房间里的血腥味,在检查时,莫霞章才会故意把墨水打翻。
  只不过真相怎么就能被巧珍一个小丫头知道?
  巧珍说:“因为我上车的时候见到了莫府的下人呀。其中一个是应管家,另外一个却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文薰立马想明白其中关键:“只怕是偷梁换柱了。”
  如今的车票上只有时刻,和上下车两站的站名。若是半路挂失车票,反倒会引起人注意,还不如等那年轻人上车后,让家里的仆人下车。旁人根本不会注意到陌生人的具体长相,便好掩饰多了。
  黄思齐想着,却担心起来,“姐姐,莫霞章好生奇怪,短短三面,面面不同,叫人看不穿他是什么样的人。”
  巧珍说:“能出面帮学生,想必他是个热心肠。”
  思齐没再说话,对于这点予以默认的态度。张芝俨那厮能落得如此结果,他心里自然畅快。
  文薰亦是。她虽然不崇尚暴力,可今天这桩事,归根结底,又如何能把过错全部推给那位学生?
  再一细想,张芝俨来不及发表演讲,倒是一桩好事。助纣为虐者,若不早早被哄下台,等他成为私人口舌,发表居安一隅的言论祸害人心,让那些本就意志不坚定的人缩回龟壳,才叫不好。
  如今大家都在谈论救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张思想和行为模式,激烈的反抗若能唤醒国民一志,也是一种救国之法。
  至少能证明中国的年轻一代都是有血性的。
  思齐想着,还是开口道:“姐姐,不瞒你说,若换作是我,遇到那位[小金子]也会拔刀相助。只是于理我能理解,于情却不行。若莫霞章以后只顾进步和运动而忘了小家,留下你怎么办?”
  文薰问:“为什么一定要丢下我?想来,莫公子所求不过是为了民族进步,这正好也是我的愿望呀。”
  思齐语塞,陡然反应过来,莫霞章的所作所为怕是正中家姐下怀了,毕竟朗文薰可是在高中时就发表文章抨击过时事的。
  他又关心,“可要是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莫家怪你怎么办?”
  文薰笑了,“说不定我会比三公子更出格呢。”
  思齐觉得她太天真,“姐姐!”
  文薰却不让他说下句,只一句话点破他担忧的本质,“思齐少爷,你还没拿到功名,就沾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作风了?”
  黄思齐犹疑一下,在他心里,他是认同男女平等的,“我是担心姐姐。”
  可难道姐姐不担心他吗?
  他沉默片刻,低头认错,“是,是我思虑不周,偏了心眼,小瞧了姐姐。”
  他注意着姐姐的表情,知道这回莫三公子的事是做得正好加分了。
  罢罢罢,思齐在心中哀叹:两个意气相投的人组合成家庭,好过各执一词,形同陌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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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文薰归家
  江淮,广陵。
  朗府半下午便开了大门,似是有贵客将临。透过大门往里望去,这座红木青石筑的宅子门口人来人往,皆是下仆劳作的身影。
  傍晚5点左右,朗府夫妇来到门口,目视远方,翘首以盼。
  不多时,有辆轿车踏着晚霞从街口驶来,稳当当地停在朗府门口。
  朗太太激动难耐,拽着帕子上前两步,情难自禁。仆人上去开门,文薰下车,乍然临面,对着四年未见的母亲,未语泪先流。
  “妈!”
  朗太太也是哽咽,她托着女儿的手,五指用力得任谁来拽也不能松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巧珍从车的另一边下车,她不敢干站着,给老爷太太问好后,招呼人拿行李。
  朗家传统,哪怕如今已经进入新时代,朗太太却仍着倒大袖的袄子,穿着孔雀蓝的长裙、布鞋,编了头发,配宝石珍珠钗环,做旧时妆扮。
  朗文薰拿出手绢给母亲拭泪,又望向旁边直挺挺站立,仿佛能顶天的父亲。他穿着靛青色的马褂,墨绿色的长袍,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鬓边多了几根银丝。
  “爸。”
  “嗯。”朗老爷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瞟了一眼来往的行人,颇不自在地转身,“回来了就先进屋,在门口堵着像什么样子。”
  文薰瞪着眼睛看着小老头迈步,也不惯着他的脾气,直接喊道:“爸爸,你见到我怎么不哭不笑的,难道是不欢迎我回来?”
  朗太太听得这话,破涕为笑。朗老爷回头瞪了女儿一眼,嘴里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话,一甩袖子,憋了回去。
  文薰瞧见父亲窘状,笑了两声。朗太太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小声提醒,“你爸爸是觉得我们不太庄重。”
  朗文薰吐了吐舌头,这时也不嫌热了,非倚着母亲撒娇,“总归是好不容易回来嘛。”
  跨过门槛,娘俩相携着一路交谈。
  “累不累?”
  “还好。女儿路上读了一本书,还认识了一位新的朋友,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
  “回国的时候呢?”
  “也好。这次回国走了去时不同的路线,有时在甲板上看着风景,总觉得是不腻的。”
  朗太太听着报喜不报忧的话,便知朗文薰比起四年前成熟了不少,心下稍安。
  “你老师还好?”
  “好,女儿给他看了译本,老师也问了女儿的近况,女儿都一一作答。老师还说要给我介绍一份工作。”
  “果然是都好。你弟弟还在津市读书,学校管束严格,只请了下周的假回来,现在还在路上,不能来迎你。”
  “不要紧,学业为重,下周见便是。”
  到了正厅,朗老爷已经在上方稳坐。朗太太知道他的意思,拍拍女儿的手,和她分开,走过去坐到了丈夫身边。
  朗府的大管家福伯正端着两杯茶候在旁边。
  朗老爷年轻时考过进士,亦做过前清朝的官,当他摆出架势,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我和你母亲送你出国游学,不指望你学得多少文化,只盼你能涨些见识。你读了四年洋书,可还记得咱们家里的规矩?”
  文薰一见他支起架势,便明白了。当即垂下脑袋,乖巧地往前走了两步。
  巧珍眼疾手快,接过旁边丫头拿来的软垫,好生放置在文薰面前。
  朗文薰拉着裙摆跪下,恭谨道:“女儿文薰叩父亲,母亲大安。”
  朗太太点头微笑,回头望向丈夫,却见其不动声色。
  于是文薰便俯身下拜,叩首后道:“女儿出门游学,让二老日夜忧心,女儿不孝。”
  说完又是一拜。
  她直起腰后再道:“不论文化的东西,时代的新旧,都该对长辈尊、孝、敬、恭。女儿方才乖张无状,自知不妥,请父亲,母亲恕罪。”
  三叩首完毕后,朗文薰才起身。
  她脱下手套,接过管家递来的茶,给双亲一一奉上。其中礼仪无一有错,这才在朗老爷的示意下后退两步,在旁边坐下。
  一直默默跟随的巧珍给文薰拿来手套,顺便奉茶。朗文薰一一接过后点头致谢。
  朗老爷喝了女儿奉的茶,语气依旧严肃,“好在你规矩没忘,省得我打你。嘴上说的好听,也得心里真
  能知道分寸才好。”
  朗文薰只觉得奇怪,“爸爸,您又不是老派人物,怎么突然之间把规矩放在嘴边了?”